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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幼的燭慕感到十分費解——明明媽媽看起來那麼和藹,為什麼阿姨會被媽媽凶哭了呢?

  他看見傅惜樂因為媽媽的眼淚顯得十分不知所措,淚水從眼眶中湧現,隨即跟著嘩嘩地往下流。

  小燭慕無措地抬起頭,學著媽媽溫柔把阿姨攬進懷裡的動作,也安慰地伸出手臂抱住了傅惜樂,小手笨拙地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

  「不哭不哭,男紙漢,大丈胡!」

  兩人熟了之後,傅惜樂特別喜歡黏著他。

  睡覺要他抱著,吃飯要他哄著,一口一個甜甜的「燭慕哥哥」,聽得人心暖暖的。

  照顧弟弟讓燭慕在同齡人里顯得特別成熟,和別人一起玩時,他永遠是一副靠譜的大哥哥形象。

  他一直自詡是個小大人,在父母的教導下,更是早早就知道自己要承擔起保護好身邊人的重擔。

  但小時候衣食無憂的生活並沒有給予他挫折的磨鍊。

  只是因為目光里永遠充盈著美琳阿姨忙碌、疲憊、崩潰的身影,他才猜測,成年人的世界也會是這樣的嗎?

  即使那樣瘦小而偉岸的背影,在父母去世後幾年的絕望之中,幾乎塑造了燭慕踏入成年人世界的勇氣。

  但在五歲的時候,他還並不能很好的理解。

  *

  美琳阿姨的火化過程,媽媽也讓他參加了,聽媽媽說,那是美琳阿姨的遺願,希望死後化為塵土,真正的融入這個世界。

  燭慕一下失去了兩個好朋友,心裡脹脹地酸痛,卻只是捂著心口,還不知道這樣一直失去的心痛會伴隨著他漫長的一生。

  再次想起美琳阿姨和傅惜樂的時候,是父親剛剛去世後,他找到了一份餐廳的工作。

  他起先不會洗盤子,被餐廳的經理罵了個狗血淋頭。

  晚上他既不想回家面對發瘋一般的母親,也不想去看墓園裡冷冰冰的父親。

  於是站在波光粼粼的小橋上,看著腳底倒映的萬家燈火,突然就在那一刻就想到了傅美琳。

  那天的傅美琳已經是重度抑鬱,媽媽讓他把買個青團送去給傅美琳,傅美琳打開門,怔然看著他,扯出一抹笑問他有沒有刀。

  他不明白美琳阿姨為什麼要刀,他也不認識現在這個瘋瘋癲癲的美琳阿姨,怯怯地後退了幾步,說媽媽讓他過來送青團。

  傅美琳沉默了一會兒,收斂笑容,收下了盛著青團的盤子。

  正在燭慕完成任務鬆了口氣的時候,她用力握住盤子向下砸去,面目極其猙獰,讓燭慕至今都難以忘記。

  五歲的燭慕更是呆呆地瞪大眼睛,心裡想轉身就逃,腳下卻像是生了根一樣,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只能怔在原地。

  然而,傅美琳卻在最後關頭停住了手。

  她抬起頭,眼神絕望地看著嚇呆了的燭慕,握著盤子的手開始控制不住顫抖。

  過了兩分鐘,她才將盤子遞迴給了燭慕。

  勉強扯出一抹笑,說:「剛剛盤子上……有水……要甩一甩。」

  小燭慕落荒而逃。

  她對著燭慕離去的背影,輕聲說:「慕慕,以後不要去記得活成這個死樣子的我……你要努力,去過個向上走的人生。」

  「去過向上走的人生。」

  五歲的燭慕聽得懵懵懂懂,十五歲的燭慕背得滾瓜爛熟,二十五歲的燭慕終於釋然。

  人生十之八九都不如意,他過不了向上走的人生,就只能學著傅美琳,去過堅強的人生。

  第28章

  簌簌的雪花持續了兩天, 一場雪落後,氣溫在年前得以大幅回升。

  檐角冰雪初融,化作連串的玉珠滾落在屋子外的角落, 「滴滴答答」奏響了愜意舒適的音樂。

  家家戶戶掛上紅燈籠,火鍋的香氣飄到十里之外, 酸辣爽利的口感直衝鼻尖。

  寒冬的風又猛又冷, 燭慕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站在樓下等祁非一起去街上買年貨。

  這是他們在一起度過的第四個新年。

  第一年, 燭慕十分客氣地詢問祁非:「你以前在家裡過年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祁非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新年要注意什麼,便猶豫地回:「……注意別熬夜工作到猝死?」

  燭慕愣了愣, 有點奇怪為什麼祁非新年也會這麼忙。

  但他倆雖然結了婚,關係也就止步於此,他不好多問, 也沒資格多問。

  縱使他站在朋友的角度, 也只能勸祁非給自己空出來一個星期的休息時間, 兩個人一起放鬆過個年。

  第二年, 他們漸漸分工明確。

  祁非去採買年貨,燭慕就負責做年夜飯;一個人貼春聯, 另一個人就去裝飾房間。

  不過到了除夕夜, 燭慕做了一大桌飯菜, 吃完又要包餃子,祁非心疼他疲憊的神色, 把他趕出廚房,堅持要他去客廳看電視歇歇。

  於是那一年他們唯一一次吃到了「散裝」餃子。

  有麵皮, 有肉餡,唯獨沒有餃子。

  努力用鍋鏟把軟爛的麵皮分開時,祁非第一次在廚房看到燭慕驚慌失措的表情。

  第三年延續了第二年的分工, 但那畢竟是他們最後一個新年,燭慕覺得挺值得紀念的,就瞞了祁非,在他去買年貨的時候,偷偷去買了兩個一模一樣的「福帽小腦斧」送給祁非。

  燭慕還記得祁非當時的表情十分驚訝。

  他本來還挺開心真的給到了祁非一個驚喜,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祁非僅僅這樣一個小小驚喜就能感動到頭昏腦漲,轉頭給他卡里打了五百萬。

  於是祁非頭天晚上的驚喜變成了燭慕第二天看到轉帳信息的驚嚇。

  嚇得燭慕當天就換了一個密碼,才阻止他一上頭就轉錢的行為。

  事後祁非幽幽地問他為什麼不要那筆錢,燭慕嘆了口氣,說:「我希望我們是朋友,而不要像包養對象一樣。」

  朋友跟包養對象孰輕孰重,根本不用他點明,祁非立刻又被哄好了。

  現在那兩隻小老虎玩偶,一個留在了他們現居的公寓裡,一個被祁非拿回別墅,不知道放在了哪裡。

  按照燭慕的意思,今年他還是希望老樣子過年。

  利落高效,人也輕鬆。

  祁非一向不會反駁燭慕的主意,但這次難得提出自己的意願,說要兩個人一起行動。

  燭慕再一想到他們十一月才補辦了一場婚禮,這會兒還算是處於蜜月期,自然要甜蜜一些,也就點頭贊同了。

  祁非從電梯裡出來,正好看到燭慕站在高樓下專注地接牆邊滴落的水花。

  水珠打在他溫熱的手心,冰涼又柔軟的觸感讓燭慕忍不住為之一笑。

  他的下巴縮進高高豎立的衣領里,在雪色里凍得通紅的嘴唇堪堪露出,幾乎和深紅色的羊絨大衣融為一色。

  祁非眸光微動,似乎有一道虛無的絲線牽動著他的身體慢慢走過去,越來越近。

  恍惚間,仿佛牽著絲線另一頭的人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他的胸口,從他的胸口緩緩順著衣領向上滑動。

  冰涼的指甲輕蹭他的喉結,他的嗓子忽地發乾,滯澀地滾動。

  突然,那隻無形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領口,拉彎了他的腰。

  他歪過頭,一個吻迅疾地落在覬覦已久的唇上。

  燭慕沒料到祁非會突然襲擊,眼睛瞬間瞪大,在下意識後撤腦袋之前,還被祁非咬了一口。

  他輕「嘶——」了一聲,祁非退開半步,目光淡然地落在他的唇角,嘴角微揚。

  燭慕摸了摸嘴唇,雖然痛,但沒破皮,也沒流血。

  只是有點奇怪:「怎麼了?」

  祁非好端端親他幹嘛?而且還是在公寓樓底下,雖然他們現在是隱在屋檐里,但總覺得……咳咳,怪不好意思的。

  祁非沒羞沒臊地淡定道:「昨天在書上看見,如果兩個有情人在過年的一個星期里,每天都能和彼此分享一個吻,未來一年都會財源滾滾、幸福美滿。」

  好假……

  燭慕好笑地問:「哪本書?讓我也去看看?」

  祁非牽著他的手,把他塞進副駕,才一本正經說:「《喜歡燭慕的一百種方式》,才寫第一條,以後的日子裡再繼續補充後續。」

  燭慕淺色的眼眸盯著他,臉上被冷氣燙出一層薄紅。

  聞言便朝祁非勾了勾手,迎著祁非疑惑的目光,在他傾身之際蜻蜓點水般匆匆回吻。

  他眼眸中似有笑意:「真巧,《喜歡祁非的一百種方式》里也有同樣的說法。」

  話音剛落,燭慕立馬關上車門。

  以他們倆新婚後那種膩歪的程度,燭慕毫不懷疑今天一個早上都不可能正常出行。

  那可不行,他還準備今天下午就把春聯貼出來。

  車窗隔絕了祁非向里望去的視線。

  他剛從室內出來,嘴唇溫度還沒降下來,一吻過後,明顯殘留了微涼的氣息,像吃了一粒薄荷糖。

  祁非用指腹摩挲嘴唇,回味悠長的樣子,心情極好地去開駕駛座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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