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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翊來做什麼?在自己爬出低谷時,及時趕到,來扶最後一把?然後說:看,我救了你,多虧有我。

  春天到了,雪融了,萬物復甦,心也軟了?

  「說正事。」葉星辭故意面露嫌棄,把手在衣擺蹭了蹭,「我提的條件,九爺也聽見了。你是一言九鼎的攝政王,拿個主意吧。」

  「我同意。」楚翊很果斷。

  「好,我立軍令狀!」葉星辭環顧室內,走到桌案旁,攤開紙張,提筆蘸墨,「五天,拿不下泰順縣,把腦袋給你。」

  「我來這,不是想要你的腦袋。」楚翊攥住那運筆如飛的手腕,盯著那些黯淡的指甲,「你不必立軍令狀,盡力就好。」

  「除了腦袋,我給不了你別的。這是我自己找的出路,無需九爺攔路做人情。」葉星辭輕輕拂開男人的手,再度落筆。

  他要按原計劃,憑膽魄建功,而非仰賴地鼠般突然冒頭的前夫。

  吹乾墨跡,他把軍令狀交給吳霜,請她召來軍法處和考功處的長官,同做見證。日後,也好憑此賞罰。

  吳霜瞥一眼臉色發青的九叔,她壓下笑意,召傳令兵進門,命其將這份軍令狀給各部將領傳閱,並錄入軍法處備案。

  第316章 夫妻爭鋒

  楚翊朝她眨了眨眼,用銳利的眼神表示質疑。

  「九叔,不僅是朝堂百官,從流岩撤回的十多萬兵馬,也士氣低迷。」吳霜的表情變得冷峻,「我想讓他們親眼領略,一個謫發軍的蓬勃自信!用這份軍令狀,狠狠敲他們一棒子!」

  她看向葉星辭,讚許一笑:「我從軍十年,與無數好男兒並肩為戰。而你,是第一個敢立軍令狀的!」

  「置之死地而後生。」葉星辭喉頭髮酸,感激她的肯定。

  「五天,你的罪役營攻不下泰順縣,莫怪軍法無情,我可不會徇私。」吳霜朝楚翊聳了聳肩,像在說:不過,九叔你可以護短哦。

  她朝門口退去,「我看九叔很急,不如,你們就地把話說開吧。」

  房門開合,吳霜走了,偌大的廳堂陷入死寂。

  葉星辭垂眸,幾乎聽得見自己的血液在奔涌,仿若洪水,沖得心跳越來越急。

  他看見楚翊的腳朝前邁了一步,他同步退後,冷冷地抬眼,因刻意維持平靜而有些咄咄逼人:「九爺何事?你該不會,是來拯救我的?我是不是該哭一場,訴訴苦,以彰顯你沒白來一趟?」

  「我臉上的傷,是四舅揍的。」楚翊輕聲開口,又指指腰帶上鮮紅的硃砂圓珠,沒話找話似的,「本命年到了,驅邪避凶,呵呵。」

  「我並不好奇。」葉星辭飛速一掃,又移開視線。

  「你還好嗎?」

  「我是個賊配軍,親娘還被軟禁了,當然過得不好。」葉星辭挺直脊背,不卑不亢,「不過,我挺過來了。討厭的人,我殺了。想要的,我自會爭。」

  「我——」

  「若是私事,就別說了,我跟九爺只有公事。」他斬斷男人的話,傲睨對方,「我沒完成軍令狀,你別偏袒我。我做到了,也不用多給,秉公就好。」

  他瞄著那對發紅的耳朵,感到一種嗆水般的窒息。

  「小五,我對你,有一些陰差陽錯的誤會。」楚翊雙目漸紅,忽然張開雙臂,放肆地擁了過來。

  葉星辭陷在思之如狂的氣息里,很想沉淪,卻咬牙反抗。楚翊消瘦了,身上比臉上瘦得更多。

  「別動!不然,我就嚷嚷你要行刺我!」

  葉星辭惱火地嘆氣,垂下雙手,行屍般任由男人抱著。

  「我才知道,事情的全貌。你犯了錯,而我也錯了……」楚翊說清了一切誤會,兩條胳膊上了鎖似的,牢牢箍著懷中人,「對不起,對不起……」

  葉星辭感到,有溫熱的液體落在頸側。

  他不笨。寥寥幾句,他便聽懂了。

  原來,夏小滿私放自己的那一夜,被風吹散的沒聽清的提醒,就是這個——太子找人假扮你,在峽谷毀了你們夫妻最後的情分。

  好狠毒啊。

  葉星辭終於理解了楚翊的憤恨,卻異常平靜:「九爺,你先放開我。」

  「我不!」

  懷抱收得更緊,像溺水者抓著救命稻草。

  「有些話,要看著彼此的眼睛來說。」葉星辭緩慢而堅定地掙開男人的手臂,望進對方蒙著淚的雙眸,「對不起,我騙了你。關於我,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儘管問。」

  「小騙子,你還有沒有事瞞著我?」楚翊兇狠而委屈。

  葉星辭輕輕搖頭。

  「為何出賣我,你有何苦衷?」

  「第二次去峽谷探路的前夜,我得知四哥受傷了,就去看他。」葉星辭蹙眉垂眸,陷入痛苦的回憶,「兄弟里,我和四哥最親。他胳膊斷了一條,臉也破相了,卻還要奮戰。按照你的計劃打下去,我怕四哥會死。當時,所有人都在逼我,說出你的計劃。想生擒你,換回流岩。父親,兄長,曾經的朋友……連帳外的歌聲,都在逼我。我站在懸崖邊,無數的手在推我。所以,我邁出了那一步。然而,最後關頭,我又提醒了你。我落得兩頭不是人,進退失據。我對不住你,也付出了代價。」

  聽罷,楚翊長嘆一口氣:「你明明,有那麼多機會坦白,卻硬生生拖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在無法挽回之前,我不知道那些機會的可貴。」

  楚翊凝望著心上人,咽下苦果,釋然道:「我原諒你。」

  「感激不盡。」葉星辭客氣地頷首,退了一步,拉開距離,「剛才你說,我們都犯了錯。是啊,你好絕情。」

  他歪了歪頭,「我理解你,但絕不原諒你。」

  楚翊像挨了一悶棍,雙眼恍惚一瞬,才再度定在葉星辭身上。他無措地攤了攤手,像一個半途而廢的擁抱。

  來時一路,他都在憧憬這一刻。澄清誤解,熱烈相擁。

  他愛小五,小五愛他。他們會回到一個被窩,徹夜說悄悄話,吻去彼此的淚。

  這些遐想相伴多日,像海上瀰漫的大霧,掩去了兇險。當幻夢破滅,滔天的悔恨和無助洶湧而來,沖得他搖搖欲墜。

  大顆淚珠,懸在楚翊的下睫。他幾次張嘴,喉嚨又酸又脹,哽得說不出話,只能急促地呼吸。

  此刻,他才明白小五邁進家門,卻被休書堵住解釋時的難過。

  小五也像他一樣,憧憬了漫漫一路啊!小五也曾渴望這個擁抱啊!

  原來,真正痛徹心扉的時刻,不是意識到自己錯了。而是驚覺,回不去了。

  時光倒流吧,回到那一天吧……

  楚翊垂眸,落下了那一滴,本該用來迎接愛人回家的淚。

  「你問完了,該我問你。」

  葉星辭緊盯男人,他竭力平靜,但這些字還是像咬碎了的穿心蓮,在嘴裡爆出極致的苦。

  「我回家那天,你可以問我方才那些,為什麼不?你沒問我在想什麼,經歷了什麼,有何苦衷。我也來不及解釋,便見到一紙休書。匆匆過眼,字字刻骨!」

  楚翊很坦誠:「誤會和怒火,蠶食了我的理智。」

  「是啊,因為外人的離間,你以為,我根本沒愛過你。然後,你也收回了你的愛。」葉星辭以手撫心,顫聲質問,「可是,你為什麼會輕信?在我們經歷了那麼多生死關頭,那麼多的纏綿,在我助你躲過埋伏之後,你為什麼會輕信?為什麼!我怎麼可能,做出那樣無恥的事!」

  「小五,你在混淆黑白,我不是全知的老天爺。」楚翊蹙眉,抹了把淚,「當時的情形,換做是你,一樣會信!」

  「我不會!」葉星辭猛地扯開衣裳,露出臂膀和肋骨密布的點狀疤痕,那是鐵簽穿刺的痕跡,「我挺過了考驗,而你沒有。」

  楚翊目光頓柔,心痛如割。

  「小五,你我面臨的考驗,不一樣。」他抬起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去觸碰那些傷痕,「把你趕走時,我不知你受傷了,將來我會為你報仇!為什麼要硬扛?就算我被擒,也不見得就是末路。」

  「你說為什麼?」葉星辭雙肩一振,攏起衣襟。

  「你愛我。」楚翊喃喃道。

  「可惜,在我最愛你的時候,你正恨我入骨。」葉星辭指著男人,低吼著發泄憤懣:

  「三年!我三年沒見到娘了!我天天對你念叨,你知道我多想她。可是,你竟不讓我見她一面,還用她威脅我?滿世界,我最愛你們兩個,你卻拿她來傷害我!你混蛋!」

  他紅著眼,但沒有流淚,用火炭般的目光灼燒著男人悲切的臉:

  「你在軍中待過,知道罪役營有多苦,卻還是把我丟在這煎熬度日!飯都吃不飽!整個冬天,你都沒來問一句方才的話:小五,你有何苦衷?如今,你從四舅那得知,我為你遭了大罪,還拼命救你,是真心對你。哦,你又捨不得這份真心了,想找回來!把金子丟在地上,是會丟的!」

  他知道,他在偏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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