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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椒鹽酥餅,棗花酥,棗泥方酥,山楂餅,核桃酥……還有黑三寶。是用黑豆、黑米、黑芝麻做的點心,香甜不膩,還能滋養髮絲。

  「她們有吃的。」李青禾坐在下首,有點不好意思地搓手,「實在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早知王爺王妃會駕臨寒舍,就提前準備一下了。從翠屏府回來時,王爺送我的燕盞,被拙荊……賣了。」

  為了不讓李青禾太拘謹,或者覺得自己嫌東西不好,葉星辭矜持地捏起一塊核桃酥。

  這一吃,就停不下來了,給兩個小丫頭急得直冒眼淚——王妃也太能吃了,頂著一張不食人間煙火的絕色臉龐,實則一口一塊點心。

  「去,睡覺去。」李青禾擺擺手,讓家裡唯一的丫鬟帶走女兒,隨後靜靜地等著王爺開口。眼看宵禁,這時來訪必有要事。

  楚翊卻一時無語,只用炙熱的目光入迷地看著王妃吃東西。每一口,都像是這輩子的最後一餐。隨著咀嚼,蓬勃的生命力呼之欲出,讓這片葉子能在任何土壤紮根發芽,堅韌地成長為參天大樹。

  楚翊總怕這小子不安、想家,賺到錢也立即把「嫁妝」還回去。但這些擔心總是多餘,人家自會化解一切煩悶。沒有什麼鬱結,能扛得住那消化能力強悍的腸胃。

  片刻,楚翊才看向李青禾,溫雅一笑。正要說正事,後者卻悚然一驚:「王爺,你怎麼缺了一顆門牙?!」

  「啊?哦,故意貼的,我都忘了。」楚翊撕下牙上的黑紙,十分難堪,埋怨老婆和貼身護衛,「你們也不提醒我,害我丑了一路。」

  葉星辭捂著嘴笑。

  羅雨則說,還以為王爺喜歡這種狂浪不羈的氣質,才沒把黑紙拿掉。雖然不理解王爺的審美,但還是支持。

  笑罷,楚翊送了李青禾兩斤胡椒,留著炒菜調味。道謝後,李青禾琢磨一下,滄桑堅毅的面孔浮起笑意,機智地推測:「這幾天收胡椒的,難道就是九爺?」

  楚翊點點頭,講了「胡椒計」的全過程。

  他啜飲清茶,雙眸微眯,高深莫測地笑笑:「當慶王發現,自己手下的蠢貨高價買了兩千斤胡椒,必定氣急敗壞,急於回血。當他要把胡椒賣出去,會賣給誰?」

  「通過他舅舅的門路,賣給宮裡,吸皇上的血!」葉星辭眼前一亮,豁然開朗。

  怪不得,楚翊說這是計劃的最後一步。自己發財,慶王破財的同時,還能順便動搖戶部尚書馬赫的根基。這時,就需要李青禾這根扎在戶部的釘子,去狠狠刺一刺了。

  「沒錯。」楚翊目光灼灼地盯著李青禾,縝密地謀劃,「李大人,近期你暗中留意戶部為內廷採買的帳目。這兩千斤胡椒,不會貿然出現在某一天,而是通過做假帳,陸續出現在今年以來的諸多帳目。你慢慢搜集證據,然後報給我。一旦確定了,我們就在早朝參馬赫一本。」

  「繞過都察院?」李青禾靠近了些,沉聲問道。

  「對。」楚翊也壓低聲音,眼中閃過一片陰翳,「那個參我在江南揮霍無度的左僉都御史劉衡,是慶王的頭號狗腿子,不能讓他知道你的動作。」

  「下官明白。」李青禾擲地有聲道。

  「慶王也可能沒有動作。」葉星辭悠閒地捏著咬了一半的棗花酥,「我指的,是從前的他。現在,他周圍聚集了一群自以為是的蠢才,爭著幫主子挽回損失,或許會有人出這樣的主意。」

  楚翊投去讚許的眼光,想餵給聰明的老婆一個大肘子。

  人,是最大的不穩定因素。而慶王身邊,就像一片被投了毒的魚塘,翻騰著無數的「愚」。

  李青禾一腔熱血,握緊拳頭振奮道:「假如馬大人真的幫四爺吸皇上和國庫的血,我一定參他到底,哪怕豁出性命!」

  「有我兜底,何來性命之憂。」楚翊笑著拍拍他的肩,「我們很難把馬赫拉下來,但可以把你提上去,讓皇上和吳大人看見你的耿直高潔,同時也看見慶王跟他舅舅相勾結的嘴臉。」

  說到這,楚翊黯然。

  葉星辭注視著心上人,從他眼中讀出了悲愴,聽他淡淡地說:「不過,我希望慶王別做出這種勾當。聽起來有點虛偽,但是真心的。」

  **

  兩天後,慶王便發覺府中大筆銀錢被挪用。

  長史官和大管家坦白,並奉上兩千斤高價胡椒,跪地痛哭收胡椒的商人是騙子。說好繼續收購,卻跑得無影無蹤。他們只是想為府里增收,給王爺一個驚喜,絕非中飽私囊。

  市面上,胡椒的價錢暴跌回幾天之前。由於聞風而來者從外地帶來更多的胡椒,價錢比從前的八兩一斤還低。

  面對一屋子胡椒,慶王在濃郁的辛辣氣息中被氣到昏厥。

  清醒後,慶王依然來光啟殿理政,神色如常地同楚翊交流。他懷疑,此事是面慈心狠的九弟所為,因為這小子前幾天連續告病,沒準倒騰胡椒去了。不過,沒有證據。

  中午傳膳,有一道胡椒豬肚湯。

  慶王面露嫌惡,一口沒動,全被楚翊喝了。喝完還問:「四哥,這湯你一口不喝嗎?補氣養血。」

  慶王沒理會,用茶水漱口,吐在痰盂里。半晌,才慢悠悠開口:「不用補了,我的氣已經夠多了。」

  「一早聽王喜說了幾句,好像是,你府里的人高價買了許多胡椒,害你損失了一大筆財產。今年盛產惡膽包天的騙子,先騙我,又騙你。你報官了嗎?」楚翊擦擦嘴角,繼續吃飯。

  慶王冷冷盯著他,他也用純良無辜的目光回望,像個被冤枉的乖孩子。

  「老九,拜託別在我面前做出這種小狗一樣的表情。」慶王翻著眼睛冷笑,「很驚悚,因為我清楚你有多狡詐。你騙得了公主,可騙不了我。」他起身繞到楚翊身後,湊近猛地吸氣。

  楚翊躲了躲,笑道:「四哥,就算你不喜歡我,也不能往我身上擤鼻涕啊。」

  「聞聞你身上,有沒有胡椒味兒。」慶王似笑非笑,取來兩張畫像,「我府里的人說,兩個主犯相貌奇醜,有一個還缺了顆門牙。老九,你認得嗎?」

  第200章 頭號狗腿

  慶王亮出畫像,兩個猴兒似的丑漢。

  楚翊撲哧笑了:這不是自己和王妃麼,丑得真般配。他淡淡道不認識,並問:「你打算怎麼處理這批胡椒?」

  「還能怎麼辦,囤著吧,給酒樓用。城裡的各大生藥鋪,也能消化一部分。」慶王口吻淡漠,瞟了弟弟一眼,去偏殿小憩了。

  楚翊目送對方,神情冷漠,不緊不慢地刮淨碗裡的米粒。然後,利用中午這段閒暇,去後宮看望二位母妃。

  她們正在給貓剪指甲,一個按著,一個動手。這些活本該由宮女來做,可見她們今天格外無聊。

  楚翊將「胡椒計」如實相告,並叮囑她們,若發現日常飲食及生活中胡椒用量突增,就往宮外遞個話,這代表慶王手裡的胡椒進宮了。

  「我們懂了。」養母慎重點頭,「逸之,你這一步可太險了,萬一慶王沒上當,這兩千斤胡椒就砸你手裡了——」

  「別說胡椒了,我看你在胡攪。」親娘狠狠打了他搭在桌面的手,「你怎麼能,帶著老婆去青樓?她可是公主!」

  楚翊不想與她爭辯,笑著檢討。

  「雖然不久前才問過,但還是問問,有喜事沒?」親娘興沖沖道,「別成天四處亂跑了,像毛頭小子一樣,儘快生個世子要緊。」

  楚翊「嗯嗯」地應和著,心想:你兒媳不是像毛頭小子,他就是。

  「娘做給你們的肚兜,有沒有穿?」

  「嗯嗯。」

  「一看就沒穿!今晚就穿上,那是求子用的,多漂亮啊。」

  「嗯嗯。」

  楚翊說要忙公事,午後得和政事堂幾位大臣商議國策,藉機腳底抹油。他本想多坐坐,可親娘總是在說「孩子」,好像成家的唯一意義就是延續血脈。一個男人若不做父親,就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臨走前,養母叫住他,秀雅慈愛的面龐一片肅穆:「太皇太后的身子骨,不大行了。看樣子,也就這兩個月的事。到時還得靠你操辦,你心裡有個準備。」

  楚翊的心微微一沉,凝重地點頭。

  夜裡,溫馨的被窩中,小五說了一件令他心情更沉重的事:經過暗查,那快燒焦的木牌,是一間生藥鋪的腰牌。而生藥鋪的所有者,正是慶王的擁躉,左僉都御史劉衡。

  「你確定?」楚翊因愕然而嗓音嘶啞。

  小五直接坐起,拿出一塊完好的腰牌,說是跟兄弟們從生藥鋪偷的。與燒焦的那塊擺在一起比較,鐫刻的紋路分毫不差。楚翊喉嚨發緊,痛苦地移開視線。

  「逸之哥哥,別太難過。」少年覺察到他情緒的波動,丟了腰牌重新鑽回被子,將下巴搭在他肩膀安撫,腿也輕輕磨蹭著他的腿,「現在看來,在翠屏府雇漁民鑿船害我們的人,就是由這個劉衡派出。至於慶王是否知情,還未可知。我猜,是此人自作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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