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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開著空調,熱意卻仿佛能夠通過視覺傳遞,蒸騰著越過湖區,隨著徐知競的話音構築出潮悶黏膩的假想。

  夏理似乎認可對方的說法,從書桌前跑到沙發旁,曲著腿坐到了徐知競邊上。

  「那我們晚點再去。」

  「好。」

  徐知競在回消息,暫時沒能余出空閒去看夏理。

  坐墊因夏理的動作向另一側凹陷。

  不久,淺淡的香氣便縈迴繞向了徐知競,提醒他夏理離他好近好近。

  「徐知競。」

  夏理將下巴擱到了徐知競肩上,隨吐字輕絮地點過幾下。

  他不去看徐知競的手機,反倒就讓目光平視,看見呼吸些微吹動對方的發梢。

  視野內的皮膚漸漸爬上緋色,迅速從耳尖蔓延至側頸。

  徐知競按下鎖屏,略往後靠了靠,側過臉,強裝鎮定對上了夏理的視線。

  「怎麼了?」

  「叫一下你的名字,你臉紅做什麼?」

  夏理狡黠地對著徐知競眨眨眼,溫熱的指尖跟著點上對方的臉頰,像是指證,根本不給徐知競辯解的餘地。

  他猜到徐知競會躲,搶先環住了對方,邁開一條腿,跨坐到徐知競膝上,笑盈盈地觀覽對方難得的窘迫。

  「你可不要太喜歡我了。」

  夏理和徐知競開玩笑,毫無邊界感地湊向前,小貓似的貼貼徐知競的側臉。

  他好像不認為這樣的舉動過分曖昧,畢竟他與徐知競之間從來就不存在距離。

  「難道要討厭你嗎?」

  徐知競木著身體不敢動,只有目光隨夏理偏移,看見對方襯衣外的脖頸,雪白光艷地延伸,直至沒入衣領。

  他扶著夏理的腰,把對方往後推開了些。

  夏理於是再度與他交視,眉眼淺淺彎起來,舒展出僅對徐知競的依賴。

  「徐知競,你不會喜歡男生吧。」

  夏理仍舊在與徐知競玩鬧,不經意間卻恰巧戳中了對方的心事。

  徐知競因而愣了一瞬,怔怔漏下半拍,神遊似的沒能作出回答。

  「以後你惹我不高興了,我就告訴阿姨你喜歡男生,叫她罰你去摹字帖。」

  夏理天真地說一些稚氣的話。

  一邊說還一邊牽起了徐知競的手,舉到兩人之間,緩緩地十指相扣。

  「不出去玩了嗎?」

  徐知競垂斂視線,看著夏理曲起指節。

  細白指尖輕絮地點上他的手背,帶著微弱的涼意,施加直達心底的重量。

  「我可以找別人一起去玩啊。」

  夏理同樣在看兩人交錯十指。

  徐知競與他掌心相貼,飄飄裊裊帶來一陣草木的香氣。

  夏理偶爾也會為未來而失落。

  究其緣由,無非是難以想像徐知競淡出人生後的生活。

  夏理當然明白對方也會有自己的路要走。可他早已在經年的陪伴中習慣了與徐知競共享記憶,甚至對此成癮,根本無從戒斷。

  想到這裡,夏理有些失落地收斂了笑意,懨懨將手指勾得更緊,鬧脾氣似的不願放徐知競離開。

  「那我就和我媽說我喜歡你,你也別想出去玩。」

  徐知競用調侃的口吻說真心話,順著話音將手臂往回收。

  夏理沒能反應過來,頓時跌進徐知競懷裡,趴在對方肩上,紅著臉看對方熱意未褪的耳尖。

  心跳莫名地失序,『怦怦』從心室直抵耳畔。

  夏理根本不明白這樣的悸動意味著什麼,只覺得從指尖到發梢都緊繃起來,茫茫然埋在徐知競的頸窩不願分開。

  「徐知競……」

  夏理又過好久才出聲。

  久到夕陽漸沉,湖畔染上一層夏日獨有的,燒得熱烈的橙紅。

  「我們出去玩吧。」

  暮色自天穹緩慢降下,半是靛藍,被遠處青綠的山與高塔分隔。

  徐知競騎著自行車帶夏理穿過北山街。

  警衛遙遙地跟著身後,依照徐母的指示,留心著徐知競的一舉一動。

  假期的湖區遊人眾多,偶爾經過路口,徐知競與夏理便會和警衛們隔出更遠的距離。

  夏理在某條岔路前輕輕扯了扯徐知競的衣擺,回頭往人群中望了一眼,狡黠地說道:「徐知競,我們把他們甩掉吧。」

  「不怕我媽生氣?」

  「生氣了就說是你。」

  「好的好的。」

  綠燈亮起的一瞬,徐知競倏地穿過人群,帶著夏理繞進圖書館的小路。

  身後遲遲沒再響起腳步,只有夏理雀躍的歡呼,以及不久之後笑盈盈的催促。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夏理拍拍徐知競的後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自湖面掠過的晚風帶著潮熱撲面而來,吹動徐知競的衣擺,縷縷引出越發清晰的草木香。

  兩人騎著自行車,一直往萬松嶺去。

  穿過漫長的隧道,見途經的車燈在牆面上映出一閃接一閃暈開的光亮。

  「徐知競,這樣好像穿越時空啊。」

  隧道頂端的照明燈不斷地退後,仿佛流逝的時間,一秒秒,一幀幀幻燈片似的放映。

  明亮的出口便是新的世界,指引兩人滿懷期待地向前。

  徐知競在穿出隧道的瞬間放慢了速度。

  自行車漸漸停下來,被餘輝中的樹蔭籠罩,傾斜著將兩人拖長的影子連結在一起。

  夏理抬頭往天邊看,起身不自覺地來到徐知競身旁。

  月亮已然爬上了山尖,夜色卻尚未徹底降下。

  兩旁的路燈就在這時倏地亮起,一盞接著一盞,逶迤順著林道綿延。

  「你好不自由啊……」夏理莫名感慨。

  他沒有等徐知競開口,兀自便又說道:「不過沒關係。等去了邁阿密,你想玩什麼我都陪你。」

  「陪我多久?」

  徐知競收回視線,好認真地看向了身側。

  「多久都可以。」

  「為什麼?」

  「你是徐知競啊。」

  這句話過後,夏理同樣將目光落向對方。

  四目相視,沒有任何的沉默或是尷尬。

  夏理笑著繼續道:「你要是女生的話,我說不定都會喜歡你。」

  徐知競推著自行車緩慢地往前走,半斂著目光,看夏理的身影在林蔭與燈火間忽明忽滅。

  他有些不知該怎樣開口,許久才不太確定回問:「我是男生你就討厭了嗎?」

  「什麼呀,我可沒這麼說過。」

  入夜前的天色照得夏理的眼睛格外明亮,虹膜繾綣層疊出鳶尾似的紋路,似乎無論說什麼都該被奉為真理。

  徐知競無奈地抿出一抹笑,頗帶些私心地接下了話題。

  「哦,前幾天和唐頌打電話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

  他的本意不過是想得到夏理堅定的選擇。

  可意外的,夏理卻給出了徐知競預想以外的答案。

  「但是哥哥是哥哥呀。」夏理停頓了一秒,理所當然地引出了接下去的話。

  「最喜歡他,然後就是你了。」

  他不明白徐知競簡單的期待,還以為一切都該順應邏輯,要有合理且能夠自洽的解釋。

  「我和哥哥從小就在一起了,你那麼晚才來。」

  漸暗的光影籠得徐知競的神情模糊不清。

  夏理沒能注意到對方隨著自己的話音愈發低落的情緒,斷斷續續又說了許多關於他與唐頌的童年故事。

  徐知競自始至終都在沉默,偶爾夏理回問,他才怏怏地應上一聲。

  他似乎永遠不可能超越唐頌在夏理心中的地位。

  無論如何,夏理最先想到的都會是『哥哥』,而不是更晚登場的『徐知競』。

  兩人就這麼一直朝萬松嶺走,經過療養院,漫無目的地順著坡道行進,直到停在烈士陵園開闊莊嚴的廣場前。

  夏理有一種很稚氣的認真。

  每每經過這裡,他總是要停下來,許願似的雙手合十,等到離開再說再見。

  徐知競這回終於問他為什麼。

  夏理稍過了一陣,睜開眼睛才回答。

  「因為太爺爺和我說這裡都是他以前的戰友。和爺爺們打招呼,他們就會保佑我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爺爺們看見有人來也會很高興。」

  他說罷,拉著徐知競上前幾步,對著空無一人的廣場乖巧地打過招呼。

  徐知競由著夏理,遙遙朝著聳立的石碑鞠了一躬。

  只是沒有許願,說完再見便肅穆地退回到了來時的步道上。

  「現在我們兩個都打招呼了,會保佑誰?」

  兩人依舊慢吞吞地沿路走著。

  徐知競提問時,林葉便像要替他回答一般,鋪天蓋地搖曳出聲響。

  或許就要來颱風,葉片在晚風中飛旋散落。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

  夏理繞過自行車,來到徐知競身邊,與對方並肩走著。

  他意外地接住了一片落葉,將其遞到徐知競眼前,這才說道:「當然是都保佑啊,我們都這麼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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