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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而抬頭,仇恨地看向伊謝絲,仿佛在透過女兒看他的母親,看他悲慘人生的開端與緣由。男人咬緊了牙齒,說道:「我曾經是教會最有天分的人,我相信只要我足夠努力,對女神足夠虔誠,便能夠成為主教、成為大主教,成為女神膝下的使者。」

  「我的虔誠打動了主教們,他們問我:『你願意為女神付出一生嗎?』我立即回答:『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於是他們讓我娶了奧菲利亞,成為了監視都鐸家、控制都鐸家的一環……我也不能夠再學習與修行了,我不能再升遷了,除了當一個廢物貴族的丈夫沒有任何可以做的其他事。主教們說雖然我是教會的人,可是為了風險規避,我也要受到與貴族一樣的限制:我不能夠修行魔法,不能當主教了。」

  他恍惚看向伊謝絲,或者說是看向他想像中的奧菲利亞,他說:「奧菲利亞,你把我這輩子都毀了,我恨你,比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恨你。」

  第57章

  媽媽,你會感覺冷嗎?我……

  伊謝絲淡然地看著這面容扭曲的男人,他不自覺地痛哭流涕了,不知道是為了傷口的疼痛,還是為了精神上的絕望,整個人看起來狼狽極了,滑稽又可笑。

  這似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她的父母之間並沒有任何愛情存在,二人都是女神手中的人偶,被捉弄著擺布一生,而她則是這場苟合的產物,卻不是所謂愛情的結晶。

  然而伊謝絲不能理解、不能接受。她的父親將自己人生被毀的仇恨全然投入到了妻子身上,而忘卻了真正的主使,甚至於說他人生淪落至此的罪魁禍首——伊謝絲泠泠說道:「你去恨奧菲利亞。你為什麼不恨女神?不是祂讓你去做你不願意的事,摧毀你的未來的麼?懦夫,你不敢冒犯神明,只敢把仇恨傾瀉到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身上。」

  她如今終於明白了自己從小到大體察到的父親對母親仇恨的來源。

  然而越是了解伊謝絲卻越是感到諷刺和可笑:一個教會手上的人偶,不敢恨女神,不敢恨主教,恨意無從宣洩,竟然去恨與自己同樣是人偶的妻子。

  伊謝絲略微眯了眯眼睛,忍耐自己一瞬間因為噁心而誕生的暈眩。她將自己的劍從父親的腹部抽出,帶起無數受傷的心臟與骨骼的運動——隨即轉換方向,向上直直刺向了他的心臟。

  都鐸先生看向那劍的鋒芒,其上的火焰是那麼明亮那麼溫暖,甚至可以驅散他失血所感知到的寒冷……他能夠感受到自己正在迅速失血,身體也沒了力氣:這是

  要死的先兆了。

  他曾經無數次想過去死,卻又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正在執行女神的命令」這一信條,還是僅僅怕死,而忍耐住了,如今他終於算得上是得償所願,而死神是流著他血的女兒,這是否算是一種自刎的代償呢?

  都鐸先生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看向伊謝絲的面孔——失血,暈暈乎乎的,眼前發黑,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努力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說道:「伊謝絲……你也要死了。教會的人很快就會來,你也會被處決……我們一家三口全部去死,等到地獄團聚的時候,還可以像是生前一樣彼此傷害,彼此折磨……我們都不得好死……」

  伊謝絲將劍抽了出來,她的父親便立刻口吐鮮血,頭歪在一邊,失去了身體的支點,倒向床邊的圍欄,死去了。

  伊謝絲看著他的屍體,沉默,看著血從他的傷口處流出,直至血染紅了他身下的床單,作為方才發生慘案的案發現場證明。直到這時,她才難以忍受似的,轉身離去。

  伊謝絲穿過那被她燒成洞的門,走到了走廊之中。

  她感受到無數的視線——都鐸府上有許多僕人,他們的目光統統看向她,又在她的回視下驚恐地垂下了腦袋逃避。方才父女二人的談話不知道被聽到泄露了多少,然而從都鐸先生的房間跑出了春光乍現的萊娜小姐,隨即不久伊謝絲便提著染血的劍出來卻是不可否認的事實,若是他們及時進去再看看,都鐸先生的屍體或許都還沒有涼透呢!

  這仿若一場精彩的家庭悲劇,而最終以死亡結尾,也算得上是完滿。

  伊謝絲看向哪裡,哪裡的僕人頭顱便垂下,如同楊柳無法抵抗春風那樣,無法抵禦自然或者力量的壓迫。一旁一位沒有被看著的女僕小姐小心翼翼地看向伊謝絲那正在往下滴血的劍尖,心神一震。

  她不禁垂首,用手在胸前虛虛點了個形狀,作祈禱狀,低喃道:「女神保佑……」

  然而就在這女僕抬頭之時,便看見那殺神一般的女騎士已經站在了她面前。一伸手就可以觸摸到的地方,伊謝絲歪著頭,仿佛一個疑惑而求知的孩子,她笑著,臉上濺起的血滴像是一種極艷麗的妝面,使得她的臉平添了幾分詭異的艷色。

  她問:「親愛的,你剛才在說什麼?」

  那女僕與伊謝絲如此接近,能夠清晰聞到她身上的馨香與血腥味交雜的味道。她眼前發暈,正想低頭逃避伊謝絲的目光,卻又看見她衣服上沾著的血,更加恐懼了。

  她哆哆嗦嗦的,牙齒打抖,幾乎要咬了自己的舌頭,說道:「伊謝絲小姐……我說,我說,女神保佑……」

  她鬆了一口氣:伊謝絲在聽完這句話之後並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表情,也許算是過關——?女僕小姐的視線偏移了,可是她沒有歪頭也沒有轉頭,同時感到脖頸處一陣炙熱傳來,又湧現出一陣涼意。

  她的頭落在了地上。

  伊謝絲承接住了女僕小姐倒塌下來的身軀,擁抱著這無頭的女人。她輕輕撫摸著對方的脊背,像是對待最親近的朋友、最喜愛的孩子。她的聲音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像是死神的低語。

  她說:「別說那個。女神,啊,女神啊……我憎恨女神,祂是我永遠的仇人。」

  伊謝絲隨手一扔,那女僕的身軀也倒在了地上,像是一袋被丟棄的垃圾。伊謝絲渾不在意地轉身離去,而所有人唯敢看著她的背影,像是目睹一位失去了一切的王君。

  她一路向上,前往閣樓,重回了奧菲利亞的房間:她將奧菲利亞從床上抱了起來,背在自己背上,讓她的胳膊摟著自己的脖子,仿佛對方是還有自己的意識,是主動為之一樣。

  伊謝絲就這樣和母親一起走,姿勢像是小時候奧菲利亞背著年幼的她。

  伊謝絲的步履沉重又沉痛,像是要走進墳墓里。

  一路上僕人們戰戰兢兢的,眼觀鼻鼻觀心,不敢發出哪怕一丁點聲音和響動,然而伊謝絲的目光卻忍不住在這些人身上流連。平時沒有觀察過,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身上的每一件衣服,每一件首飾都象徵著女神的意志,代表著對女神的忠誠。

  他們總是言語溫和:這是女神所鼓勵的;他們總是步伐均勻:這是女神所喜愛的;他們的衣物是女神傾向推崇的白色;他們的首飾是女神支持售賣的黃金。他們的所有組成,都沾染了女神的氣息。

  在這個國度的每一個人都是女神的子民,他們信仰祂,這是理所應當的事,就像太陽東升西落,遵循著一種神秘而不可違抗的自然規律。

  然而伊謝絲感到噁心。

  她不可抑制地想:這些人是教會派來監視的眼睛麼?他們正在監視她麼?既然連她的至親父親都可以是女神的走狗,那這些最卑微的人們又怎麼可能不是呢?只要他們信仰那個高高在上的神明,即使沒有接受詔令,他們仍然會自願且自動的監視她,加劇都鐸家這籠中鳥的身份認證,化作組成金籠子的欄杆。

  伊謝絲感到噁心。她心中燃起了一陣衝動:她要燒毀這一切,像是火可以融化北地的堅冰,火同樣也可以滌盪都鐸家族的罪孽。只要讓整個都鐸家的人全部死去,燒成無數具焦屍,想必女神便不會再注視過來了吧?否則那不是髒了祂的眼麼?

  死亡會成為一切的歸宿,而火的熱烈則是帶來公平的死亡。

  伊謝絲背著母親,最終走出了房屋,來到了花園之中。

  她將母親放下來,牽著她的手,像是最紳士的舞伴那樣吻她的手。她牽引著奧菲利亞的身體,讓她踩在自己的鞋子上,像是對待最柔嫩的羽毛那樣對待她,伊謝絲在花園中與奧菲利亞跳舞,或者說,伊謝絲牽引著奧菲利亞的動作,仿若舞蹈。

  伊謝絲的嘴裡哼著三拍子的舞曲,音節優美,不禁讓人動容,這是最時興的演奏團的新曲……這輕微的哼歌聲音很快被她們身後那座宏偉的房屋所傳來的聲音掩蓋了。

  僕人們貴族們驚恐的尖叫、絕望的祈禱響起來,如亡魂在風中哀鳴。然而在大火燃燒時發出的嗶嗶啵啵的聲音里卻只是昆蟲無力的鳴叫,都鐸家的房子多使用名貴的木頭,與一般的房屋構成有著微小的不同,聽聞是因為某一任主人偏愛用這樣的方式顯示自己的富貴,彰顯自己的品味。

  伊謝絲從前並不理解這樣的偏好,她討厭木頭,因為光腳踩上去時偶爾會割腳,但她現在不得不感謝那先祖了:木頭燃燒起來很容易,一點火便難以熄滅。選材是好木頭,燒出來有芳香,仿若舞池的馨香。火光沖天,燃起無數的煙氣,照亮了聖彼得港陰霾的天際,在旁不了解的人看來,或許是都鐸家這一奢靡的門閥正在舉行某種驚人的慶典。<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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