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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濯和夏理是什麼關係?

  ——宋濯在夏理心裡會更重要嗎?

  ——為什麼可以對宋濯那麼溫柔?

  ——要把宋濯比下去。

  徐知競實在睡不著,離開房間,幽靈似的在花園裡遊蕩。

  夏理的房間關著窗,從樓下望去,只能望見木質的窗格間,玻璃折出一片又一片相似的月影。

  天就要亮了,淺淺從地平線浮起彌蒙的藍調。

  夏理說宋濯將他形容成冬日黎明的晨霧。

  徐知競不喜歡宋濯,卻意外地認可了對方的比喻。

  霧一樣冷郁美麗的夏理,霧一樣捉摸不定的夏理,霧一樣從徐知競的人生中消失又出現的夏理。

  ——

  天亮以後,夏理和宋濯再度出發,前往蒙彼利埃。

  兩人這次帶上了行李,無聲地預示這是一場道別。

  徐知競從早餐廳出來,見夏理走下樓梯。

  順著台階不斷延伸的紅棕色地毯,攫奪地襯出夏理的清艷。

  襯衣的袖口被稍稍捲起,露出一小截皓白的手臂。

  那雙纖細修長的手昨夜還纏在徐知競的發間。

  不過一個夜晚,兩人便再度相隔陌生的距離,遙遠到甚至沒有必要說再見。

  徐知競好想和夏理牽手。

  好想親吻夏理的指尖,舔舐夏理的眼睫。

  可是現在的徐知競又算什麼呢?

  就連宋濯都占據著比他更重要的位置。

  「要走了嗎?」

  「嗯。」

  司機已經等在門外,傭人們正在替兩人裝行李。

  夏理在門廊下等了一會兒,餘光無意間瞥見徐知競仍杵在樓梯旁。

  他回過頭,目光穿越層層疊疊的門框,莫名地留下了一抹格外溫柔的笑。

  徐知競捨不得。

  時間沖淡的不過是他的往事的印象,可夏理卻始終切切實實地盤桓在他心裡。

  徐知競對愛情,對欲望,對美麗與沉痛的理解都源自於夏理。

  他沒有辦法把自己的人生和夏理剝離開了。

  「夏理。」

  徐知競不自覺地想要追出去,一隻手卻在這時捉住了他的手臂。

  「徐知競。」

  唐頌遏止了他的衝動。

  「再這樣下去就顯得掉價了。」

  對於唐頌和徐知競來說,衝動、急切、焦躁、惶然這樣的詞彙都應當被歸為禁用。

  徐知競為夏理表現出太多窘態,難堪地將心緒全部剖開了捧給對方看。

  這還怕不夠直白,恨不得連每一秒鐘都與對方分享。

  唐頌皺著眉喚回對方的注意,略遲了片刻才將手鬆開。

  他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過徐知競,末了好心地給出建議:「你不如打聽打聽他們一直往蒙彼利埃跑是去幹什麼。」

  第93章

  徐知競讓助理調了幾家歐洲子公司合作商的資料,兜兜轉轉聯繫上了先前為夏理所在實驗室注資的投資方。

  夏理如今在巴黎上學,住在五區一間老舊的單人公寓。

  博士的工資與生活成本比起來不算高。閒暇時,夏理會在留學生的舊物群,或是附近的舊貨市場看看有沒有用得上的東西。

  在蒙彼利埃的談判沒有進展,倒是一回學校就有了好消息。

  實驗室的同事們歡欣雀躍地告知兩人已經有新的資金來源。

  就在他們回來前不久,一家公司決定對這個項目進行長期的定向投資。

  宋濯一聽便跟著歡呼起來,手機上的吊墜隨動作搖搖晃晃,無意間引出有關尼斯的記憶。

  夏理沒有表現得太欣喜,盯著宋濯的手機,不知怎麼,預感到一切並非意外。

  ——

  這天回家,夏理繞路去植物園轉了一圈。

  櫻花還沒來得及謝,成簇成簇春雪似的綴在枝頭。

  他找了把沒人的椅子坐下,偶爾一陣風來,花瓣便簌簌飛過,在夏理眼前製造一場帶著溫熱的暴雪。

  夏理不知該怎樣去正視自己的內心才好。

  他已經開始厭倦起當下的生活。為項目,為房租,為瑣碎的小事,有時甚至為要不要買一件衣服,又或一份甜點而困擾。

  夏理在極度豐沛的物質條件下長大,人生的前半程,所要考慮的就只有精神的充盈。

  他並不否認在新生活的最初,一切都是愉快且令人期待的。

  然而時間越是往後,物質的重要性便越是在獨立的生活環境之下成倍地遞增。

  夏理對於未知的好奇再不足以支撐日復一日重演的人生。

  他偶爾對自己進行剖析,遲鈍地發覺實際並不存在所謂的平衡點。

  只要夏理仍存在欲望,只要這個繁華世界仍在運行,夏理就永遠都會在某一時刻對當下產生動搖。

  這算是貪心嗎?

  又或者,得隴望蜀,慾壑難填原本就不該被算作貶義。

  無非是人心總在變化,而多數人卻不敢承認與正視。

  時間臨近傍晚,植物園的小徑上時不時便有情侶經過。

  夏理在審視自身的同時也在觀察途經的陌生人。

  他嘗試過想像自己擁有同樣的愛情,可每每只是轉瞬,那些與徐知競有關的過往便糾纏著湧入腦海,讓他為眼前的畫面忍不住地泛起噁心。

  徐知競變成一道明知危險卻又引人好奇的深淵。

  精神與理智都在警醒夏理不要靠近。

  對於物質與軀體的欲望則全然相悖地不斷在內心深處慫恿。

  夏理想像不了與對方接吻的樣子。

  即便真正的觸碰並未帶來任何不適,然而除卻那些享樂的時間,夏理根本無法正常地將徐知競與任何親昵的詞彙聯繫到一起。

  那麼宋濯呢?

  那樣青春熱忱的喜歡難道不好嗎?

  如果夏理二十歲,尚且沒有聽過孟晉予信誓旦旦的喜歡,更不曾騙自己相信過徐知競的愛。

  那他一定願意相信在最熱烈最純真的時刻說出口的,即是最神聖最雋永的情感。

  可是夏理不是懵懵懂懂的小孩子了,沒辦法再去賭一次未知。

  宋濯的出現更像是隔著窗戶看一陣雨,再轟然再滂沱也如同電影放映,倒數結束就蒸發,從始至終都與夏理分隔。

  繁亂的心情拖著夏理在植物園待過黃昏。

  天色終於開始泛紫,隱約從雲層間降下些許暮色。

  夏理看看時間,已經將近十點。

  他似乎在這裡坐了太久,站起身時短暫地感到了一陣暈眩。

  ——

  公寓沒有電梯,夏理拖著步伐沿樓道一直往上走,等到見到那間不算過分老舊的房門,這才終於舒了口氣。

  他懶得做飯,徑直倒在床上,模模糊糊開始思考自己究竟在幹些什麼,又在想些什麼。

  夏理屏著呼吸,直到實在感到窒息,這才側過臉,深深地往回吸氣。

  他意外自己居然會將徐知競作為一個選項,而非從一開始就堅定地排除在外。

  「欲望怎麼會是這麼複雜的東西……」

  夏理對自我的解構帶來一種很奇怪的無力感。

  不能算作對自身的失望,可也並未帶來瞭然。

  他只感到疲乏,似乎無論如何選擇都不存在最優解。

  要把此後的人生都困在這間小小的,甚至無法望出去的公寓裡嗎?

  夏理心想,或許不該去尼斯。

  他並非要將眼下的混亂情緒全部歸咎於徐知競的出現。

  可如果不去尼斯,夏理也許就不會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不滿於現狀。

  欲望並非是一夕之間誕生的,它就躲在夏理的心裡,等待尼斯,又或是另一把解開鐐銬的鑰匙。

  次日一早,夏理照舊去實驗室。

  有學姐要休假,他得提前做好交接。

  家裡沒有雞蛋了,夏理拆了袋吐司,隨意地糊弄過去。

  除卻正在從事的研究,夏理的人生乏味得好像地攤上的三流小說。

  在一樣的地點做一樣的事,日復一日,把曾經的愛好消磨成無趣的日常。

  沿路的櫥窗映出一副無甚情緒的面孔。

  夏理出神地盯著玻璃上的倒影前進,即便如此,依舊機械地到達了目的地。

  辦公室燈光明亮,幾個準備休假的同事正興致勃勃商量著要去哪裡度過夏天。

  夏理穿過走廊,場景一瞬切換。

  他自然地掛起笑容,融入到所處的環境之中。

  這一整天夏理都心不在焉,直到臨近傍晚,宋濯毫無預兆地出現。

  夏理還以為對方會趁暑假出去玩。

  意外的,宋濯卻等在門外問可不可以請他吃飯。

  夏理晚上還得回來一趟,因而兩人隨意找了家附近的餐廳,坐在臨街的小桌旁,點了兩份當日套餐。

  「我這幾天在看烹飪教程,等做好了給學長帶飯。」

  等待上菜的時間裡,宋濯點開相冊,向夏理展示起了這幾天的嘗試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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