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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定恨死你了,如果不是你,她都不會被我注意到,她要是沒出事,現在是不是已經夢想成真了?」

  「是你毀了她的夢想,毀了她整個家庭,知道嗎?我聽說你現在還跟梁京雲談著呢?也不知道她要是有意識會怎麼想,毀了她一輩子的那個人,現在竟然還能這麼幸福,天道也太不公了——」

  「……」

  血液似乎也隨著記憶里譏誚嘲弄的聲音變涼,從陽台鑽進來的夜風幾乎把她渾身的溫度都一併帶走。

  她半晌沒反應,臉色卻褪去了些許血色,男人似乎覺察出她不對勁的神情,緊緊蹙著眉,下意識伸手要攬過她。

  女孩卻驀地一偏身,眼底恍惚閃過一絲驚慌,就這樣躲開了他的觸碰。

  「……」

  手頓時僵在空中,梁京雲表情一滯,又見她茫茫地抬了下輕顫的睫毛,像是後知後覺自己的反應,也僵硬了一瞬。

  ……她竟然是下意識的。

  不想讓他觸碰。

  梁京雲凝滯著表情,時間仿若靜止,再出聲時,已經澀啞了嗓:

  「……我的話,這麼讓你不適嗎?」

  寂靜。

  她顫著半落的睫,沒看他,也不說話。

  梁京雲的唇角徹底掉了下去,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似要把她的每個微表情都拓進眼底,好一會,才像要確認什麼般,突兀地啞問:

  「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女孩手指驀地一緊,他看見她眼睫又顫了起來,良久才出聲:

  「……不是,朋友嗎?」

  「……」

  安靜一秒。

  朋友兩個字像利刃般插進心臟,梁京雲剎那攥緊了拳,幾秒後又緩松,喉結輕滾了滾。

  「朋友。」

  他重複著,尾音平靜地上揚,「上床的朋友?」

  又是沉默。

  梁京雲就那麼盯著她,空氣寂靜,他腦海里卻不斷迴旋著剛剛她偏身迴避的那一下。

  前一刻還能撲在他懷裡哭的人。

  在他說完這番話後,竟然會害怕他的觸碰。

  為什麼?

  憑什麼?

  他不理解也不明白。

  他有太多的話想問了。

  想問她之前明明已經表現出接受他的苗頭了,為什麼一個月後轉頭又成了「哥哥」。

  問她在兩人冷戰的時候,為什麼要突然出現擋在他身前。

  問她既然只是朋友,那她半月前的邀請和主動算是什麼?今天上午的溫存又算是什麼?

  為什麼總是若即若離。

  為什麼總要一次次給他希望又在他把自己說服後給他潑一盆冷水。

  他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不明白當初毫無預兆的分手,不明白現在毫無預兆的抗拒。

  他一直想讓自己忽視這個邏輯。

  世界上多的是沒有理由的分手,膩了煩了,哪怕是真的不愛了,他也覺得自己需要一個解釋。

  可她當時的話太狠,每一個字都像一塊千斤重的石頭砸在他的脊背,低下的頭顱也會有承受不住重量的時候。

  如果這真是她想要的,那他成全。他這麼想。

  然而過去了這麼久。

  分開到重逢,整整九百九十三天。

  他以為他慢慢來,總會等到她主動開口的那一天。

  這應該是一個好時機。

  可她說,只是朋友。

  壓抑的呼吸幾乎蓋過心跳。

  男人漆黑的眸像是暗涌著什麼濃重的情緒,垂落的小臂隱約可見微微暴起的青筋。

  她卻只是偏開眼。

  梁京雲胸膛沉沉地起伏著,語氣幾乎堪稱平靜地下了定論。

  「所以你只是享受曖昧。」

  「……」

  她依舊不語。

  從頭到尾的沉默像是終於點燃了他壓抑許久的慍意。

  「吊著我會讓你很有成就感嗎?」他問。

  「看我一次次不長記性地沉溺,像狗一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不要的時候就十天半個月沒消息,需要的時候就賞根骨頭當施捨一點愛意——」

  他一頓,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忽又牽唇,「還是你只把我當鴨?」

  夏雲端手指一緊,猛然抬起頭:

  「不過是幾次酒後亂/性,睡了就睡了,難道你沒舒服嗎?」

  「……」

  空氣霎時凝寂。

  第68章 嘴硬只要露出一點破綻

  68

  良久沒人說話。

  沉默吞噬著稀薄的空氣。

  過去最痛恨的詞、最噩夢的記憶,就這樣被面前的女孩猛然脫口,聽不出是真話還是衝動之下的吐露。

  他好像該憤怒該生氣,可在胸腔碰撞的一切情緒,在對上她還未完全拭淨淚珠,濕漉漉而泛紅的眼尾,要破土而出的那些洶湧又像瞬間被卸了力。

  她的眼淚到現在都是致命的武器。

  他太想替她抹去,可身側僵硬的手指又好像在不斷提醒著他,剛剛她的拒絕。

  於是手指緊摳掌心,最後只化作了聲不知是譏是嘲的重複:

  「……酒後亂/性。」

  烏黑的眸沒有一點光亮,他緩慢抬睫,聽不出情緒,只是陳述般:「所以你只想跟我當炮/友。」

  女孩藏在袖間的手緊攥,卻還是緊咬著牙關吐字t:

  「你不要說得這麼難聽。」

  「不是事實嗎?」

  他像是毫無波瀾般地扯扯唇,「可以上床,但不確認關係,這不是炮/友嗎?」

  「還是你想我說得更文雅一點。」

  「『床伴』,」他看著她,自嘲般勾唇,「這樣說會讓你舒服一點嗎?」

  「……」

  又是一段極長的寂靜與沉默。

  等得梁京雲幾乎想扒開她的胸腔看看裡面有沒有心。

  鴉羽般的長睫如蝶翼般輕顫,她臉色蒼白地垂著睫。

  半晌,才抬起眸,輕著嗓,問:

  「這樣不好嗎?」

  就維持現狀,不要想不要問,不好嗎?

  為什麼非要說開?

  這幾分鐘太短又太漫長,她腦海閃過太多念頭和畫面,最後卻覺得,這已經是當下最合適他們的關係。

  這是既不讓她存在太過負罪感,又不會有過多壓力的選擇。

  那天回到沂寧,在酒吧里看見的辛澄的身影,就像一根挑不掉的刺扎在她心口。

  如果說知曉父母的離婚,是磨滅了她對永恆不變愛情的幻想,那那日辛澄字字戳心的話,就是從背後襲來的一根棍,敲碎了她本就搖搖欲墜的那點堅持。

  她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一切影響都會漸漸消散的。

  記憶會隨時間淡化,淤痕會有褪去的時刻,傷口也能逐漸癒合。

  可事實卻是,她光是看見辛澄這個人,不願回想的記憶就再度席捲而來。

  傷口又開始冒膿,那些留在她心底的傷痕,好像只是被時間籠上了一層沙。

  她的幾句話就像一陣風。

  吹去覆在表面的塵土,就能看見看似彌合的創口之下,鮮血淋漓的、從未痊癒的傷口。

  她撐不下去了。

  她沒辦法再這樣若無其事下去。

  愛太需要強大的意志力和衝破萬難的勇氣了。

  可她沒有。

  就算她能說服自己忽視那些過去,她也無法保證她跟梁京雲有未來。

  或許是初戀,或許是梁京雲留給過她太多美好的回憶。

  她不想她和梁京雲最後的結局跟蘇女士和夏先生一樣。

  不想在一塊生活了十幾二十年,在該已經徹底習慣對方成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的時候,接受兩人終究會分開的事實。

  長痛不如短痛。

  與其在注入了全部的真心與愛後被拋棄,不如在此刻就割斷這段關係。

  她就這樣自私地丟下了梁京雲。

  和梁京雲分手後,她就想,她不會再進入第二段感情了。

  她就不適合談戀愛。

  她承受不住當下熾熱的愛意會在時間的沙漏里漸漸冷卻的事實。

  她也接受不了感情中一定會出現的落差。

  如果沒有和梁京雲重逢,她想,她連這些搖擺掙扎也不會有。

  她從前以為被愛是世界上最容易也最理所當然的事。

  人生來就在被愛。如果不被愛,是不會降臨到這個世上的,所以也不會有人得不到愛。

  直到那些本該是絕對恆久的愛意被分散,被收回,再被轉移。

  她才意識到不是這樣的。

  沒有人會無條件給誰愛。

  哪怕是父母給予的愛,都是基於血緣。而最殘忍的是,就算流著相同的血液,愛也依舊會一點點變少、消散。

  除此以外的一切關係更是如此。

  她能靠外貌、語言和行動短暫吸引一個人,卻無法讓人就此給她無限的愛。

  愛能隨時被收放。

  交付愛意的人擁有絕對的權利收回他們投注在任何人身上的愛。<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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