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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個當官的,怪不得檢察院的人給你買煙,所長對你又這麼照顧。”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所長親自打招呼,說不要動他。”

  大家七嘴八舌地問著老頭,相互間議論著。坐在一旁的張定邦站了起來,他走到老頭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陳局長,你可認得我?”

  老頭看著張定邦,在記憶中緊張地搜索著,想馬上回憶起這個認識他的人。當初在社會上,他曾風光一時,沒有多少人能在他的眼裡,能被他記住的人也並不太多。眼下,他還是希望能有這麼一個熟人,使自己在這個陌生的據說打人厲害的號子裡有所依靠,至少有一份親近感,使自己不至於太孤立無援。最後,他還是失望地搖搖頭,很抱歉地說:“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

  “認不得我也算正常,你是大局長,認得你的人多,我們這些平頭百姓,不敢指望局長記得”,張定邦語氣里有一種嘲弄的意味:你以前混得再好,現在還不是跟我們一樣?

  老頭不敢計較張定邦的嘲弄,他苦笑了一下,誠惶誠恐地說:“我那時接觸的人多,不少人只有一面之緣,後來就忘記了,為此,到底得罪了多少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並不是有意的。請問,你是……”

  “我叫張定邦,原來在稅務局工作,我們在一起吃過一頓飯,在大富豪酒樓。”

  “好像有點印象”,老頭想了想,遲疑地說,“瞧我這記性,太差了。”

  “沒關係,你又不靠這些人吃飯,記得有什麼用?”張定邦說,“陳局長,你把鞋子脫了,到板上來坐。”

  老頭笨手笨腳地脫掉鞋子,爬到鋪板上,和板上人聊了起來。大家問他當局長期間撈錢的訣竅。面對大家的殷勤,老頭自信心開始有所恢復,不再像剛才那樣戰戰兢兢,他敘起自己在局長任上的往事。不時地還來兩句官場上的幽默。他說:“不要叫我陳局長了,我現在跟大家都一樣了,還是叫我老陳吧。我當局長的時候,除了上級,只有關係特別親近的人才叫我老陳。”

  老陳在供電局局長期間,利用手中的職權,在變電工程的設備、材料以及配件的採購招標中,收取賄賂一百三十多萬元,貪污五十多萬元。案發後,老陳退掉了所有的贓款,積極配合辦案人員調查,爭取了立功。

  第二天,老陳家有人來接見,老陳回來時,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除了衣服和日用品外,還有許多精製的糖果糕點及茶葉和小藥瓶。老陳有高血壓,平時從不斷藥,他家裡把藥也給送來了。程軍說:“號子裡又沒有開水,你帶茶葉來有什麼用?”老陳說:“所長答應了,每天給我兩瓶開水。”

  所長讓燒飯的每天早上送兩瓶開水給老陳,吃過晚飯後再把空瓶收走。剛進看守所第二天就允許接見,是很少有的,犯人一般都得按照規定等到判決下來,上訴期過了之後才允許接見。像送開水這樣的事更沒有聽說過。不僅如此,看守所還允許老陳家每天送兩頓飯,除了早上的稀飯,老陳就不用吃看守所里的東西了。老陳見我們吃不飽,就叫他老婆每天多送些飯菜來。他老婆用兩個保溫桶,一個裝飯,一個裝菜。這樣,連許文兵也不用吃號子裡的飯了。他和老陳的兩份飯,解決了板上的人溫飽問題。老陳的菜,號子裡所有的人,多少都能享受到一些。這在看守所,算得上是一種小康生活了。有一次,老陳接見時還帶了一千塊錢的現金,號子裡就更顯得富足了。連一向傲慢的送飯的犯人,也常來問問需要什麼東西?大家都覺得老陳的面子大,看守所簡直就是他家開的。老陳說:“狗屁,要不是我把他們餵飽了,他們會睬我?官場上的人最現實,你今天下台了,明天就沒人理你,即使是過去最好的朋友。你們以為他們給我面子?其實是給錢面子,看守所幹部哪一家我沒有孝敬過。在我還沒進來前,我就把他們打點好了。上次中秋節,我老婆給所長家送去了一筐螃蟹,還有其它過節的禮品,給他的兒子女兒每人包了一千塊錢。只要我還在看守所,過年過節,哪個幹部家有什麼事情,我不都得去個人情。”

  程軍說:“老陳,還是有錢好啊,你財大氣粗,到我們號子裡來,是我們的福氣。”

  老陳說:“沒錢寸步難行,什麼事也幹不成。我這次進來之前,花了二十多萬鋪路子,法院有人向我透了底,儘可能給我判緩刑。這樣,我在號子裡呆不了幾個月就可以回家了。對我判刑不過是象徵性的,像我這樣丟了烏紗帽,已經是夠倒霉的了,何必把我往死里整呢?他們也不是不知道,有幾個當官的屁股後面是乾淨的,只不過他們比我運氣好,不像我這樣玩漏了,其實撈得比我多的大有人在。”

  老陳喜歡回憶自己過去的輝煌,他津津樂道過去所享受的一切。在談到玩小姐的時候,老陳故意說得很含蓄,勾引得其他人心裡直痒痒。他們用羨慕敬佩的目光注視著老陳。在這些沒有見過多少世面的人面前,老陳有一種優越感,這多少補償了一些他受到的挫折。

  老陳說:“假如我判不了緩刑,到勞改隊要了不了半年,我就可以保外就醫。回去以後,我自己辦一個公司,弟兄們出來後,要是沒有別的去處,就到我的公司里去干。我們是患難之交,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讓弟兄們挨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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