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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門外走進來的,正是齊四閒已經許久未見的潛君之。

  祝昇微微偏過臉,與潛君之對視一眼。

  齊四閒忍不住迎上去,又堪堪停在一臂之外,「要不是和你打過電話,我還真以為祝哥是在騙我呢。」

  畢竟從潛君之與祝昇出事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潛君之的真人,而不是隔著話筒的略微失真的聲音。

  他剛說完,才後知後覺地察覺不對,「哥你怎麼知道我們在聊什麼?這個房子的隔音這麼差嗎?」

  潛君之抬起手,手裡的手機屏幕上,是明晃晃的通話中界面。看時間,已經持續了有一小時了。

  齊四閒猛地回頭,見祝昇聳聳肩。

  潛君之沒打算閒聊,直入正題,「有人告訴我,在幾天前,王得良詢問了總部的出入權限問題,尤其詳細確認了,是否能帶他的手下進入總部。」

  「我們的計劃做不到在何所思等不下去之前進入總部,同時,如果他的弟弟需要[野獸]才能維生,即便帶他進入總部,也只會成為妨礙。」

  齊四閒:「所以……」

  「也許王得良跟他說了什麼,讓他下定了決心。」祝昇補充,「不過,這也只是我們的推測。一切要看,他到底想對你做什麼。」

  齊四閒如鯁在喉,「真的沒其他辦法了嗎?何組長的弟弟……如果我們要消除所有的[野獸],就註定救不了他嗎?」

  潛君之微妙地沉默一下,看向祝昇。

  齊四閒從這動作里得到暗示,眼巴巴地盯著祝昇,希冀著對方能給出點其他方法。

  但祝昇卻搖搖頭,「我問過秦光了,何所思的弟弟與[野獸]已經接近完全融合,或者說……已經被侵蝕了大半。黑霧已經代替了他的血液,在他的血管里流動,支撐他的生理活動。如果要把[野獸]從他體內抽離,他不可能活得下來。」

  「侵蝕……」齊四閒捕捉到什麼傾向,「意思是,哪怕[野獸]在他弟弟的體內繼續保留,總有一天,他的弟弟也還是會……」

  祝昇這次乾脆地點頭了。

  齊四閒卡了殼。

  潛君之搖頭,讓他下意識咽回了所有嘗試挽救的話,「如果他是針對你的,之後要小心,不要被得手。但同時,也不要露出你已經知道他的行動的異樣,明白了嗎?」

  齊四閒一時半會兒沒能答話。

  他一遍遍看過去祝昇與潛君之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轍的平靜與淡漠。

  為什麼能這麼冷靜呢?為什麼知道何組長大概率會站在對立的那一方,知道何組長的弟弟怎麼樣都難逃一死的時候,依然能那麼平靜呢?

  是因為早有預料嗎?還是真的不在乎?

  齊四閒想要發問,心底有個聲音卻也在問自己:那你呢,你又能想出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潛君之好像看出了什麼,用手裡提著的東西輕敲了一下齊四閒的頭,「做你能做的,否則最後只會什麼都做不到。」

  齊四閒回神,目光焦點隨著潛君之的動作自然移到敲自己頭的東西上。

  齊四閒:……?

  那是一根黃瓜。

  齊四閒眨眨眼,目光下移,終於落到潛君之的另一隻手上。

  那上面正提著一袋子菜。

  齊四閒呆呆地張口:「這……?」

  第79章

  那袋子菜出現的原因非常好猜, 無非就是表明著潛君之,以及祝哥,要自己下廚解決午晚飯。

  不過, 齊四閒最後還是沒有得到一起享用的機會。

  臨近天黑, 跟蹤會更難以被察覺,因此齊四閒很快就被潛君之與祝昇趕了出去, 要求他在天黑之前回到家。

  那一瞬間,齊四閒有種自己變成了小孩的幻覺。

  這哪怕是以前在孤兒院,都是沒有過的經歷。

  大門關上, 祝昇倚在窗邊,看著齊四閒跟做賊似的快速跑過街道,不由得邊搖頭邊嘆氣,「我看, 你以前還是太護著他了,怎麼養成的這種性格?」

  潛君之正在沙發上坐下, 此時睨他一眼,「關我什麼事。」

  祝昇也走過去並肩坐下,兩人都暫時沒有管放在桌上的菜。

  齊四閒的猜測確實沒錯, 祝昇與潛君之都會做飯。祝昇的技能來源於多年國外留學的自救,而潛君之……也早就習慣一個人生活。

  若不是情況確實不允許, 他們倒也不介意齊四閒蹭一頓飯。

  只是現下有更要緊的事情。

  「來的路上看見何所思了嗎?」祝昇專注地看著潛君之。

  潛君之搖頭,「沒有。應該是回去了。」

  他頓了頓,眼底醞釀著不知什麼情緒, 「又或許, 他看出了是你在阻攔,臨時後悔了。」

  祝昇微妙地眯起眼,「後悔?你就這麼相信他?」相信他即便有動搖過, 最後依然會選擇這一邊。

  潛君之無奈地看祝昇一眼,不用問就知道,那些逸散在空氣中的酸意全是這人故意裝出來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人總是喜歡沒醋裝醋,難道他覺得這是情趣的一種?

  稍微飛散的思緒被潛君之抓回來塞好,「不是相信,只是因為,我對他的了解,比其他人多一點。」

  思維肯定是還沒完全歸位,不然潛君之一定會發現自己用詞的略微歧義。

  祝昇的嘴角放下去了點,而潛君之毫無察覺。

  「他一直在後悔當初同意用[野獸]救他弟弟的決定,即便在我問起的時候,他始終否認,但眼裡的掙扎和動搖是藏不住的。」

  「所以,這一次,即便他能夠走到他弟弟面前,目睹那樣的慘狀,我估計,最後他還是會被選擇權交給他弟弟。」

  「而據秦光所說,何所念很早很早就想死了,他的精神早就撐不下去了。」

  祝昇的目光在潛君之被衣領遮擋的側頸微妙地游移,「……你還挺關心他——他們的。」

  潛君之這下終於察覺到不對了,用難以置信又無可奈何的眼神瞪他一眼,「能別發瘋嗎?」

  祝昇攤攤手,消停了。

  潛君之嘆出口氣,正色道:「雖然我不在意何所思究竟準備站哪邊,但如果他的目標,或者說,王得良的目標是齊四閒,還是不得不防。」

  「嗯,」祝昇贊同,「畢竟,[饕餮]的能力,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對囚室戰力的一大威脅。」

  能夠感應到同類氣息,甚至飢不擇食,以攝入同類為生的[野獸]——這才是[饕餮]被定義為A級的原因。

  現在想來,那些人的心思在給[饕餮]定級時,也早已暴露。

  明明是為了保護普通人類而給[野獸]定級分類處理,卻給一個破壞力幾乎只針對同類的[野獸]定為A級。

  究竟是在防誰……顯而易見了。

  「所以,今天見到姓葉的那對兄妹了嗎?」祝昇稍微放鬆了姿勢,懶洋洋地問潛君之。

  「嗯。葉霞同意到場幫忙探測路線,不過也僅限於此。到時候,她會在一個足夠安全的位置,遠程探測。」

  祝昇輕輕一笑,「她哥哥不同意她直接進入總部,對吧?」

  潛君之不太贊同地看他一眼,「人之常情,能不冒風險,自然是以保守要緊。」

  祝昇長出一口氣,「每次你這樣說的時候,我都很想知道,過去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會認為你冷漠無情。」

  「關注一方面,自然就會冷落另一方面,無可厚非。」潛君之沒打算跳進祝昇這個陷阱,「比起這個,我現在更關注什麼時候才能吃到晚飯。」

  祝昇哈哈一笑,「好好,我這就去。」

  ——

  無聲的黑暗裡,慘白的無影燈自上而下打下來,把他與渾身是血的弟弟罩在其中。

  他像是剛醒還睏倦,看不太清面前的現狀,只是毫無目的地轉動酸痛的脖頸,眼底掠過弟弟同樣慘白的面龐。

  弟弟張開著嘴,嘴裡看不見牙齒,像是一個深邃的空洞,要把所有聲音都吸收進去,所有的呼喊與求救都淹沒在那樣的黑洞中。

  他眨眨眼,慢慢走向前去,彎腰,低頭傾聽弟弟的心跳。

  胸膛處一片空蕩,在他彎腰的一瞬間,衣服與皮肉盡數消失,露出空腔一般的體內。

  那裡沒有什麼能夠跳動的器官,只有無盡的黑霧在源源不斷地涌動,製造出胸膛起伏的假象。

  他聽了一會兒,什麼都沒有聽到,於是又抬起頭來。

  弟弟的眼睛是睜著的,但沒有神采,鼻翼只隨著黑霧涌動而一張一合,就好像……

  就好像,弟弟的靈魂早已不在這個地方了,所有還活著的跡象,都是這些黑霧充脹起來的氣球,只需要稍稍一碰,就會在虛空中爆裂,只留下毫無生命力的碎片。

  你還活著嗎?

  他出不了聲,上下嘴唇似乎被縫住了。

  [要停下嗎?]

  黑暗裡,看不見的人影向他詢問。

  他想開口回答,但縫著嘴唇的線堅固無比。

  [那……就當你默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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