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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尚未動筷子,就見梅蕊帶著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跨入殿內,沈持玉眼皮都未曾掀一下,淡漠地拿起玉箸夾了一筷子酸辣海三丁。

  梅蕊走到近前施了一禮道:「娘娘,有位故人想在臨行前見您最後一面。」

  她話音甫落,黑衣人撩開斗篷露出麗嬪嬌花一般的面容。

  沈持玉微愣,不是說麗嬪病重已是不能下床,時日無多了嗎,可她瞧著麗嬪面色紅潤,步履輕盈,絲毫不像久病之人。

  「見過貴妃娘娘。」麗嬪沖她盈盈一拜,起身時臉上的笑意不減,「明日臣妾就要離開這裡了。」

  「離開?」沈持玉的臉色有些難看,第一反應便是她如劉才人那般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麗嬪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沖她搖了搖頭道:「重病是假的,陛下早就答應過妾身,事成之後送臣妾離宮。」

  「你在說什麼?」沈持玉發覺她完全聽不懂麗嬪在說什麼。

  麗嬪拎起裙裾沒規沒矩地坐在了沈持玉的身旁,她隨手拿起炕几上的荔枝剝了起來,邊剝邊唏噓道:「姐姐真是好福氣啊,太后娘娘統共也就得了一盤,姐姐這裡卻有這麼多。」

  沈持玉對荔枝並非多喜歡,見她愛吃也並不阻止。

  倒是一旁的晴雪見她吃了一個又一個有些氣悶,誰不知道荔枝稀罕,皇上那是心疼娘娘,好東西都緊著承乾殿,偏偏有些個人沒有眼力見兒。

  麗嬪一連吃了小半碟才停了嘴,她笑吟吟道:「都說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妾身吃了姐姐的荔枝,便跟姐姐說個故事吧。」

  故事很俗套,從小被寄予厚望的首輔嫡孫女,一言一行被家族以皇后之儀教養,一次隨母親回鄉省親,意外邂逅了表哥,自此一顆芳心暗許,但她太過膽怯,膽怯到連表露心跡的膽量都沒有。

  十七歲入宮,從一個牢籠跳到了另外一個牢籠。她認識了皇上,但皇上並不愛她,這後宮之中,人心複雜,爭鬥不休,每日裡都是煎熬。直到一日皇上告訴她,只要幫他做一件事兒,就放她離開後宮。

  她答應了。

  即便要欺騙自己的父親,將整個家族拖入泥淖之中。

  「姐姐,我有時候真的很羨慕你。」麗嬪眉間籠上幾許愁苦,她俯下身在沈持玉耳畔低聲道:「陛下未曾碰過這後宮裡的任何一個女人,包括我。」

  沈持玉愣住,她盯著麗嬪,警惕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麗嬪的眼裡沒了笑意:「陛下那樣薄情的人卻將這世上最洶湧誠摯的愛意給了你。」

  沈持玉冷笑:「這樣的恩寵你想要拿去便是。」

  聞言,麗嬪笑出聲來,只是眼睛裡卻是滿滿的哀戚,「你之所以能底氣十足地說出這句話,不過是被他偏愛著,所以才有恃無恐。」

  所謂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便是這般道理吧。

  他的偏愛在她眼裡是桎梏,在旁人眼中卻是求不得。

  她有那般靈動的眸子,微微前傾的姿勢像一隻驕傲的天鵝,「你不過比我占了先機罷了。」

  沈持玉笑了笑不願再與她說話,可她愈是這般態度,愈是惹惱了麗嬪,她咬牙道:「想不想離開這裡,我可以幫你。」

  她的心臟有一瞬的停擺,猛然轉頭看向麗嬪。

  昭和三年,乃頒詔旨,詔妃嬪以下,悉由聖上親加揀選,許其歸返桑梓。繼而敕令有司,速備車輿牛馬,恭送其安然出宮,還歸本家。

  扮作宮女的沈持玉混在出宮的宮娥中,一回頭竟對上了一張熟悉的面容。

  「你怎麼也在?」她著實沒想到麗嬪會選擇離開。

  昨日她言之鑿鑿分明對朱杞心生愛慕,自己離開不恰好成全了她。

  麗嬪撩開帷帽冷哼一聲,不屑道:「我爹說過越是喜歡的就越要遠離,一旦陷進去便會喪失掌控。」

  她深深看了沈持玉一眼道:「我不願成為你,或是他。」

  聞言,沈持玉莫名笑了笑,「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死遁之事怕是瞞著李閣老,在世家大族眼中個人生死又算得了什麼,麗嬪既然入宮便是終生不得天子寵幸,也是要老死深宮的,斷沒有出宮另嫁的道理。

  麗嬪笑道:「聽說你以前開過一家酒樓生意還不錯,我想開一家胭脂鋪子試試。」

  沈持玉真心道賀:「那我祝你生意興隆。」

  麗嬪眨了眨眼,笑道:「那是自然。還有我閨名阮阮,你日後喚我阮阮便是。」

  從前在內宮時她與麗嬪接觸不多,但宮內上下誰人不知麗嬪是個溫柔嫻靜的美人,誰知幾番接觸下來她發覺麗嬪內里卻是一個十分跳脫之人。

  許是馬上就離開這樊籠,她在沈持玉面前卸下了所有的偽裝,此刻也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

  好在深宮並未磨滅掉她的純真和生機,一切都還可以重新開始。

  真好。可惜這兩樣她都沒有了。

  天邊雲霞瑰麗絢爛,她回過身望向身後的朱甍碧瓦,昔日牢籠漸漸剪影如畫,已不復原來猙獰模樣。

  她閉了閉眼,腦海中不由想起臨行前梅蕊與她說的那番話。

  「奴婢知曉娘娘一直有心結未結,陛下並非不願說而是無從說起。」

  梅蕊將一份冊籍交給了沈持玉,她心中已猜出手中是何物,但還是打開了。

  那是一個名為陳勇的細作向其主上遞傳消息,稱李烙或已叛離,轉投晉王麾下。於其後數次稟報中,皆詳列李烙叛變之證佐,言之鑿鑿,條理分明。

  最後一封信中提及李烙獨子被晉王的人抓了,李烙叛變。

  而日期恰好在沈太傅出事之前。

  梅蕊道:「這是最後一封信,因為陳勇在沈太傅遇害那夜身分敗露被晉王所殺。」

  「你也可以懷疑這些都是偽造的。」梅蕊一併遞來的還有陳勇的身份文書。

  沈持玉沒有說話,她沒有見過陳勇,也不認識他的字跡,況且偽造這些對一個帝王來說太過容易。

  梅蕊苦笑道:「主子有沒有想過李烙身為錦衣衛北鎮撫使,他的身手在整個大燕都是能排得上號的,您當真以為他會躲不開區區幾根竹竿嗎?」

  沈持玉身子一顫,她抬眸看向梅蕊,「你想說什麼?」

  「這封是李烙的遺書。」梅蕊眼底湧上幾分濕意,顫抖著將遺書交到沈持玉手中。

  屬下自知罪無可恕無顏面對主子,唯求一死,只是小兒年幼,還望主子寬宥……

  這封信是在李烙死前一日交到主子手上的。

  「陛下他從來不是殘忍弒殺之人,奴婢知道娘娘曾經派人調查奉化失蹤的那些孩童,您心裡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為何不肯試著相信他?也放過自己。」

  梅蕊聲音有些哽咽,偏過頭悄然拭去眼角淚痕。

  的確,她查到了當年孩童失蹤之事,那些孩子的確都被找到了,只不過消息被他刻意隱瞞了。

  梅蕊將一個早就準備好的包袱放到了她的手邊,低聲道:「還有一個好消息告訴您,蘇淳以女子之身入了戶部,是陛下親自舉薦。」

  沈持玉詫異地看向她,「真的?」

  「自然是真的。」梅蕊臉上浮現笑意,「為此內閣那群老東西吵了許久,陛下什麼都沒說,只讓戶部那群官員與蘇淳比了一場算籌。」

  「蘇淳贏了?」

  梅蕊笑道:「大獲全勝。」

  「真好。」沈持玉暖黃色的夕陽餘暉落在她的臉上,讓她看起來柔和了些,不像往常那般死寂。

  梅蕊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看向沈持玉道:「那您還走嗎?」

  沈持玉笑了笑沒有說話,她這半生糾纏,早已困頓不堪,留下來只會將彼此拖入更深的泥淖。

  天邊的朝霞漸漸散去,一隻翱翔的鷹自宮牆上掠過飛向更廣闊的天地。

  沈持玉緊了緊肩上的包袱,眼底浮現出一絲憧憬,只要邁出這玄武門,往昔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便能就此斬斷,她就能如那隻鷹一般,在無垠的天空下尋得一方棲息之所。

  然而,命運似乎並不願輕易放過她。

  當她隨著出宮的宮女隊伍緩緩靠近玄武門時,周圍的空氣驟然變得凝重起來。先是一陣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打破了原本的寧靜。

  「閉門!天子有令,不得放任何人出去!」

  剎那間,宮門口一片死寂,宮女們驚恐地跪倒在地,頭也不敢抬。沈持玉的心跳陡然加快,她下意識地攥緊肩上的包裹,眼睜睜地看著宮門在眼前一點點閉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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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章

  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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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處響起急促的馬蹄聲,沈持玉連忙垂下眉眼,好讓自己泯滅於人潮之中。

  金吾衛自覺分開一條道路,盡頭是一身明黃朝服的朱杞,他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她,深邃的眼眸中涌動著複雜的情緒,有被背叛後的憤怒,有往昔情深的眷戀,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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