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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山川的目光,在面前這張手寫電影票上停留了很久。

  如果他看過,那他當時無論如何也不會讓甄稚走進放映廳,讓她窺見某些隱秘往事的冰山一角。那天甄稚又來別院黏他,他和褚白露有約在先,著急出門,隨手從抽屜里抽了一張電影票。

  ——岳明心曾是戲劇學院的學生,又在職工宿舍租了十多年的房子,信箱裡經常有學院內部的贈票。

  「你要是不說,我就去問問三舅媽。」趙嘉禾性子急,抬腿往門裡邁。

  「沒必要問。」岳山川在背後語氣淡然地開口,「我可以告訴你,你在戲劇學院聽到的傳言確實是真的。至於其他的,你大概也不感興趣。」

  趙嘉禾停住腳步。遠遠看見三舅坐在客廳的角落裡擦拭釣魚竿,岳明心在一牆之隔的廚房裡忙碌,陰涼處里擺著給甄老爺子泡的藥酒。

  「行,既然你這麼敞亮,我也不是什么小人。」趙嘉禾沒再往裡走,原路退回來,「還有誰知道?我三舅知道嗎?」

  「他知道,但其他人應該不知道。」岳山川斜倚著門,「不然婚宴上也不至於都黑著臉。」

  趙嘉禾在自己的升學宴上也膈應,還得強顏歡笑。她能感同身受。

  「我們家是這樣的,怕丟人,更怕沒兒子。」趙嘉禾很聰明,「三舅想出這招,是這個意思吧?」

  岳山川感到意外,「還以為你也覺得,我媽覬覦甄家家產。」

  趙嘉禾不屑一顧:「甄家有這東西嗎?早就被那位老封建的好兒子敗光了。前幾天借錢借到他親姐家門口,害得我爸媽大吵一架,還被鄰居投訴。」

  「再說了,就憑岳阿姨的姿色,二十年前的電影女主角,真動了想攀高枝的心思,輪得到我三舅?」

  嘉禾扶著小別院的紅牆,勾起腿看了看被嶄新高跟鞋磨破的腳後跟,「什麼破鞋——Sorry,真在說我這鞋子,死貴還不跟腳。」

  她把酒紅細高跟脫下來,拎在手上,往旁邊四合院走。她赤腳走得慢,每一步都得仔細著路面上的尖銳石子。岳山川很快趕上來,正要拐進甄家大院,趙嘉禾在背後叫住他。

  「姥爺這時候應該午睡還沒起?」她看了一眼腕錶,「真是怕他老人家又逮著問我感情生活,我都不敢說我們分手了。」

  「分手了?」岳山川有些意外,「這才幾個月。」

  嘉禾一腳深一腳淺地在路上走,無所謂地說:「太大男子主義了,合不來。而且上次他媽媽來北京,跟我們一起吃了個飯,居然挑剔我裙子短!她算老幾?這家人腦殼都有問題,我趕緊麻溜兒跑了。」

  「爺爺應該正在巷子口下棋,你放心進去。」岳山川先一步跨進四合院。

  院子裡很安靜,微風把縱橫的晾衣繩吹成跳躍的五線譜,石榴樹葉片沙沙作響。甄稚果然已經出門了。

  趙嘉禾從門口鞋櫃找出一雙紅色塑料水晶拖鞋穿上,也不管是否和連衣裙搭配,舒服更重要。

  「你過來也有事啊?」她隨口一問。

  「沒事,就是來看看。」岳山川瞥見掛在偏廳里的鳥籠,「爺爺腿腳不好,不怎麼遛鳥,我把八哥拿回去給我爸養。」

  岳山川在別院裡百無聊賴地逗鳥時,方澤壇周圍的微風拂過園林小品,浮動枝頭毛茸茸的楊花花序,也撫亂了甄稚兩頰的頭髮絲。

  記憶中,上一次來地壇公園時還是小學。她本來是要在古建築群旁邊放風箏的,岳山川提議玩捉迷藏,給她十分鐘的時間找地方藏起來。

  那天她藏得極好,岳山川果然一直都沒找到她。

  一直等到太陽落山,公園裡人煙稀少,古建築在黑夜中如幢幢鬼影,她邊抹眼淚邊找出去的路。

  「我哥以前特別煩,騙我在這兒玩捉迷藏。」甄稚指著不遠處兩面殘牆的夾角,讓林澤楷看,「我當時就躲在那邊,其實也不難找,是吧?但其實捉迷藏就是個藉口,我哥為了扔下我,好跟他的小夥伴去踢球。」

  「嗯,是不妥。」林澤楷應聲,「也不怕真把你給丟了。」

  正在別院拿著草梗逗鳥的岳山川打了個噴嚏。

  他以為是花粉過敏,繼續戳著那隻懵懂的八哥自言自語:「還去方澤壇,不是說那是你的童年陰影嗎?」

  其實那天岳山川並非存心丟下她,也不是要和誰去踢球。他是去打架的。程全這個和事佬,被隔壁班的混子打傷了腿,剛推出手術室麻藥還沒醒,他必須得問對方要個說法。豈料才走出四合院,甄稚就跟上來,完全沒察覺他滿身殺氣。

  如果跟她說實話,這小丫頭肯定扭頭就回去告狀,他根本別想走出帽檐胡同。所以他撒了個謊。

  沒想到事情片刻根本處理不完。對方被送去了同一家醫院,病房就在程全的隔壁。而他和其餘人挨了警察一頓批評,從醫院出來時,天已經全黑了。等他再回到方澤壇,在昏暗的路燈下找了兩個小時無果。

  回到四合院,果然挨了一頓罵。路過甄稚的臥房時,他站在窗邊看了一眼。小夜燈像暗月一般微微發亮,映著她哭累了沉沉睡去的臉。

  「小笨蛋。」岳山川把一整根草梗推進鳥籠里,「估計是要恨我一輩子。」

  那隻鳥疑惑地偏著小腦袋,張開尖尖的喙啄了啄:「小笨蛋!小笨蛋!」

  另一隻鳥探著脖子踱步過來,鳥喙啄在甄稚的掌心裡,又癢又疼。她把手往後躲,玉米粒撒了一地,把周圍一片的鴿子都驚飛了,仿佛平地拉起一張雪白的網。

  「哎,好大的灰!」鴿子翅膀撲棱起塵土和斷羽,甄稚趕緊抬起手臂隔擋,另一隻手在面前扇。

  本來她和林澤楷是要在地壇公園滑旱冰,但她看著路上一攤攤的積水,又暗自活動了一下腳踝,不免有些擔心。

  到了租旱冰鞋的地方,終於下定決心,扯了扯林澤楷的袖子:「那個,我右邊腳踝可能還沒好全,滑冰技術又不行,我們能不能換個別的玩?」

  林澤楷一臉歉意:「是我考慮不周,要不……去旁邊餵鴿子?」

  以前甄稚和岳山川也來這裡餵過鴿子。她幻想自己是《美女與野獸》里的貝兒,推開城堡的窗子,立刻吸引鳥雀在身邊縈繞起舞。她正沉浸其中,岳山川跑過來,每一步都故意踏得很響。鴿子們立刻受到驚嚇,著急忙慌地撲棱翅膀飛起來。只留下她夢醒後站在原地,凌亂的頭髮上還插著一根殘羽。

  林澤楷從她手心裡抓了一小把玉米粒,蹲下來,朝一隻氣宇軒昂踱步的鴿子伸過去。

  「你要把手心攏起來,不要平攤開,不然鴿子啄得可疼了。」甄稚也在他旁邊蹲下,給他糾正手形,「剛才我就是忘了,疼得我直縮手。」

  女生微涼的手觸碰著他的手心,手指白皙,關節泛紅,像一塊嫩薑。林澤楷感覺手心的冰和癢,一直傳到心底。

  那隻鴿子恰好發現目標,小碎步邁過來,他順勢把手往前送過去,不露聲色地躲開著亂人心緒的觸碰。

  「一會兒我們去吃全聚德?」他頓了頓,「下周我就要回天津了。這幾個月,給你們家裡添麻煩了。」

  甄稚聽罷一愣:「你畢業了?」

  「對,這學期後續就沒什麼課了。班上學生有些要去參加A-level或者SAT考試,經常不在學校。六月只用回來參加畢業典禮,甚至結業證可以直接寄到家裡。」

  「哦……」甄稚沒想到離別來得這麼快,心情一時低落。

  圍了三四隻鴿子過來,林澤楷垂著眼睛看著它們爭先恐後探著腦袋啄,「我和朋友考完試要自駕去西藏旅行,到時候給你帶禮物。我不太懂,你們女生都喜歡什麼?」

  甄稚突然沒來由地想起,嘉禾修長的頸脖上戴著的那條項鍊。施華洛世奇水晶鑲嵌的小天鵝,在燈光下璀璨奪目,讓人無法忽視。她發現自己似乎也沒那麼想要。

  她笑著說:「什麼都好,經幡下的一塊石頭也行。」

  「……那我到時候看著買。」林澤楷頓了頓,「你好好學習,如果畢業後也要來英國讀書,記得來找我。」

  甄稚知道家裡供不起第二個留學生,只是隨口應了一聲。

  「我們要不要去吃別的?每次都是全聚德,哪天真吃膩了,你就沒有來北京的理由了。」

  林澤楷笑道:「是啊,你和岳山川都不喜歡吃烤鴨。難為你,每次都陪我去吃。」

  原來他都看在眼裡。

  甄稚也沒想到,自己真的可以大方地說出拒絕的話。還以為只有在岳山川面前,她才能想到什麼就直說。

  「和你一起收集的烤鴨證書,都有二十多張了。」她笑道。

  她朦朦朧朧地想,也許是從她鼓起勇氣在全班面前反駁班主任時起,她發現盡情表達自己也沒那麼難。

  以後她還會有更多勇氣,比如面對孤獨、離別,再比如,承認對方或許只有一點點喜歡自己,並沒有那麼喜歡。

  那天晚上,他們去了方澤壇附近的麥當勞吃快餐。周圍人聲鼎沸,偶有小孩子吵嚷。他們就著高熱量的漢堡、薯條和可樂,普通朋友那般談天、說笑。<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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