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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傷我的人,活膩了!」

  葉星辭一把將愛人攬住,推進櫃檯。

  他以槍之長,克敵之短。避敵刀鋒,凌厲反擊。每一次揮掃,都在空中劃出璀璨銀弧。鋒芒所向,無物不破。

  流失的東西,正汩汩地灌回血液。熱血衝破無形枷鎖,長槍又重為密友,與他熱烈相擁。

  此刻,他比他懼怕的利器更鋒利!

  他一記回馬槍,穿透了左側敵人的肩膀,余勢未減,又橫掃二人,令他們兵刃脫手。

  剩下一人見狀欲逃,葉星辭長槍一旋,槍尾重重擊在桌上,借力躍起,以槍桿拍倒對方。

  飯館內狼藉一片,殘骸遍地。

  葉星辭喘著氣,長槍頓地,身姿昂然宛如戰神。

  櫃檯後的老闆面色平靜,朝身邊的楚翊伸手。楚翊歉然一笑,在對方掌心放了一錠銀子。

  腳邊,一團紅色刺目,是個錦囊。

  楚翊挑挑眉,看著上面斷裂的紅繩,意識到這就是小五脖子上的「肚兜」。

  他拾起錦囊,打開飛速一瞥,心裡轟的一下,像灑了一鍋熱湯,滾燙的液體奪目而出。

  是兩縷糾纏的青絲。

  他終於知道,他休妻那日,小五從家裡帶走了什麼。

  此刻楚翊才真正懂了,為何明明都犯了錯,他能原諒小五,小五卻不肯原諒他。不擁抱他,不跟他撒嬌。不再需要他,不叫他逸之哥哥。

  因為太愛了。比想像的,更深。

  所以,那傷也更深。

  在他刻意報復、傷害小五時,小五也沒忘了愛他。

  最深的愛,陷進了最深的傷里,拔不出來。小五的感情,遲遲停在去年秋天,回家那一日。

  冬去春來,自己也來了,小五還沒走出來。

  兩縷青絲,纏在楚翊心頭,越勒越緊。見老婆走過來,他慌忙將錦囊揣進袖口,吸了吸鼻子。

  「哎呦,疼哭了?」葉星辭焦急地查看楚翊手臂的傷,還好很淺。

  他向老闆表明軍職,先別報官,關店上板,由自己訊問。

  這時,羅雨回來了。見王爺受傷,他萬分自責,拔刀就要宰了那五人。

  「別!」葉星辭立即制止。

  五人都沒性命之虞,綁了起來,並排靠坐在牆邊。他們承認,是齊軍的斥候,但不肯交待任務和探到的情報。

  羅雨也不客氣,擰住一個人的耳朵就割。

  剛流一點血,那人就崩潰了:「我招!我們沒幹壞事!我等是葉四將軍的親兵,奉命尋找五公子的下落,已在北昌境內轉了幾個月,又轉回展崇關來了。」

  羅雨瞥一眼王妃,收了刀。

  葉星辭眼圈發紅,冷聲道:「派了多少人去找?」

  「算上我們,共二十小隊。」

  「怎麼證明,你們所言不假?」

  那人急道:「箱籠中,有五公子的畫像。」

  葉星辭翻出畫像,這東西,應該叫畫不像。而且,左頰多了一顆痣,似乎是吃飯時濺上油了,難怪找不到。

  箱籠里,除了五人的路引和行商文牒,還多了一套,看來是為自己準備的。

  「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這兩個是我朋友。」葉星辭掃視幾人,淡淡開口,「正好,我要往流岩去,同行吧。」

  五人愕然。

  交頭接耳一番,領頭的道:「葉四將軍說,找到你,要頓頓帶你吃好的。公子的飯菜都灑了,再點幾道吧!」

  葉星辭撲哧一笑,又掩面而泣。四哥始終牽掛自己。

  「都打成啥樣了,還點菜?把我炒了唄?關店了,趕緊走。」老闆聽不懂他們的對話,只聽懂又要點菜,立即攆人。

  楚翊攬住老婆的肩,說到對面的館子點一桌。

  對街的老闆正倚在門旁,笑嘻嘻地嗑瓜子看熱鬧。見肇事者奔自己店來了,慌忙說打烊了。

  午後上路,前往流岩。

  萌芽的春草,和泛青的枝條,為原野披上一層若隱若現的綠紗。

  楚翊鬆開韁繩,整理在打鬥中微亂的頭髮,重新束髮。葉星辭用餘光瞄著,微風拂過,吹薄了男人後腦的髮絲,幾星銀光刺目。

  楚翊生白髮了。

  他僅僅二十四歲啊。才去三分少年氣,轉眼白髮添。

  葉星辭注視那清俊得有些脆弱的側臉,心如刀絞。去秋一場大敗,令男人心力交瘁。

  男人簪好發冠,忽而側目一笑,有點孩子氣:「我剛剛冒出個餿主意,又被我自己否決了。說出來,你可別生氣。」

  他笑意更濃,繼續道:「我想,你可以假裝被我擒獲,迫使你四哥我大舅子獻出流岩城。」

  葉星辭蹙眉,確實有點生氣:「怎麼又給否了呢?」

  「你四哥很愛你。我不能利用他對你的愛,反過來敲詐他。」

  葉星辭動容地笑笑。

  楚翊目光下移,定在那杆銀槍。它依然握在主人的手裡,連鋒芒都很乖,「再摸一陣吧。等到了泰順縣,得把它寄存在那,太惹眼會被齊軍的遊騎兵攔住。」

  葉星辭平靜地掃一眼兵器,用賭氣的口吻道:「見你有危險,我才真正找回了能耐。這下你開心了,滿意了,得意吧?是不是在想:這小子還是得靠我。」

  「沒有,我只是單純的為你高興。」

  葉星辭還想回嘴,摸了摸脖子。他猛然勒馬,心下一空。

  糟了!

  他臉色發白,立即調頭:「我東西丟了,得回去找!」

  「這個?」楚翊從袖中拿出紅錦囊,眸光也隨之泛紅。

  葉星辭咬了咬嘴唇,驅馬靠近,一把奪過,無言地系回脖頸,藏進衣服。紅錦囊像火炭,烙著他的心口。

  繼續上路,他很久沒吭聲,又羞又惱。像洗澡時浴桶突然炸了,一切隱秘都無所遁形。

  「你別得意。」他倔強道,「我隨身帶著它,不是為了今日讓你看到,感動你,叫你流淚。只是因為,我不悔當初。它是我人生的見證者,所以我才珍視。」

  楚翊沒揶揄,柔柔地用目光罩著他,「嗯」了一聲。

  「嗯個頭,你都把它忘了。」葉星辭憤懣地嘀咕,「一隻光棍。」

  第330章 掏心掏肺

  傍晚,抵達泰順縣歇宿。

  在街上,葉星辭偶遇前幾天擺攤算命時訴苦的老伯,手裡正提著酒菜,面帶喜色。

  他主動搭話:「老伯好興致,還記得我嗎?」

  「記得記得,你這麼俊。」老伯笑著點頭,腳下沒停,「新縣官發了告示,把官府攤派借債的利錢免了,只還本錢就行。」

  目送對方興沖沖的背影,楚翊感嘆:「公主比我們早走兩個時辰,一路車馬顛簸,到地方都沒歇歇,就開始理政了。」

  「一路可不只顛簸,還有夫人的怒火。」葉星辭講了清晨為同伴送行時的趣事,楚翊笑了很久。

  又說不該笑,公主也不容易。

  他們為那五人療傷,又在城中軍營與吳霜碰面。她正查看已經完成清點的繳獲輜重,拽著年輕的叔嬸喝慶功酒。

  她盛讚九嬸調虎離山的奇謀,將士幾乎兵不血刃。她說,從展崇關帶了幾隻親手馴養的信鴿,昨日奪城後全放了。同時派出的信使說,一片羽毛都沒回巢。

  葉星辭笑道:「不然,失約怎麼叫放鴿子呢。」

  「待你們從流岩得勝而歸,我給九嬸烤鴿子吃。」吳霜起身,讓傳令兵通知小灶,再張羅幾道菜。

  落座後拿出一包東西,說是花膠,金錢鰵魚膠。給產婦燉雞,熬糖水都很好。是她當年有孕時備下的。

  吳霜是實在人,葉星辭也沒客氣,替娘謝過,「這麼貴重的補品,你竟隨身帶著。」

  「想燉湯,一直沒捨得。送給令堂,也算物盡其用。」她目光一柔,語調低了下去。

  葉星辭意識到,這是恆辰太子送她的補品。他想還回,她一定要他收著,算是晚輩的一點心意。

  「放我這,就是讓黃鼠狼管雞窩。」葉星辭打趣道。

  「見了令兄,替我問候他。」吳霜嘆了口氣,神情複雜,「我的人,讓他丟了一條胳膊,我很惋惜。同樣,九嬸你的選擇,也讓我在那條峽谷損失了很多精兵。這就是戰爭,完全不可控。」

  葉星辭黯然點頭。

  「葉四是個好人。」吳霜面帶讚許,「當初,齊國村莊遭劫,我去交涉。齊軍都叫我吳寡婦,問我何時改嫁,寂不寂寞。只有他,稱我吳將軍。吵歸吵,卻沒說一句無禮的話。」

  又聊了片刻,吳霜道:

  「我安排人,在附近為你們收拾了一間屋子,很乾淨,東西都是新的。吃完早點休息,明天可有一場『硬仗』。」

  葉星辭心裡咯噔一下,攥緊酒盅,小聲嘀咕:「多收拾一間吧,我自己住。」

  楚翊瞥向神色微妙的侄媳婦,嗔怪道:「那多給吳將軍添麻煩,都安排好了,隨便湊合一宿算了。」

  吳霜大姐姐般會心一笑,利落地起身,說去巡營,留他們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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