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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授給他發來了徐知競助理的郵箱。

  夏理仍舊禮貌地用詞,仿佛不過是一次尋常的陳述。

  但他明白徐知競能看懂,甚至對此甘之如飴,亟不可待。

  郵件很快被打開。

  夏理看著標識變換,悶熱空氣愈發難熬,催促他即刻離開,脫離這樣貧乏的生活。

  要是徐知競能死就好了。

  要是別無選擇就好了。

  那樣夏理就不用直面自身的欲望,能夠在萬般無奈之下繼續偽飾出孤高。

  徐知競怎麼不去死。

  徐知競怎麼還不死。

  夏理十指交扣,抓緊了自己的手背。

  他像是就要過度呼吸,在無風的室內,鮮明地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夏理想去拿刀,在遵從內心與否定自我之間抉擇不下。

  對現實的思辨或許會受到環境的影響。

  夏理無法在當下冷靜,惡劣的思緒都是稠滯的,懸浮的,被悶熱空氣帶動,緩慢地圍著他飄遊。

  門外傳來腳步聲,規律卻急切,層層遞進,直至在最清晰的一聲過後消失。

  『叩叩』

  那人妥帖地敲過兩聲。

  夏理去替對方開門,果不其然是徐知競。

  後者一路未停,努力克制著平穩呼吸,不希望自己在夏理面前表現得不得體。

  「做嗎?」

  夏理沒有邀徐知競進門,而是在長久的審視過後,突兀地問出了一句不曾被預料的話。

  徐知競一時甚至沒能反應過來,怔怔看著夏理,似乎無法理解這兩個字的含義。

  夏理見他不答,冷下臉打算關門。

  徐知競這才遲鈍地伸出手,一把撐住門邊,不帶欲望地,誠懇得仿佛獻祭般說道:「做。」

  氣氛在此之後詭異地開始沉寂。

  夏理不邀對方進門,亦不離開,自始至終一錯不錯盯著徐知競的眼睛,冷郁得不像探尋。

  他良久才退後半步,讓出足夠徐知競通過的距離。

  客廳沒有開燈,昏暗的光線隱隱從窗外漫進來,白得像邁阿密的別墅外,池水粼粼的波紋。

  徐知競跟著夏理步入室內,心情複雜地試探:「你這有套嗎?」

  「你想問什麼?」夏理回過身,直截了當地戳穿,「我有沒有和別人上過床?」

  「有沒有對你來說有區別嗎?我說有你現在會回去嗎?就算有你不也和狗一樣舔了我那麼多次?」

  「要做就做,不做就滾。」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你在用什麼立場問我這句話?」

  夏理沒辦法在面對徐知競時保持冷靜。

  相悖的情緒持續不斷地在腦海中糾纏,以至於尋常的問答都變得尖銳。

  他原本是應當指責徐知競的。

  趁此機會,責備對方殺死了他愛人的能力,要對方永永遠遠心懷愧疚。

  可或許是因為燥熱的室溫,又或許是因為徐知競小心翼翼的語氣。

  夏理處理不了對徐知競的複雜情感,只得一股腦擠壓成怨憤,倉促且混亂地丟回去。

  兩人對峙似的停在走廊。

  徐知競不敢向前,頹然地辯解:「沒有的話我去買……」

  夏理以前不喜歡徐知競留在裡面,每次清理都要好久。

  徐知競莫名其妙記著這些習慣,因歉疚而說不出口,悒悒連視線都避開了。

  「沒有。」

  夏理的嗓音驀地宛若嘆息。

  他在此時感慨命運,意識到人性的複雜,以及貪婪的力量。

  夏理恨徐知競嗎?愛徐知競嗎?

  還是對年少的『夏理』念念不忘?

  他看見徐知競的眼底泛起壓抑過後的笑意,顯而易見地引出雀躍,連語調都一下子輕快起來。

  「那我去買,你等我。」

  夏理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懷戀什麼。

  十二歲前的大院?十五歲前眾星捧月的生活?

  似乎一切皆有可能,偏偏徐知競被排除在外。

  夏理坐回沙發上出神,無論如何分辨不清,今夜這樣繁冗的情緒到底是因為宋濯的離開,還是真正為原始的欲望所驅使,亟待發泄與放縱。

  或許兩者皆有。

  或許無非是夏理在心底挑選合適的藉口。

  ——

  「你知道宋濯和我說過什麼嗎?」

  「他不是走了嗎?」徐知競警覺地支起身,半遮住了落向夏理的月光。

  夏理沒有管他,兀自繼續。

  「他說他喜歡我,說他就要二十一了。」

  「可是他還在說媽媽……」

  好熱。

  室溫太高,融得夏理的眼眶都在濕漉漉地發熱。

  好熱。

  「你二十一歲的時候也說喜歡我。」

  「孟晉予二十一歲的時候也說喜歡我。」

  徐知競正與夏理交握的手僵住了。

  「那個時候的喜歡,好像確實就只有喜歡而已……」

  什麼都無法確定,什麼都無法掌控,就連心動都是。

  夏理轉頭看徐知競,窗外的淡影映入室內,在兩人頭頂慢悠悠地搖晃。

  這夜的伊始,他學著十九歲的徐知競要對方解紐扣。

  徐知競照做了,順從地跟隨夏理的指示,握著自己在夏理面前把玩。

  手上的動作斷斷續續停頓,得不到准許,被夏理注視著無法抑制地難耐失神。

  可是夏理似乎仍舊不開心,靜靜坐在床邊,泄憤一般,沿著徐知競的膝蓋一直踩了上去。

  「夏理……」

  「不行。」

  夏理已經記不清自己重複過多少遍這個詞。

  夜燈把徐知競的指彎照得透亮,晶瑩地塗滿水液,隨著喟嘆愈發顯眼。

  可夏理始終在猶豫,飄忽地讓神思從這樣旖旎的場景中抽離。

  他很後來才應允。

  久到徐知競幾乎無法克制,吻著他的小腿不住地祈求。

  夏理摸摸他柔軟的髮絲,指尖順著臉頰移向嘴角。

  才剛抵住下唇,徐知競便迫不及待地銜了進去。

  「你是狗嗎?」

  徐知競不說話,眼梢卻彎起來,盛著兩枚亮晶晶的黑眼珠,小狗似的對著夏理笑。

  他在求夏理赦免,用和十六歲時一般無二的神情,妄想夏理動搖心神,寬恕他的一切罪行。

  「夏理,夏理。」

  徐知競輕柔地吮吻著夏理的指節,說話間,舌尖便含糊地舔舐過夏理的指腹。

  夏理很認真地回溯,卻找不到哪怕半點原諒對方的理由。

  徐知競懇切的眼神不足以支撐夏理偽造出愛情,唯有諷刺瘋狂地自心底滋生。

  夏理舒展開食指,無甚情緒地探向徐知競的喉嚨。

  修剪整齊的指甲刮過細小鮮紅的味蕾,抵住舌根,一點一點按下去,欣賞久居人上的徐公子狼狽地反胃乾嘔。

  汗水沾濕徐知競的發梢,浸透襯衣,裹著一室燥熱,將他困在夏理腳邊。

  他心甘情願在這間舊公寓裡上演如此低俗的戲碼,只要夏理為此滿意,至少維繫住當下淺薄的關聯。

  第100章

  發泄過後,席捲而來的反倒是更深更荒蕪的空虛。

  兩人躺在床上,什麼都不做。

  衣服套子丟了滿地,一室狼藉,滯悶空氣里滿是靡亂的膻腥。

  「現在的你能給我什麼呢……」

  夏理盯著天花板輕喃,胸腔隨著字句起伏,籠著微弱的光暈,勾出柔美彌蒙的線條。

  他沒有看徐知競。郁麗的眼仁透著光,映成一種澄澈的,純潔的,融化的玻璃似的,暖融融流瀲的色調。

  這讓他看起來像是失神,卻又矛盾地蘊藏曙光。

  徐知競突然認真起來,愈發將夏理的手攥緊了,擠進指縫,十指相扣。

  「夏理,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夏理顫了顫眼睫,垂下視線,細細審視起身邊未加遮掩的徐知競。

  「這樣問嗎?」

  他並非對真心存疑,而是平白對現狀產生出不真實感。

  徐知競手忙腳亂起身,匆匆爬下床,在兩個用過的安全套邊上撿起自己的衣褲。

  場景荒謬得比作夢境都太過,幾乎像是高熱導致的幻覺,諷刺地隨著稠滯的呼吸放映。

  夏理歪著腦袋看了一會兒,緩緩支起身,不著一縷坐到床邊,倦怠地讓目光與徐知競相匯。

  襯衣、西褲、腕錶、戒指。

  房間裡沒有鏡子,徐知競穿戴整齊,額前的碎發卻仍凌亂地散落,提醒夏理不久前發生在兩人之間的糾纏。

  徐知競像所有文藝作品中描述的那樣單膝下跪,認認真真看著夏理,懺悔般用雙手捧起了夏理的指尖。

  「夏理,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他又問了一遍。

  夏理居高臨下地凝視,沉默著沒有展露出任何情緒。

  他好像在嘗試理解眼前的畫面,又因無法解讀而給不出絲毫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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