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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所有的殘骸被連接起來後,原本死去多時任人擺布的申樓蘭居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只不過相較於資料中記載的狀態,此時的申樓蘭通體呈現出一種極為不正常的銀白色。

  像極了一具傀儡。

  「這是……活了?」傳音符另一頭的司妖監人員難以置信。

  而他身邊另一位司妖監人員的感想比他多了一個字。

  「這是……都活了?!」

  原來同樣的事情還發生在了祭祖峽谷中所有陳列的妖獸遺骸上,只是順序稍有先後罷了。

  而有資格被擺放到譚家祭祖峽谷中作為祭品的妖獸,可沒有一個是等閒之輩。

  「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要追求到底咯。」

  譚芷將雙掌在身前用力一擊。

  就如同交響樂的指揮揮動了他的指揮棒一般,霎時間,各種腔調的嚎叫和長嘯在祭祖峽谷中齊齊奏響。

  宛如再現了那場【弭妖肅世】之戰的一角。

  而且是戰爭初期,妖獸一方尚且處於全盛狀態時的一角。

  直到這時,尚在為調查員嘉賓們齊心協力解決了妖獸的節目組眾人才如夢初醒般向上看去。

  恰逢此時,那些銀白色的祭品妖獸們都結束了各自的吼叫行為,朝著譚芷的方向望了過來。

  其中有一隻祭品妖獸的脖頸實在是過於修長,以至於它的「指向」直接暴露了譚芷的存在。

  當在場的所有目光都匯集到自己身上時,譚芷大大方方地鞠了一躬,隨即一個縱躍挑上了那脖頸修長的妖獸的頭頂,被它帶著來到了整個場地的至高處。

  鳥瞰著曾經的「前輩」、「同儕」和「後輩」,譚芷從脖頸修長妖獸的頭頂跳了下來,落到了申樓蘭的肩膀身上。

  「這兩天我一直在想。」斜倚在申樓蘭的腦殼上,她用一種對於自身來說極其罕見的遺憾語氣自說,「如果當年我能早先一步找到除掉那天道之子的方法,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說到這裡,譚芷突然想起什麼一樣用鞋跟「敲了敲」申樓蘭的太陽穴。

  「當然,具體後續會不會變成你想的那種不一樣,我完全不做保證。」

  「畢竟你只是一個腦子不太好使但又總是在強迫腦子工作的巨大蛤蜊。」

  「任何來自於你意見,在我這裡都是僅供參考。」

  語畢,她越過峽谷的邊沿看向了昨天與岳莫隱和譚盛風分別的地點。

  既然說到除掉那天道之子……

  雖然自己的確沒有再見到岳莫隱的身影,可他當真被除掉了嗎?

  嘖。

  早知道就在譚盛風身上多加個功能了。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至少硬實力上來說,這一代的天道之子岳莫隱對於譚芷而言不足為懼。

  和那一代的天道之子丘巋比起來,更是差了不知道多少個數量級。

  畢竟當年【弭妖肅世】之戰里,丘巋可是實打實地將颯踏劈到了自己的眉心。

  反觀岳莫隱……這人在中高級斬妖人考核中甚至近不了自己的身。

  法器是同一把法器又怎麼樣?徒增笑爾。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聯想到這一年多以來岳莫隱那有如神助的進步速度,譚芷心中還是多少有點替這位被耽誤的對手感到惋惜。

  倘若他能再早一些踏上斬妖修習的道路,恐怕真的會成為一個令自己十分頭疼的對手呢。

  不過,沒有「倘若」。

  第193章

  到底是什麼情況?!

  在場的幾乎所有人在看到這般陣仗都愣住了。

  有不少節目組的工作人員甚至下意識地回看向了導演, 以為這是節目組有意安排的內容。

  然而令他們絕望的是,導演的表情與他們是如出一轍地震驚。

  但是要從這所有人中選出一個最受衝擊的人,那非譚斯言莫屬。

  原本在看到譚芷沒有下場救屈嘉隆的時候,他就多少感覺有些奇怪。

  雖然他沒有參與之前的節目錄製, 也不知道屈嘉隆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戰鬥水平。

  以他對譚芷的性格的了解來說, 自己的妹妹是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一個人身處險境而置之不理的。

  儘管心中有所疑惑, 但當時譚斯言下意識地以「譚芷這麼做肯定是她心裡有數」為由說服了自己。

  然而在看到譚芷閒庭信步義無反顧地走到了妖獸的陣營, 並且展現出一番領袖氣質的時候,譚斯言的心理防線就徹底崩塌了。

  包括剛剛的疑惑在內, 許多從譚芷大病初癒之後他覺得不對勁的細節悉數從他的記憶深處翻湧了上來如海面烏雲般籠罩在了譚斯言心上。

  「優先組織所有非斬妖人員撤離現場。」

  「呼叫能夠抵達現場的所有斬妖人進行增員,不論等級。」

  此時,梅臨淵的聲音聽在譚斯言的耳中就宛如一道破開雲層直射而下的光,讓譚斯言有了能讓他摒除內心雜念的行動方向。

  「是!」

  梅臨淵雖然也為譚芷搞出來的這番大場面所驚詫了一下,但預先已有心理準備的他很快地就收攏了心思。

  他知道就算是年輕幾十年全盛時期的自己也不是譚芷的對手,甚至就算拼盡全力直至力竭身亡也很難給對方留下一道傷疤。

  但他只能這麼做,也必須這麼做。

  因為如今, 他的核心身份不是為了成為主席而不得不與譚芷謀求合作和平共處的梅臨淵, 而是斬妖人梅臨淵。

  望著下方在譚家子弟指揮下重新動作起來的人群, 以及譚家界邊緣位置因內部增援而驚飛的林鳥, 譚芷若有所思, 「這是想清場方便你們放開手腳啊?」

  「那可不成。」說話間, 她打了個響指, 「今天我不過觸景生情一時興起, 沒打算跟你們全京平的斬妖人玩持久戰呢。」

  一道白光如閃電般從她所站立位置向四面八方竄出,一分二又二分四,朝著譚家界的邊緣伸展而去。

  在看到那白光前端呈現出鬼手的形態的瞬間,現場高手級別的斬妖人就認出了這是什麼炁術。

  最高級別的符門陣法炁術【鎮獄法相】!

  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 最遠的那道白光就已經來到了整個譚家界區域的邊緣。

  緊接著已然變成千條分支的白光拔地而起,向後匯聚在了天穹的正中央。

  這由譚芷施放的【鎮獄法相】不僅覆蓋面積大、吟唱速度快,而且從其上方繁複的紋樣也能判斷出其功能性極強。

  換言之,短時間內絕對沒有將其自內而外攻破的可能性。

  做出如上判斷後,譚斯言立刻改變了策略:「來不及向外撤離了。直接帶他們去地下的防空洞。」

  接收到命令的譚家子弟立刻後隊變前隊調轉了方向。

  就在這時,譚芷的聲音似有似無地在譚斯言耳邊響起:「譚家主,你也別掙扎了。」

  「要知道,你有多熟悉譚家界,我就有多熟悉譚家界。」

  一聲輕笑後,她又說:「畢竟還是你親自帶我去的,不是嗎?」

  譚斯言動作上依然繼續指揮著普通群眾的撤離,但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開後,他立刻質問:「譚芷她在哪裡?」

  「……你就當她被我吃了好了。」對面譚芷的回答莫名慢了一拍。

  「什麼時候?」

  已經恢復如常的譚芷對答如流,「何必再問呢?徒增傷心。」

  切斷了與譚斯言的聯通後,譚芷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不妙不妙,自己真的在人類社會待得太久了,甚至都要長出同理心這種東西了。

  又一次看向與岳莫隱和譚盛風分離的地方,她自言自語道:「這麼想來,其實我應該謝謝你的。」

  在這幾天體驗了為「挑釁」自己而過於集中的「觸景生情」期間,譚芷確實萌生出了許多很多未曾體驗過的情感。

  其中一種令她印象最為深刻的,便是「恐懼」。

  是的,恐懼。

  她在害怕。

  雖然被岳莫隱挑出來又展示在她面前的每一個畫面都是她曾經親眼見過甚至親身體驗過的,但它們被稀釋在了自己漫長的生命里,以至於她並沒有察覺到這些畫面連綴起來代表著什麼。

  直到她看到了工作人員顯示屏幕上的那八個字——「生生不息,薪火相傳。」

  就算妖獸的能力是如何強大,生命又是如何漫長,可終究只是個體的單打獨鬥。

  就像申樓蘭,不管它的設想到底是對還是不對,但只要申樓蘭死了,這個設想便會隨之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但斬妖人不一樣。

  他們的生命過於短暫,所以在他們有限的生命期間,他們會相互幫扶,他們會代代傳承。

  就算不是每一個斬妖人都能做出什麼突出貢獻,比如整理妖獸的弱點,又比如開發新的炁術,也至少能成為未來斬妖人的階梯。

  譚芷非常惶恐於自己時至今日才察覺到這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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