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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媽還沒回家,聽說是和浙江來的採購商有應酬。如果談得好,對方要在紅葉訂兩萬套工作服。為此,父親向甄老爺子討來了家裡珍藏的好酒。

  她猜岳山川還沒回家,就獨自去附近的小麵館吃了一兩干拌豌雜麵,轉頭又坐著公交車去新華書店買了《哈利波特與密室》。趁著陳留芳還沒回來,她可以好好看會兒小說。

  這個小長假,甄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無聊,因為假期第二天岳山川就跟著父母去了上海。

  岳明心是上海人,但自從她認識岳山川以來,從沒聽說他提過在上海有親戚,更遑論跟著母親一起回過上海。現在想來,或許是岳明心和娘家人的關係早就鬧僵了,斷絕了關係也未可知。這次和三伯結婚,這段關係才有所轉機。

  一晃到國慶節最後一天,吃過午飯,杜若來找她寫作業。

  上次甄稚無意中在菜市場的滷菜店看到她,幾次回想起來都覺得是自己眼花。後來她打114查號台,請他們幫忙查一查「杜氏現撈」的電話。查出來的號碼,和上次杜若打來的號碼一模一樣。

  甄稚胡思亂想著拉開四合院的門,把杜若迎進門。她向來不會撒謊,眼神也藏不住事,生怕自己會暴露出異樣,讓杜若看出端倪。

  豈料杜若跟著她走進書房,拉開書包,從裡面拿出一個塑膠袋:「我媽怕我們下午餓著,特意切了滷牛肉讓我帶過來。」

  皺巴巴的塑膠袋上,「杜氏現撈」四個大字清晰可辨。

  「你……」甄稚一時大腦短路,指著塑膠袋,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媽媽是開滷菜店的,就在馬家溝菜市場。」杜若沒察覺到她神色異樣,手上沾上了油,她用手背推了推眼鏡,「我上次放你鴿子,就是因為國慶節顧客太多了,我必須在店裡幫忙。」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現在來看中醫的人沒有以前那麼多了,總得補貼家用。」

  甄稚暗自舒了一口氣,同時也驚訝於杜若可以這麼坦然地說出來。在她心目中,所有的「世家」都有股氣節在,不會輕易承認沒落。比如她家,大人們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或許只有等到紙里包不住火了,才不得不說。

  兩個小姐妹邊寫作業邊玩,討論完幾道題就吃會兒東西,天南地北地聊天。

  「你哥哥和女生約會,被你撞見了?」杜若湊過來,「家裡人不說他呀?」

  「我三伯母忙不過來。」甄稚把吸管戳進樂百氏的綠色瓶子裡,「而且他好像也不是在談戀愛吧,就是喜歡招惹別人——渣男!人家要是認真起來,他反倒跑了。」

  「你對你哥的感情史還挺了解。」

  「他哪有什麼感情史,他有感情都不錯了。」甄稚吃完最後一片醬滷牛腱子,意猶未盡地嗦手指,「一放假就跑沒影兒,狐朋狗友多得很。女朋友?沒聽說。」

  她仔細地用紙巾擦乾淨手,拉開抽屜把《哈利波特與密室》拿出來,遞給杜若:「《魔法石》看完沒有?我第二部 都看完了,借你。」

  兩個人把作業寫完,在院子裡跳皮筋。皮筋的另一端系在院子裡那棵石榴樹上,兩個人輪流跳。

  甄老爺子下棋回來看到她倆,遠遠地招手:「是杜若吧?來來,進來吃點水果。小石榴,你去燒水、泡茶。」爺爺的待客之道,對多少歲的客人都是一樣。

  甄稚沏了綠茶端過來,看見杜若正在給甄老爺子號脈。一番望聞問切後說:

  「爺爺,您舌紅少津,脈弦細數,五心煩熱,恐怕是肝陽上亢,平時要多吃清肝瀉火的食物,比如苦瓜和芹菜,還要適量運動。」

  甄仕光朗聲大笑,連連讚嘆。轉頭對甄稚說:「我聽說你這個小同學的爺爺是老中醫,現在看來,『家風』傳承得令人羨慕啊。」

  甄稚沒聽出來爺爺在暗指甄家後繼無人,也跟著樂呵。

  老爺子興致上來,非要拉著兩個孩子在院子裡打一套八段錦。

  陳留芳推著自行車回來,車筐里裝著她從近郊鄉下摘的油麥菜、萵筍頭和找老鄉收的土雞蛋,后座的竹編籠里還蹲著兩隻跑山雞。她招呼杜若留下來吃晚飯,話音未落,人已至廚房。

  「兩手托天理三焦……上托,下落……」

  甄稚一邊跟著做動作,一邊看著陳留芳像個陀螺似的,洗菜、擇菜,趁著等水燒開的工夫,到後院給雞拔了毛。雞肉在鍋里焯血水的幾分鐘,已經麻利地把所有配菜備好,又開始燒鍋熱油。一切繁冗緊張,又井井有條。

  「兩手攀足固腎腰……上舉,下按……」

  她時常覺得,母親是這個大家庭中最疲憊的人。兩個姑姑嫁出去後,是母親操持著甄家大院的一日三餐、家務勞動。工作上,帶兩個班的語文,還要當班主任管一幫最調皮搗蛋的初中孩子。不僅如此,有時紅葉服裝廠的應酬父親也要帶上她。如此分身乏術,母親還時刻要關注她的學業成績,嘮叨她的生活習慣,即使有時是對她嚴厲了些。

  甄稚的頭腦里反覆湧現許多事,讓她不禁動作慢下來,想要進廚房幫忙。

  正在這時,她的餘光瞥見,爺爺的背影忽然滯住了。接下來,老人表情痛苦地捂住胸口,慢慢倒臥。

  「爺爺!爺爺你怎麼了?」甄稚和杜若先後撲過去。

  老爺子滿臉痛苦,手指用力地抓著衣服,按壓著心口,下一秒已失去了意識。

  「媽!媽你快過來看一下,爺爺暈倒了!」

  陳留芳圍裙都來不及摘,匆匆跑過來看了一眼,立刻去客廳找電話機:「我打120,你去看看三伯他們回來沒有,最好直接開車送去醫院!」

  甄稚應聲,連忙往別院跑。敲了半天門都沒人應,可能還在從上海返程的路上。她只好沿著路走出南鼓巷,到大路口去攔計程車。可惜收假最後一天,路上都是返程的車,她抬著手臂招了好久,都沒碰見一輛空車。

  她看見旁邊的小賣部有公用電話,就過去拿起聽筒,給BB機尋呼台撥號,讓工作人員編輯一條言簡意賅的簡訊發給三伯和爸爸的號碼。

  掛了電話,救護車的嘯叫聲越來越近,陳留芳叫的救護車已經到了。甄稚氣喘吁吁地跑回家,醫護人員已經給甄仕光用過了除顫儀,抬著擔架送上了救護車。

  「病人室性心動過速,可能是冠心病引起的,目前雖然已經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肯定要住幾天院再詳細檢查一下。」一個白大褂轉過頭對杜若說,「今天到處都在堵車,我們耽誤了點時間,還好這個小妹妹給病人做了CPR,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甄稚有些驚訝地去瞥杜若,發現她臉紅撲撲的,一臉的不好意思。

  陳留芳要隨救護車去醫院,吩咐甄稚給爺爺收拾一些住院的用品,等甄青松回來了讓他送去醫院。又叮囑了一些諸如「明日要上學,今晚早點睡」之類的話。

  等救護車開遠了,甄稚鬆了一口氣,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汗,此時都涼透了,衣服貼在背上,冷颼颼的。

  「杜若,你不是學中醫的嗎?怎麼還會心肺復甦。」她對這個同桌滿心的好奇。

  杜若還沒開口,肚子先不合時宜地「咕嚕」了一聲。兩個人笑起來,挽著手走到廚房。雞湯還在高壓鍋里燉著,等會兒可以下一碗雞湯麵吃。

  「這是我的秘密。」杜若幫她一片片掰白菜葉子,「我其實不想學中醫。等高中畢業,我要報西醫專業。這要是被我爺爺知道了,肯定要揍我,所以我都是偷著學。」

  「我看你給我爺爺號脈,還挺專業的。」

  「那都是亂說,其實我給別人找脈搏都要找好久。」杜若紅著臉說,「也不算亂說吧,畢竟大部分人都肝火旺,畢竟生活中不順心的事兒太多了。所以我只要背一些肝火鬱結的話術,一般都能唬一陣子。」

  「好哇你,靠著坑蒙拐騙行走江湖。」

  杜若笑道:「我這個秘密從沒告訴過別人,你是第一個。你可要為我保密。」

  「當然。」

  「那你呢?明年就要分文理科了,你想好以後上什麼大學了嗎?」

  「不知道……霍格沃茨?」

  「去你的!」

  第8章

  鑔鑼小妹

  老爺子在醫院裡住了半個月,甄稚感覺自己成了留守兒童。每天早餐是在路邊買一個包子和茶葉蛋,中午在高中的食堂打飯,晚上則是去別院嘗嘗岳明心的手藝,或者去戲劇學院找趙嘉禾拿飯卡。至於其他人,基本都在醫院守著老爺子。「我最近也和你差不多。我媽一下班就往醫院跑,只回家睡個覺。」別人忙著貼秋膘,趙嘉禾卻熱衷於減肥,一碗寡淡的米湯配一小碟涼拌黃瓜就算晚飯,「唉,虛偽的人類啊……」甄稚不明所以:「大家對爺爺這麼孝順,不是挺好的嗎?」「還不是為了趁此機會多刷點好感,日後多分點財產。要我說,一兩個人守著姥爺就足夠了,大家工作都忙,輪流守著,這才是正常的孝順兒女。現在倒好,一大家子圍在病床前,姥爺不覺得煩,護士都要煩死了。」趙嘉禾自顧自地說,「要我說,大姨和我媽真是拎不清。一天到晚就愛幻想。」甄稚埋頭喝小米粥,含糊不清地問:「什麼意思?」「我問你,你大姑和我媽,叫什麼名字?」「含璋、含琅。」甄稚加了一句,「比三伯和我爸的名字好聽。」「傻妹妹,你是真不知道這倆名字的含義呀。」趙嘉禾無奈地嘆了口氣,「文化人起名字就是不一樣。放在農村,這倆名字就得是『招娣』『引娣』。」甄稚恍然大悟。難怪趙嘉禾一踏進甄家大院,就變成了渾身炸毛的貓,不懟人就嘴巴起泡,不挑事就渾身難受。原來是她從母親的命運中明白了這個家族慣有的傳統做派,卻又無力改變什麼。她能改變的只有她自己的態度。爺爺總說,張秋是風花雪月的任性小姐,嘉禾是油鹽不進的沒嘴葫蘆,而甄稚是個鑔鑼,平日放在屋裡好好的,趁人不注意突然咋呼一下,也能讓人心悸好一會兒。——比如說,趁著周末突然買張火車票去天津。但這一切其實是岳山川的餿主意。本來林澤楷在國慶節後一周就該收拾行李搬來南鼓巷,成為甄家大院的周末旅客,但甄老爺子之前因為冠心病發作,鬧出很大動靜,在醫院裡住了兩周。等辦好出院手續接回家,老爺子病去如抽絲,一群陪護也是積勞險成疾,一大家…<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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