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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姑搖頭,黑瘦的臉上泛著笑意,「不怕,都是女人,我沒什麼好怕的。」

  其實這段時間,她就一直在管,就是沒那麼名正言順。

  「那就好,」溫竹君拉著她一起坐下,「你以後要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儘管問姚先生,他什麼都清楚。」

  姚堅在一旁點頭,「菜姑,平時我叮囑你的,就那些話了,一定要注意火,決不能疏忽,你可以自己找個守門的,晚上這裡也得有人看著。」

  菜姑正想說呢,「我爹雖然身體不太好,但看門還是可以的,不知行不行?」

  溫竹君笑道:「你是這裡的管事,這些小事你來決定,只要讓作坊好好地運作就行了。」

  小事商定後,溫竹君便在作坊里走了一圈。

  「還是缺瓜烙嗎?」她沒想到,最不起眼的東西,反而最難弄,「看來這樣堅持不了多久,靠著別人送上門來,很難了。」

  溫春煌點頭,「是,肉鋪子和竹商都談妥了,但瓜烙這東西,之前都靠貨郎收上來,貨源很難穩定,加上還有其他鋪子跟咱們爭,將來會越來越少了。」

  溫竹君嘆了口氣,「還是得尋找替代品。」

  無意間弄出來的東西,替代品一時半會兒還真不好弄,木屑這東西雖然也行,但始終不如各種瓜烙。

  菜姑在一邊跟著,聽到三人議論,欲言又止的。

  姚堅看向她,「菜姑,以後有話你就直接說,東家很和善,只要你說得有道理有用就行。」

  「其實稻草也行的,」菜姑有些緊張,不自在地揪著手,「尤其是煮過的稻草,也很好使。」

  溫竹君有些好奇,「你試過?」

  「我跟我爹都試過,」菜姑紅著臉小聲道:「我家買不起棉巾子,絲瓜烙也尋不著,我爹會用稻草煮水洗澡,說也能洗乾淨,洗的時候抓一把煮好的稻草在手裡,搓洗起來跟棉巾子沒區別呢,現在我買得起棉巾子了,我爹都還是這麼洗,說皮糙肉厚的搓習慣了。」

  溫春煌知道她家窮,但沒想到會這麼窮,「那咱們也試試稻草?」

  溫竹君聽得很是唏噓,過苦日子的人,總是那麼令人無法想像地苦,用稻草搓澡,她也沒見過。

  「那就試試吧,把稻草軋碎了,再煮了摻進去,做幾個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稻草軋碎的程度我們也要試的,」溫竹君想得很仔細,「太碎了可能不如絲瓜烙舒服,但太粗了,不定會割傷皮膚。」

  她看向菜姑,鼓勵道:「這幾天你什麼都不用管,專心試這個,每試一種,給我送一些,只要好用,這次就算你有功,給你發大紅包。」

  果然還是人多力量大,處處都有聰明人,生活的智慧,怎麼不算智慧呢?

  菜姑是最先一批進作坊的,自然明白紅包的意思,之前東家一直很大方的,又是做棉衣原價賣,又是發吃喝,甚至還給大家發帕子,先生說這都算紅包。

  「好,我一定好好試。」

  幾人又在作坊里轉悠了會兒,溫竹君看著天色不早,便準備回返。

  沒想到,五婆油餅已經關門休息了。

  溫竹君只能讓青梨多買些炙羊排,「好歹還有一樣兒呢,也不知道他晚上還吃不吃得下。」

  迎著最後一縷餘暉,溫竹君可算到了正院,裡面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白芷看到她回來,小聲地指了指裡面,又裝作提筆的樣子。

  溫竹君放輕了腳步,斜暉散漫地落在窗前,霍雲霄面前擺著紙,用鎮紙壓著,正提著筆在專注地寫寫畫畫。

  窗框都裝不下這小子的大高個子,著一身松垮的綢衫,還露著胸膛呢,一縷碎發在額前飄拂,不知是風太輕柔,還是夕陽太溫暖,竟然莫名品出一絲風流才子味道,頗為落拓不羈的模樣。

  「你回來了?」霍雲霄沒有抬頭,手也沒停,「有些晚了,五婆油餅肯定沒有了。」

  溫竹君提著炙羊排,奇道:「你怎麼知道?」

  霍雲霄抿唇笑了,依舊低頭寫畫,「以前我爹老是給我買五婆家的油餅,後來五婆她兒子接手了,懶得很,每日早早就關門,這會兒,他肯定回家抱孫子了。」

  他說著話呢,忽然抬頭,朝溫竹君露出一抹俊朗的笑。

  一抹夕陽正好落在他臉上,照著他面如冠玉的臉,在屋裡休養得久了,皮都白了許多,劍眉星目,端的貴氣無匹。

  溫竹君怔怔地舉著炙羊排,好半晌才隔著窗子遞過去,「喏,你吃不吃?」

  霍雲霄用力點頭,鳳眼亮灼灼,將畫紙收了起來,接過炙羊排,興奮道:「當然吃了,阿竹,你也快來吃,我都餓了……」

  溫竹君頓時興致缺缺,這小子,一開口就容易煞風景。

  還特別能吃。

  適逢端午節,溫竹君實在沒空回安平侯府,夫人也早早就打發人傳話,說不用特意回去。

  都知道糕點鋪子忙著呢。

  正好,菜姑新做的肥皂也送過來了,說是選了三種,就看哪種好用些。

  溫竹君給自己留了,又讓人給姚堅和溫春煌都送了一塊兒,另外分了些給府里的人。

  夜裡,溫竹君叫了小子進來幫霍雲霄搓腳。

  霍雲霄有些不自在,「不用吧,我自己搓就好了,我的傷好得也差不多。」

  「你別把傷口又給崩開了,」溫竹君按住他,「你是想讓我幫你搓?」

  霍雲霄一愣,滿臉期待,「可以嗎?」

  「不可以。」溫竹君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想得可真美。

  結果沒搓兩下,霍雲霄直喊疼,「哎喲,這肥皂怎麼了?磨石頭呢?割死人了。」

  溫竹君提著燈照,見一塊鼻屎大的稻草碎正好戳在外層,看起來很是尖利。

  嗯,這個不行。

  她轉身在桌上的三個竹筒里,往左邊的竹筒畫了個叉。

  換了一塊後,霍雲霄就沒再喊了,但時不時還是齜牙咧嘴的。

  「再換一塊。」

  溫竹君笑道:「你再試試這塊,看看可有什麼不同。」

  霍雲霄還是不太滿意,表示不如之前的。

  溫竹君擰眉,這小子皮這麼厚都覺得不太行,看來還是得另想法子。

  好在,第二天一早,菜姑就托人送來了新的肥皂,說是把稻草用舂臼舂了下。

  溫竹君拿到手上就覺出不同了,很難看,從前是潔白細膩,現在是發黃髮黑,甚至能看到稻草纖維像毛一樣戳出來,不過,還真的不扎人了。

  她剛洗了個手,覺得還不錯,正想法子改進的時候,就聽到外頭青梨在喊。

  「大頭回來了,夫人,大頭回來了……」

  很快屋內突然「砰」的一聲響,像是椅子倒地。

  溫竹君立刻反應過來,一把沖了出去,將一瘸一拐的霍雲霄給攔住了,「你別衝動,不能露面,你現在壓根就沒有回玉京……」

  霍雲霄到底不是從前了,也反應過來,「阿竹,快,我要見大頭。」

  溫竹君親自出二門接大頭。

  大頭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往日憨厚的臉上不是泥就是污垢,拄著根竹竿,跟個叫花子一樣。

  進垂花門的時候,大家都不敢靠近,只有蒼蠅圍著他飛來飛去。

  「侯爺,侯爺,你還活著啊?嗚嗚嗚……」大頭看到霍雲霄,跟看到親人一樣,嚎啕大哭起來,「我回來了,侯爺……」

  溫竹君擰眉看兩人抱在一起,正想著該說什麼的時候,霍雲霄忽然打了個噴嚏。

  「大頭,你好臭啊。」霍雲霄捂著鼻子,一臉嫌棄。

  現在每天跟著溫竹君,弄得香噴噴的,他覺得,愛乾淨好像也不是什麼矯情的毛病。

  「你怎麼弄得,怎麼這麼慘啊?回來的也太晚

  了,我傷都快養好了。」

  大頭被嫌棄,委屈得直哭。

  「侯爺,當日你為了引開那些殺手,叮囑我一定要將帳本帶回來,我就只能自己跑了,可追來的人太多,我為了隱藏起來,實在沒辦法,只能往乞丐窩裡鑽,平日就靠腳走路,我,我……」

  溫竹君聽得都有些不忍,這一路可真不容易。

  「快快快,去備熱水,另外弄些好吃的,別太油膩……」

  霍雲霄則是將丫頭都屏退了,一臉嚴肅,「大頭,帳本呢?」

  溫竹君打量大頭,渾身上下衣衫襤褸,不像能藏東西的樣子,果然,他從褲子裡掏了一本,又從兩隻露腳趾的破鞋裡各掏了一點出來,最後湊成了一整本。

  嘔,溫竹君屏住呼吸,趕緊跑了出去,喉嚨翻滾半天,總算是止住了吐意。

  大頭也在哭訴,臉上淌了兩條淚溝,露出勉強白一點的臉。

  「沒法子藏,半夜被老鼠啃,有的時候還有別的乞丐來摸我呢,嚇死我了,侯爺……」

  霍雲霄看著那一堆很重要的紙,劍眉緊蹙,第一次覺得噁心,下不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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