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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乎篤定了自己不會收到任何來信,因此等隊伍排到他時還沒等姜蕪說話,他便作勢要離開的樣子。

  「五十號。」姜蕪喊住他。

  裁決者轉過身來,向她投一個問詢的眼神。神情仍然是漠然的,看不出任何端倪。

  「……有你的來信。」姜蕪說道,她從五十號的信箱裡取出了那封信——實際上就是她自己寫的。不過此時此刻姜蕪也不得不裝作自己只是負責中轉的信使郵差。

  裁決者略微睜大了眼睛,看到封皮上那端正的、卻在筆畫的末尾旁逸斜出一點無意義的彎鉤的收件人名。他抬起頭來,向姜蕪露出了一個吝嗇的笑容,隨即拿著信轉身離開了。

  按照一日的流程,姜蕪關上房間的門去吃飯,並隔著單向的玻璃牆看著一牆之隔的裁決者。

  裁決者一邊閱讀一邊進食,頗有食不知味的樣子。姜蕪在心中想:這可不是什麼好的生活習慣。還沒等姜蕪在心中再發表什麼對未成年人生活習慣做出點評的大論,不過短短几分鐘,異變橫生。

  不知道裁決者是否讀完那封信。一位健壯的少年在進食完畢去遞交餐盤的時候路過他的桌旁,居高臨下地隨意抽走了他手中的紙張。

  裁決者只錯愕了一瞬,便憤怒地談起頭來,向那掠奪者說了幾句什麼。姜蕪聽不到對面居室的任何聲音,卻仍然能夠從裁決者的臉色看出他心情的極度不愉快。

  那掠奪的少年看見裁

  決者的樣子,只是輕蔑地笑了笑。他的體格與裁決者相比不可謂是不龐大,倘若說裁決者瘦弱得如同一個鬼魂,模糊了身上性別的概念,那麼此人則肌肉豐滿健壯,簡直像是某種猛獸。

  他將餐盤隨意放在了裁決者面前的桌子上,堆疊在裁決者的飯菜上——這一行為無疑是一種輕蔑,也污染了裁決者還沒有用完的食物。然後在一室安寧之中,他一拳將裁決者打倒在地。

  少年羸弱的身軀在桌椅間磕碰,相撞之處便頓時膨脹出鼓包。裁決者卻並不露出吃痛的軟弱情態,只是惡狠狠地、仇恨地看著眼前的施暴者,絲毫沒有馴從之意。

  對方顯然被他的表情激怒了,抬腳踩了裁決者手腳,才冷哼一聲,作出「不與你計較」的嘴臉端著餐盤走了。

  裁決者躺在地上,閉上眼睛安靜了大約半分鐘,才爬了起來——姜蕪寫給他的信已經被這粗魯的施暴者撕成了碎片,被隨意地拋灑在地面上。他拾起其中一片紙張的碎片,手掌上不知劃到了哪裡而流出的血便黏糊糊地滴在了紙片上。

  液體的浸染速度很快。那潔白的紙張碎片迅速便被血浸得完全看不見了。裁決者低頭靜靜地看著這小小的紙片,閉了閉眼睛,將其捻在指尖,搓成一團,丟棄了。

  整個事件是一個顯明的欺凌行為,然而對面居室的其餘孩子們卻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他們或是進食,或是交遞餐盤,動作沒有因為慘案的發生而產生任何的遲鈍或者停滯,更罔論轉過頭去看熱鬧了。

  倘若他們不是按照程序設定好的機器人,姜蕪只能推斷這種事對於他們來說非常常見,不會比一個人尋常普通地吃東西更加獵奇,故而甚至吝嗇於投去一個眼神。

  裁決者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不在意自己的飯餐被方才那施暴者污染過,只是自顧自地繼續吃起來。

  姜蕪自始至終都看著對面,而她也隱隱觀察到其餘同僚們在聊天之時也間或往對面投去了觀察的幾眼。然而他們的態度也極其冷淡,很快就移開了視線,像是面對著什麼晦氣的、倒胃口的東西,而非一位少年在被另外一位少年欺凌。

  姜蕪默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只悻悻地吃著有些冰涼的食物。她惘然、迷茫的注視顯然落在了他人的眼中,慣常坐在她身邊的、那位口舌敏捷的女士輕輕揉了揉姜蕪的腦袋,說道:「那個最弱的小怪物,應該很快就要死了吧?」

  姜蕪抬起頭來,看著她。說話者與她一樣,都穿著修道院內統一的素白服飾。這位女士年輕、飽滿的臉上並沒有任何憐憫之情,反而充滿了某種不由自主滲透出來的惡意。

  姜蕪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希望他死麼?」

  那女士聞言露出一個微微驚詫的表情,像是被「死」這個直白的說法驚了一下。她靦然笑了,輕輕說道:「你說話真粗魯……」

  「這些貴族的小崽子,是死是活我都不在意,不過他要是死了,也許我會有點高興吧……?」

  姜蕪安靜地看著她,這位女士為她的目光觸動,感到不好意思一樣吐了吐舌頭。她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說道:「是我妄言了……女神與喬神父教導我應當冷靜地對待這些受訓之人,是我摻雜了自己的私人情感。」

  她收斂眼睫,姜蕪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溫柔,問道:「為什麼?你可以告訴我原因。我發誓我會保守你的秘密。」

  這女人抬頭啞然看著姜蕪,沉悶半晌才搖頭笑了笑。她苦笑,說道:「沒什麼好隱瞞的,其實很多人都知道……我的父親是被貴族施政冤案害死的,即使教會為他翻案了,但死者不會因為案件的反轉而復生。」

  「我憎恨貴族。即使這些受訓者也許與害死我父親的貴族沒有任何關係——不然他們也不會淪落到此地。但本質上他們都流著相同的血。我相信是貴族的血脈本身就帶著邪惡。」

  「信使小姐,您也已經看見了他們之間發生的事。他們彼此毆打,彼此欺凌。即使本身就已經是砧板上的肉了,還惦記著咬別人一口——貴族就是這麼噁心低劣的存在。即使他們打得頭破血流,你也不要憐憫任何人。被欺凌者也只是沒有力量而保持默然,倘若他們擁有了力量,他們一定會果斷地出手,進行同態復仇!」

  越說話語速越快,絮絮的、逐漸急促的聲音昭示了這位女士內心的情感,與其說她在與姜蕪說話,不如說她在以對話的方式發泄著心中的情緒。在言盡之後二人對話的動靜已然惹來了周圍人的注視,她這時候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對著周圍投來關切眼神的同僚們報以歉意的微笑。

  她轉過頭來,以一種尋求認同的方式看向姜蕪,輕聲說道:「你能理解我的,對麼?」

  姜蕪點了點頭。安慰一般地溫柔看著她,說道:「我理解你。」

  用餐的人們已經大多散去了,姜蕪也拿起了自己的餐盤準備離開。那與她對話的女士抿著自己的嘴唇,自知失言,在門口與姜蕪分別之後便與她踏上了不同的通路。

  這些同僚們的居住之地與姜蕪並不在一處。在白日裡姜蕪百無聊賴,在聖牆隔出的、她可以自由行走的「安全區」里閒逛的時候,已然發現了除去她這樣工作簡單、可替代性很強的人員之外,大多數人都住在統一的樓房之內。

  這也許昭示著姜蕪目前的職務非常之低,但與他人隔絕的居住地卻給她提供了許多的便利。

  她抬頭看了看昏沉的、如同籠罩了一層沉濕棉絮的天空,判斷出來:也許要下雨了。

  姜蕪回到了自己的小房子裡,取出了傘,在修道院中散步。

  同僚們大多數已然下工,四處閒逛著、交流著。在開始下雨之後便各自回到了居住之所。姜蕪撐傘走在雨中,卻並沒有回去的打算。

  她現在所處之地正是同僚們居住的房屋。在樓房外的空地上,人們都回去了,顯示出了幾分寂寥。

  姜蕪嘆了口氣,在雨中向著昨夜過去的、與裁決者交流的那欄杆縫隙的地點走去。

  說來也是幸運。在今日的觀察之中,姜蕪發現那裡竟然算是最能夠觀察到「聖牆」之內孩子們的地方了。那裡腳下是泥土與草叢,有一旁生長旁斜出的植物遮蔽了欄杆的罅隙——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建造者才保留了那罅隙,給姜蕪提供了能夠往內探望的機會。

  即使這樣耗費心力,她能夠看到的,卻也只是聖牆之內的一小塊草坪,與草坪上或許會有的人。

  她又一次靠近了那裡。泥土被雨水澆得濕滑,姜蕪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走著,以防自己滑倒。

  她看見了罅隙之內的人影:裁決者背對著欄杆,坐在地上,靠著欄杆。他沒有打傘,渾身被雨淋得濕漉漉的,狼狽不堪。

  第84章

  我不想去認識嶄新的、鮮……

  姜蕪低頭看著這少年:裁決者身上的傷口相較昨晚又多了些,只是都不算是致命傷,頂多在皮膚上製造出些細小的割口與淤青。他正閉著眼睛,在接踵而至的大雨中仿若是睡著了。

  雨把他的頭髮與睫毛都打濕了,黏在臉上、脖頸上,襯著瓷白的皮膚,看起來又可憐又脆弱。裁決者的呼吸均勻,胸膛微微起伏著。

  姜蕪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問道:「你沒有傘麼」

  裁決者聞聲睜開了眼睛。他似乎有些意識模糊,在睜眼的一瞬間目光是混沌的。在以仰視的角度看清姜蕪的臉之後,他輕輕地笑了一下,搖頭說道:「沒有……」<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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