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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道院既希望他們冷情冷意,對俗世沒有任意牽掛,只一心一意地侍奉女神,卻又利用他們心中在意的東西去控制他們——裁決者親眼見過,一位在此間地獄恨不能死的女孩在求死的過程中被喬攔下。

  那個時候,喬也是用這樣戲謔的眼光看著那個女孩,輕巧地將她脖頸上本意是用於上吊的繩索拉緊。

  他說:「親愛的姑娘,我並不會阻止你,你的生命並不寶貴……不過我總歸還是會擔心你在下面太寂寞,你想要你媽媽下去陪你麼?孩子總是會想媽媽的。」

  那女孩聞言痛苦地瞪大了眼睛,將自己從繩索中狼狽地解決出來,跪下、膝行到喬的腳下,求他饒過自己的母親。

  想及於此,裁決者喉嚨中湧現出一股嘔吐的衝動。他恭順地低下了頭,像是對喬的話並沒有任何反應與感想那樣——他柔順地說:「殺人是您的自由,我沒有任意異議。我走了,神父大人,為了響應您的期待,我也會拼盡全力活下去的。」

  他轉過身去,腳步平緩地離開。裁決者竭力維持著自己平靜的外表,忽視自己被冷汗浸濕的脊背,狂亂得幾乎要從喉嚨口跳出來的心跳……他的偽裝似乎成功了,喬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向著他的反方向走去,像是方才的話不過是無傷大雅的玩笑,而喬迅速失去了玩笑的雅趣,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在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後,裁決者小心翼翼地往回看——喬停在了姜蕪的小房子前,他正在敲門。

  忍受著內心繁亂的思緒與不安,裁決者轉過身去,繼續向著用餐的方向走。

  喬敲門,手指節屈起來,不急不緩,其行為舉止頗有紳士風度。

  在他敲到第三下的時候姜蕪打開了門,看著逆光中面容柔和的喬:他看向姜蕪的眼神非常平和,像是面對著某個比自己年紀小的同事那樣,不自覺就透露出許多對後輩的體恤來。

  他說:「正當領取信件的時候,我有些事不能及時趕來,所以現在才來叨擾,麻煩您了,信使小姐——有我的來信麼?」

  姜蕪在信櫃中翻找,喬的那個小柜子空空如也。她一攤手,表示遺憾:「還沒有,也許明天就到了,您可以再等等。」

  喬微笑,並沒有因為姜蕪否認的答案而流露出失望之情,他只是柔和地望著她,從長長的袍子的口袋裡掏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說道:「信使小姐,又要麻煩您了——即使沒有收到回信,但我想念家妻的心情卻實在迫不及待,所以又寫了一封信給她,麻煩您幫我寄出了。」

  姜蕪收下了那信。喬的面容情真意切,不自覺便透露出幾分緬懷出來。姜蕪心想:喬神父在對修道院之外的妻子,的確是保持著一種真切的、令人動容的愛與關切。

  她點了點頭,說道:「這是我的職責所在,並不算麻煩,我會儘快為您寄出的。」

  喬感激地點了點頭。

  按照正常社交禮儀,在職能上的禮貌交流結束之後,喬應當告別、離開,然而他卻仍然站在那裡,看著姜蕪,微微眯起了一點眼睛。他似乎正在觀察著她,眼神像是面對著解剖之後露出肌肉組織的青蛙,讓姜蕪感到不舒服。

  她猶豫了一會兒,問道:「……您還有什麼事情要辦麼?」

  喬沒有說話,只是仍然看著她。那雙已經被歲月帶出渾濁的眼睛注視姜蕪,既不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也不是前輩看後輩的眼神,甚至不算是人看著另外一個人的眼神——姜蕪有一瞬間想要暴起,釋放鎖鏈,向著對方攻去。

  喬似乎確認了什麼,露出了一個複雜的、夾雜著厭惡與探究的表情。他開口,問道:「信使小姐,您來是為了做什麼呢?」

  「啊?」姜蕪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呆了一下,看向喬。

  喬安穩地看著她,像是看著一個裝傻充愣說謊的孩子。他說:「您來到這件修道院內,是為了什

  麼呢?」

  「——即使我已經不記得原本的信使應當是長什麼樣子,是什麼名字,但我可以確認,您並不是真正的『信使』。您是一個被神橫插進來的贗品,您身上滿是女神的氣息……」

  「即使其餘蠢貨們無法察覺現實被篡改了,在神的偉力之下,我也無法真正找到您的可疑之處,但是您實在是太粗糙簡陋了。您甚至不願意讓自己與修道院中的同僚們在一起,顯得合群一些,因此我可以清楚地明白您是一個被神安插進來的贗品。」

  姜蕪心神劇震,看著眼前這個已經顯示出老態,似乎與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同齡的老男人沒有任何區別的神父。

  她降臨此地,是女神的安排——而她信使的身份,也自然是女神的授意。姜蕪理所當然地接受了這個身份,並且猜測這也許是女神為她提供的某種便利:畢竟在上一段旅途中,姜蕪正是因為身份的不正當性,而最終陷入了危機當中。

  自從她來到此地之後,沒有任何人對她的身份提出異議,連裁決者這命運的主人也沒有發現任何端倪——畢竟這是神的手筆。祂安排這一切,就像往遊戲世界裡投放一個新的npc,代替原來的某個npc。沒有任何遊戲角色能夠對此產生異議,畢竟這是更高維度的存在所作出的安排……神的安排。神撥弄命運的琴弦,而命運中渺小的人類只能受迫牽引,甚至難以發現自己的生活已然被控制和篡改了。

  然而喬站在這裡,問她這唐突插進來的新角色,說:您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就像是遊戲角色打破第四面牆,直面玩家的存在一樣——姜蕪一瞬間毛骨悚然。多麼強大的人站在她面前威脅她所帶來的驚恐都不會比現在更多了,因為一個普通的、不過是裁決者過去命運的一個小角色的喬竟然能夠看透神的安排,發現她的不合理之處。

  喬看著姜蕪下意識緊縮震顫一下的瞳孔。即使姜蕪沒有說話,但她的面部表情已經說明了喬的推測並非作偽——他猜對了。他這凡俗之人偵破了神的所留下的謎題,做到了簡直是打敗神明一般的行為。

  他看著姜蕪,不放過對方任何一個表情。在這種審視之下,姜蕪甚至覺得自己無從遁形。

  他問:「信使小姐——不,神使小姐。您可以告訴我一個無傷大雅、對您並沒有任何影響的問題的答案嗎?我想知道,原來的信使到哪裡去了?」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但我下意識地注重和想要探尋它……信使小姐,您可以告訴我嗎?您取代的那原本的信使,他叫什麼名字,他到哪裡去了?」

  這冷硬的男人一瞬間甚至流露出了有悖他形象的懇求表情,面對著姜蕪,像是面對著真正的女神那樣,面孔可悲地皺縮起來,求索一個以己身之力絕對無法探究出真相的答案。

  姜蕪無助地看著他。在對方希冀的眼神之下,她搖了搖頭。她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也不過是女神的玩物,被莫名其妙送往了這裡,得到了這個身份,我對先前的信使一無所知。」

  看著喬一瞬間黯淡下去的表情,姜蕪感到手足無措。她快速地接上了剛才的話頭,勉強說道:「不過我會努力去幫你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的。」

  「謝謝您。」喬如此說道。姜蕪的話並沒有給予他任何的慰藉。喬肉眼可見地情緒低落了下來,垂著腦袋,甚至超脫了他本身這個年齡與身份應當有的喜怒不形於色。

  他說:「那麼,再見,信使小姐,我希望您能在得知答案的時候將答案告訴我,就當是可憐我,滿足我不知從何而來的求索欲。」

  喬推開了門,離開,又關上了門,唯將姜蕪留在這一室的寂靜之中。

  姜蕪看著歸於寂靜的一室倒影——經過了裁決者與喬的一番打攪,已經過了供餐的時間了,她唯能夠留在這裡,咀嚼著喬方才透露出的信息。

  她打開了喬的信封,拿出了裡面的信。

  仍然像他上一封信那樣——密密麻麻的、俊秀的字跡。喬的書寫讓人覺得賞心悅目,讓人能夠猜想到他應當經歷過很好的教育。

  「致親愛的特蕾莎:

  「在我無趣的工作之中,我不得不散發冷酷,以達到工作的要求——倘若你看到這個我的這個樣子,想必又要嘲笑我了!但即使是我這虛張聲勢的、無趣的冷酷的人,實際上卻是時時刻刻都在想你。

  「我近日遇到了一個難題,我解決不了它,唯能夠被求索欲折磨。由於某些保密條例與我的直覺,我無法將我的疑惑傾吐給你。但是我仍然希求你的祝福,我親愛的妻子,請祝福我找到所有問題的答案,請祝福我不再為命運所捕獲,成為一隻一無所知卻被毀滅的蟲子。」

  第88章

  你藏得很好,但是我聽到……

  「話題似乎變得沉重起來了,對不起。但我寫信的本意不過是想要傾吐我對你的思念與討你歡心。我先在這裡道歉,希望你不要再追究。我實在是了解你,不會給你任何借題發揮的可能性的。<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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