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聞言,一眾昌軍順著長槍所指,發起衝擊。可惜,父兄所率的大批輕騎趕到,浴血廝殺拼死護駕。最終突出重圍,向南急撤。

  葉星辭只率兵追了一段,便勒馬了。雪球兒的腳力能追上,但單騎追擊,只會搭上性命。

  短暫的遺憾過後,他將目光投向四散的潰兵,試圖挽救更多生命,高喊:「齊軍將士,伏低不殺!」

  並命左右傳令,不得殺降虐俘。

  聽聞「伏低不殺」,被圍追堵截的潰兵趴在地上,成為戰俘。

  這時,一騎從側方馳來,是衝動的攝政王。

  葉星辭眉頭一皺,正要質問,卻見楚翊翻下馬背,一把將他也拽下來,接著跨上雪球兒:「借馬一用!」

  等回過神,楚翊已經馳向齊軍敗退的方向,一騎絕塵。

  太衝動了,改封沖王吧!

  第346章 攝政王又衝動了

  「快,保護王爺!」葉星辭上了楚翊的馬,率兵奮起直追。哪裡追得上?即使身披重甲,全力疾馳的雪球兒也遠勝尋常戰馬。

  「那是王爺啊,我尋思是個貪功的愣頭青……」一同去追的騎兵小聲嘀咕。

  雪白飄逸的馬尾漸漸遠去,離護駕的齊軍越來越近,葉星辭急得恨不能肋生雙翅。忽見楚翊引弓搭箭,人馬合一,上半身幾乎靜止。

  一箭既出,他迅速調頭,甚至沒去看是否命中。此舉,使他及時跑出了殿後齊軍的射程。

  葉星辭在馬上遠眺,只見撤退中的齊軍馬陣忽然停了。正中一人墜馬,慘叫刺透遍野,隔著二里地都能聽見。

  是早已決裂的舊友的聲音。

  哦,怪不得,逸之哥哥要攜弓箭出城。大費周折,奮不顧身,就為射這一箭。

  看著迎面而來的男人,葉星辭臉色陰沉,沒好氣道:「你很厲害嘛!」

  楚翊與他並馬北行,口吻輕鬆愜意:「不用看就知道,命中了。我百步穿楊的射技,就是為那小子準備的。好像從小開始,就在為這一刻預演。君子報仇,相機而動。」

  「動個屁,你是衝動!」葉星辭低聲叱罵,「身為國之棟樑,又以身犯險。」

  「我估算過風險。」楚翊小心瞟著老婆的臉色,不時抿嘴一笑。

  「用腦子嗎?」葉星辭惱火地瞪一眼男人,又故作四下尋覓,「哎呦,你脖子上怎麼沒有啊,掉哪去了?」

  楚翊暢快地仰天大笑:「我要他御駕親征,變御駕親崩。」

  此役,齊軍一路敗撤幾十里,踩踏傷亡無數,被俘近兩萬。昌軍傷亡千餘人。

  葉星辭讓降卒在城下為同袍收屍、掩埋。派人宣講,是他們的君王執意輪戰攻城,鏖戰三日,才使得上萬青壯慘死。

  並在北郊圈出戰俘營,命降卒自行修建營房。

  楚翊看出,他想收編俘虜。

  夫妻倆貓在被窩裡徹夜探討,意見相左。

  楚翊想,將這兩萬人送到北方墾荒屯田,因為短期內很難收編。維持原有建制,恐聚眾反叛。打散編入我軍,恐在各部滋生事端。

  「我們的目標,是天下歸一。」葉星辭有理有據地反駁,「這些,都是天地之間的子民。連收編兩萬降卒的能力都沒有,何談治理江南千千萬萬百姓?何況,我還有四哥。四哥在軍中威望甚高,待他歸順,可將這兩萬人劃給他統領。」

  楚翊沉思許久,點了頭。隨後悵然一嘆,說舅兄心如磐石,視忠孝如命,其堅毅超乎預料。

  聊著,葉星辭又想起大笨。他伏在楚翊懷中,陷入沉默。

  「你哭了?」楚翊輕聲道,「眼淚落到我胸口了,好燙。」

  葉星辭「嗯」了一聲。

  「在想大塊頭朋友?別難過,他捨生取義,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許,比你我更清醒。」

  「我沒有朋友了,逸之哥哥。」葉星辭哽咽道。

  「我們也是好朋友啊!羅雨,四舅,都是你的朋友。」

  「不一樣。你們身兼多重身份,而大笨,就只是朋友。是我在一無所有時,交到的朋友。」葉星辭拭去淚水,沉默片刻,又談起戰事:

  「齊軍士氣大傷,明日起我們乘勝襲營,逼他們應戰。然後,找機會攻取重雲關。不過,難比登天。」

  「令尊但凡讀過幾頁兵書,就會選擇龜縮不出。」楚翊判斷道。

  「還記得那道峽谷嗎?」葉星辭抬起頭,「我想,可率一隊輕騎,從那迂迴,探一探後方。」

  「不可。」楚翊斷然否決,「那時,我不想戰,追求建立優勢後議和。現在呢?追求終極的勝利。戰略不同,打法不同。而且,那條路已不再是暗道,失了先機,有去無回。你啊,還是嫩。」

  說著,在懷中人臉上捏了一把。嗯,確實很嫩。

  「就你不嫩!冒著風險,就為射一箭。」葉星辭又冒火氣。

  「我只在與你有關的事上衝動。」

  葉星辭無聲地笑笑,輕吻男人的下頜,又向上尋到嘴唇。忽然,他想起最近的一項規劃:「逸之哥哥,我想選拔幾百個精銳中的精銳,單獨操練。這些人要精通騎射,馬戰步戰皆強,識文斷字,識水性。」

  「陪你吃飯啊?」楚翊調笑。

  葉星辭彈了對方一指頭,正色道:「最近,我常想起那次翻越雪山奇襲。敢死營的戰力非常強悍,剛從雪山死裡逃生,還能在佯攻喀留王城時以一當十。像這樣的隊伍,早晚有用。」

  楚翊說,隨你。

  氣氛如蜜糖般粘稠曖昧,但葉星辭很累了,折騰不動。他陷在寬厚的懷抱,沉沉睡去。香甜的夢裡,似乎仍能聽見,日間那道慘叫。

  **

  敗退回營的齊軍,皆在鋪上輾轉,被慘烈的攻城戰嚇得失眠。

  基於「輪戰法」,七成人都在地獄裡滾了兩遍,三成人滾了好幾遍,閉眼便是噩夢。

  駐防在御帳周圍的禁衛軍沒參與攻城,卻也盡數失眠,在皇帝的慘嚎中大眼瞪小眼,小眼瞪肚臍眼。

  陛下想展現英明神武,結果,無數士卒眼看他慘叫著被抬進轅門。

  本來沒幾人能看清面貌,一個愚蠢又赤誠的侍衛慟哭流涕:「皇上啊,卑職罪該萬死,沒護好皇上——」

  這麼哭了一路,宣傳了一路。

  於是,大家都知道了,慘叫不止者為聖上。

  隨行的太醫焦頭爛額,忙到深夜。可是刺入龍體的箭鏃,就像難得歸家的遊子,死活不出來。

  這一箭極為刁鑽,從左側肩甲下方的縫隙刺入,直奔心臟。好在,被肋骨卡住。

  血腥氣中,瀰漫著一股酸辣湯的味。太醫說,箭鏃上似乎抹了醋和辣子,而且是特製的,一根根倒刺勾著骨肉,極難取出。還淬了毒,好在服了價值連城的萬用解毒丸,已經無礙。

  夏小滿跪在床邊,聽著哀嚎,淚如雨下。

  他今天才知,皇上體質奇佳。能讓常人醉倒的麻藥,喝下去,很快疼醒。蒙汗藥,灌一碗,只淺眠一刻。

  太醫不敢過量用藥,現在全靠地窖里貯藏的冰,隔油紙堆在傷處鎮痛。

  「朕疼死了……」尹北望慘白的面孔沁滿冷汗,語不成句,「快,把箭拔走……」

  他一面要拔,說長痛不如短痛。一面又不許人碰,稍有觸動,痛不欲生。

  他不顧人君的威儀,狠狠咒罵一切。罵老天,罵太醫無能,罵禁衛軍護駕不周。罵夏小滿私放葉星辭,才有今日一禍。

  「奴婢錯了,嗚嗚……」夏小滿哭道。雖然,他並不後悔。

  他願替尹北望挨這一箭,但也不悔成全敵人的愛情。

  這兩種感覺,與其比作矛與盾,不如說成兩條扭曲攀纏的藤蔓。奇異和諧地向上生長,貫穿一生。

  他隱隱覺得,這酸辣歹毒的一箭與寧王有關,朝太醫要來切斷的箭杆。愕然發現,靠近箭羽處,纏著一張字條。

  夏小滿展開,飛速一覽,張了張嘴,立即團起。

  「那是什麼……」尹北望顫聲問。

  「沒什麼。」

  尹北望命他如實念誦,不得欺君,還伸手來抓。

  夏小滿咬了咬嘴唇,只好轉述:「是寧王致陛下的信。他說,辦白事請到寧王府經營的棺材鋪,憑此字據,置辦棺材半價,送精美紙紮和哭喪隊。他還有操辦國葬的經驗,可以赴江南指點……」

  「閉嘴!」尹北望切齒怒吼,背上的冰塊掉落,創口也迸出血來。

  太醫們不敢吭聲。

  夏小滿燒了字條,竭力保持冷靜。他低聲問,還有什麼法子能取箭,又不至於令皇上痛得猝死。

  一名太醫稍稍背過身,耳語:「麻藥不頂用,只能上拳麻了。」

  「什麼藥?能讓全身都麻痹?」

  太醫舉起拳頭:「用這個,或者棒子,照後頸用力一擊。」

  夏小滿焦躁地搖頭:「陛下是千金之軀,日理萬機,萬一把腦子打壞了……」

  「所以,下官遲遲不敢提。換個普通士卒,早就包紮好了。」太醫為難地皺起臉,「不然,夏公公您動手。您天天給陛下洗腳按摩,手裡有分寸。」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