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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她微微垂首,幾縷髮絲從耳畔滑落,更添了幾分楚楚之態。

  繼而,她環顧四周,開口問道:「世子帶我來的這裡,是什麼地方,怎麼還會有機關?」

  不愧是氣運之子,帶她來的這地方這麼隱蔽,甚至還有石門,簡直是躲避那些禿鷲的絕佳之處。

  也不知道墨九他們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但這也是好事。沒了她和裴妄在,墨九反而不至於為保護她而分心。就算和禿鷲硬剛,應該也能帶著手下殺出一條出路來。

  裴妄神色如常,仿若方才的一切未曾觸動他心底的波瀾。

  語氣平淡地解釋道:「是我之前偶然發現的一處山洞,大約是前朝有人在此修建的避難之處。」

  「我也是無意間發現這山洞竟然還有機關,且這機關還能使用,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場。」

  姜初霽輕輕點了點頭,應道:「原來如此。」

  她抬眸,恰好對上裴妄一雙漆黑清冷的眸子望過來。

  只聽裴妄開口問道:「姑娘是什麼人,為何剛才會出現在竹林?」

  裴妄生性疏冷淡薄,但並非不知恩圖報之人。

  若不是少女不顧一切撲過來,他當時恐怕就死在那冷箭之下了。

  無論少女是什麼身份,出於什麼目的,這份恩情他都會銘記於心。

  姜初霽吸了吸鼻子,輕聲說道:「我叫姜初霽,我父親是當朝相國姜炳榮。」

  「今日我是替陛下來寺中傳口諭,邀請慧明大師中秋夜去宮中主持祈福禮。」

  這件事情裴妄知道。

  原本出於禮節,他作為靖北王府世子也該一同出去迎旨。只是臨近月半之夜,他的病又有隱隱發作之勢,所以才獨自留在竹林。

  難怪那皇御司的人會喚她姜二小姐,原來眼前的人是相國之女。

  裴妄微微點頭,心中對姜初霽的身份有了底,也明白了她今日出現在玄安寺的緣由。

  但他不明白,少女既然在寺廟內傳旨,又怎麼突然出現在竹林。

  姜初霽繼續解釋道:「我本來是在寺內同慧明大師交談,但沒想到,竟有殺手埋伏在寺廟周圍,放了一道冷箭,射向與我同來的溫顏公主。」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似是回憶起當時的驚險場景仍心有餘悸,眼神中透著一絲驚惶。

  「幸好我當時反應快,拉了公主一把,那箭擦著我的衣袖飛了過去。但之後,我就見其中幾個刺客開始撤退,往後山的方向去。」

  「慧明大師說,世子此刻在竹林,所以我就想到,這些刺客會不會也要去刺殺世子。就立馬從後門跑來竹林,想提醒世子小心。」

  「但沒想到,我才剛找過來,那些殺手也跟了過來,竟然對世子直接放了冷箭。我當時沒想太多,就直接撲……撲到了世子身上。」

  說著,少女似乎是想到了兩個人抱在一起滾落的場景,臉頰微微泛紅。

  裴妄微微抬眸,語氣依舊不見太多波瀾:「可我與姑娘素不相識,那些刺客是沖我來的,姑娘為何要捨命救我?」

  這一點,裴妄想不通。

  而且少女那時撲到他身上,被他帶著滾落停下。明明自己受了極大驚嚇,眼中卻仿佛只在意他的安危。

  她在他懷中抬起頭來,眼眶微紅,鼻音哽咽。喚他的也不是世子,而是他的名字,裴妄。

  姜初霽定定看了男人一眼。

  那目光中似有千言萬語,卻又垂下眼帘,眼底有一絲落寞閃過。仿若流星划過夜空,稍縱即逝。

  輕聲說道:「我與世子,不是素不相識。只不過,是世子不記得我了。」

  少女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在這寂靜的山洞中悠悠飄散。

  裴妄微微一怔:「什麼?」

  少女咬咬嘴唇,似是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下去。片刻後,她像是下定了決心,抬起頭。

  「我雖是相府嫡女,但過去十年我都是在南山寺中。」

  「四年前,慧明大師來南山寺來講過一次佛經,世子也跟著一起來了。當時我與世子有過一面之緣。」

  南山寺。

  四年前,他十八歲。

  裴妄有些恍惚,仿若被一陣風吹進了記憶的漩渦,在那塵封已久的過往中搜尋。驀地在記憶深處,想起了一道嬌小瘦弱的身影。

  四年前,暮春的南山寺繁花似錦,粉嫩的花瓣如雪般紛紛揚揚飄落。

  他陪同慧明大師前去講佛,之後避開喧囂,走到後院。在一棵老槐樹下,瞧見了那道蜷縮在角落默默抽泣的小小身影。

  一看就是廟裡幹著粗重雜役的孩子,衣衫破舊,稚嫩的臉蛋也是髒兮兮。被他喚著抬起頭時,小女孩的眼睛裡蓄滿淚水。

  她說自己母親留給她的玉佩,被她打水時掉進了井裡。

  她說,她可能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娘親了。她能留下來的只有玉佩,現在玉佩也被她丟了。

  裴妄望著她,小孩的眼睛裡都是絕望。他從未在一個孩子眼裡看到過這種絕望。

  他沒有再多言語,只是淡淡挽起衣袖,在那個被夕陽餘暉染得金黃的黃昏,俯身於井口,一次次將水桶探入幽深井底打撈。

  直至那枚溫潤的玉佩終於被找到。

  裴妄其實已經記不太起,自己在遞給小女孩那枚玉佩時說過什麼。

  大約是說,玉佩既然找得回來,那她與母親,只要彼此還在這世間,就總有一日會再度重逢。

  這對他而言,只是人生中一段再小不過的插曲。他也未曾想過,當年那個小女孩,竟也會與他再度重逢。

  「……他們說,你叫裴妄,你是靖北王府的世子,」少女宛若也陷入回憶,聲音輕輕,「這四年,我從未忘記過世子。」

  「當年的事情,對世子來說或許只是件小事,但於我而言,世子的話,是支撐我在那般艱難境況下活下來的希望。」

  「所以,我一直想找機會感謝世子。還好……我今天做到了。」

  「世子不必把我救你的事放在心上,只要世子安全無虞,杳杳就很開心了。」

  裴妄以為,是自己知恩圖報。

  但實際上,眼前的少女才是真的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說完,姜初霽望了望洞口。

  咬了下嘴唇,單手撐著洞壁,想要憑藉自己的力量站起身來:「世子,這麼久過去,那些禿鷲應該已經走了,我們出去吧。」

  然而下一秒,意外突生。

  她剛一起身,崴到的腳腕處傳來一陣疼痛,身體瞬間失去平衡。一個沒站住,身形搖搖欲墜,唇邊也溢出一道驚呼:「啊……」

  就在這快要摔倒時,一道有力的手臂攬住她的纖腰,雪松的氣息瞬間拂過籠罩,將她扶住:「小心。」

  裴妄清冷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少女驚魂未定,雙手下意識地攀附在裴妄的肩頭,試圖尋得更多的支撐。

  裴妄垂眸,這才瞥見少女手背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擦傷,殷紅的血跡與塵土混雜在一起,想來是先前滾落時傷到的。

  眉間宛若蹙起一道淺川,眸光微微一顫:「……手也傷到了,剛才怎麼不說?」

  第98章 她想要,褻瀆裴妄

  姜初霽下意識將自己的手收回來。

  似乎並不願意讓男人看見自己受傷。將手藏在袖口,手指微微蜷縮,試圖藏起自己手背上的傷痕。

  微微咬著下唇,勉強站直身體,與裴妄保持距離,輕輕搖了搖頭。

  「我沒事……世子不用擔心。也不用扶我,我可以自己走的。」

  剛才少女快要摔倒時,裴妄緊迫之下攬住她的腰,她的雙手也攀附在他的肩頭。兩個人距離極近,難免隔著衣服有觸碰。

  然而此刻少女極其恪守規矩地拉開距離,方才肩上隔著布料傳來的,她掌心那一抹餘溫也消散了,莫名讓人有些空落。

  裴妄並未舒展眉眼,眉心反倒微微蹙起。

  哪裡是沒事。

  明明手背上的擦傷還沾染著塵土,傷口處的肌膚隱隱滲血,不知剛才滾落時手背擦過沙石土粒,該有多疼。

  如今她崴了腳,站都站不穩,還逞強說不用他扶。

  裴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剛才表現得太過不近人情,讓少女對讓他感到拘謹和畏懼。

  但他薄唇張了張,終究是沒說什麼。

  只是站直身體。

  男人身形頎長,溫潤佛珠纏繞腕間,眉梢眼角儘是出塵矜貴,走向石門。

  原本洞外禿鷲在低空盤旋尖銳嘶叫的聲音,似乎已經銷聲匿跡。

  於是啟唇道:「那些禿鷲聞不到活人的氣息,應該已經走了,我把洞門打開。」

  裴妄在洞內昏暗的光線下,走到剛才的那處機關處,在布滿濕滑青苔的洞壁上找到那塊凸起的石頭,用力一按。

  然而這次,卻什麼都沒有發生,石門巋然不動,絲毫沒有要開啟的跡象。

  少女微微睜大眼睛,臉上有些茫然:「世子……門好像沒有反應。」<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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