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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你微博上那張身高照,就像今天,我讓他道歉,他會把自己制服外套脫了,說讓他向這種人說對不起,他這個警察也不當了。他把衣服摔我身上,說他三年前就不想當了。」

  「三年前……」梁真開口,才發現自己喉嚨特別的干,聲音也啞,他問,「三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凌曌先是搖搖頭,自言自語的說這些應該由邵明音決定要不要告訴他。但他想到邵明音願意回石家莊了,他覺得梁真應該、也需要知道。

  「有些事情檔案里是不能寫的,比如三年前,邵明音在聽一場審訊的時候突然就拔了旁邊同事的槍衝進去了,子彈都已經上膛了,如果不是裡面的審訊員把他攔著,他真的會開那一槍。」

  「我知道他很恨毒販,也恨碰毒的人。」梁真道。

  「那你知道他為什麼、那麼恨嗎?」

  梁真就坐在那兒,沒點頭也沒搖頭,當凌曌再次開口,他甚至覺得自己受到了審判。

  「他跟你說過,他父母是死在買家劫持校車的事件里吧,那其實是次失誤,警方原本是想控制一個買家來配合之後的行動,但沒想到過程中出現了偏差,導致那個買家逃到了校車上。」

  凌曌嘴角的肌肉抽搐了幾下,良久他才說,那個買家的情報就是邵明音給的。

  「不僅如此,那場交易還是他去交的貨,當時和他一起去交貨的就是他後來失控差點開槍的那一個,而當那輛校車被挾持——」

  「別說了…」梁真能猜到那後面發生了什麼,「那不是他的錯。」

  「那當然不是他的錯,他更不能暴露,牽一髮而動全身,他要是暴露了,其他臥底線人怎麼辦,即將收尾的行動又該怎麼辦。他要是暴露了,他父母就算被救下了,以後又怎麼辦。」凌曌說得那麼熟練,好像曾開導地對某人說過無數遍。

  「他不能暴露,」凌曌道。他看著前方,他來過邵明音住的地方,知道哪個樓層亮著的哪盞燈是邵明音的。

  他看著那燈光,他說當時的邵明音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梁真回到房間的時候,邵明音已經洗好澡了。他沒躺床上,而是蹲著身在給梁真行李箱裡的衣服再疊一遍。見梁真進來了他就說這樣疊空間能多出大半,梁真可以再放些別的東西進去。

  「秋褲又不帶?你這次出去又是大半個月,去哪兒都冷,你還不穿秋褲,不怕二十歲就得類風濕關節炎啊。」邵明音邊數落邊疊了兩條秋褲進去,再塞了一件大衣後他把行李箱關上了,豎起來之後他坐到了地板上,雙手一推將行李箱推到梁真那邊。

  梁真抓住行李箱的手柄了,將那箱子推到一旁後他看到了緊挨的那張摺疊行軍床,他已經很久沒攤開這張床了,但此刻看著那有些落灰的鐵板,他愣是等到邵明音叫他名字了才回過神。

  梁真走過去了。這個房間那么小,他沒走兩步就到邵明音面前了。沒讓坐著的人仰望多久,梁真就也坐下,駝著背伸著脖子,儘量地和邵明音平視。

  「怎麼了?」邵明音笑了一下,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他捏著梁真臉頰扯出了一個弧度。

  「大明星你明天總不能這幅嘴臉去杭州吧,」邵明音道,「你笑一個啊。」

  梁真確實笑了,很勉強地抿了抿嘴。當他將邵明音的手握住,放到自己腿上又攤開,他再抬頭,眼角是紅的。

  「怎麼了…」邵明音知道梁真接了凌曌的電話,他問梁真,「凌曌都和你說什麼了?」

  「他和我說,他也在這兒睡過,」梁真指了指身後,「那張摺疊床就是他買的。完了,梁真的醋廠又炸了。」

  他說著玩笑話,但一點也沒起到搞笑的作用。當手指顫抖著摸上那些舊傷,梁真的眼淚還是掉在那上面了。

  那滴眼淚太燙手了,邵明音整個人都是一抖,一瞬間他又記起了那種疼。他看到自己混在人群里,親眼目睹那個買家竄上了校車,他和同夥轉身離開時他聽到自己母親的聲音,但他連絲毫的猶豫都不能表現出來。

  而每當邵明音回憶起那一天,他總覺得父親是看到自己了的。當連軸轉的工作都無法抹殺掉那段回憶,當心理諮詢也無法解開這個心結,邵明音的失眠越來越嚴重。他會控制不住的用利器在自己的手心上劃,企圖用疼痛來減緩對父母的負罪感和無能為力,如果不是凌曌發現的早並且守了他一整個星期,那些傷可能會更往下落在其他更致命的地方。

  而那個星期過後邵明音整個人都安靜了,不會再像以前那麼鋒芒畢露,因為他已經為此付出了太多代價。他變得溫柔也不吝嗇笑容,但他自己心知肚明。

  他知道自己一直被困在那一天裡,在他父母生命的最後一天裡他們的兒子也在現場,不僅無動於衷,還是幫凶。

  他一直被困在那一天裡,直到遇到了梁真。這個大男孩進入了他的生活,改變了一成不變的節奏,不管是和過去和解還是面對未來,他都是因為梁真的到來才慢慢鼓起勇氣的。

  而現在,這個大男孩捧著他的右手貼著自己臉頰,說如果他不想去,他石家莊一演完就馬上回來。

  「票都買了,好不容易請的假,」既然梁真知道了,邵明音也表現的釋然,「再說了,我也想看你在石家莊演。」

  「別掉眼淚了,」邵明音在他臉上擦了擦,「你的媽媽粉要是知道你現在這麼哭,肯定會心疼的。」

  「那你呢?」梁真問,「你呢?」

  「我啊,」邵明音的手還是貼著梁真臉頰,他摸了摸,他說他當然也心疼。

  梁真聽了眼淚馬上就止住了,臉也憋得有點紅,但呼吸一屏住鼻涕就會往下掉,梁真吸了吸,再慢慢呼氣,左邊鼻孔里就吹出了個泡泡。

  梁真視線模糊,沒怎麼看清,邵明音就幫他戳破,意識到自己出了洋相後梁真沒忍住的笑了一下,可又覺得現在的氣氛不太適合笑,他又馬上收住了。

  「別憋著笑啊,」邵明音道,「大明星要開開心心地笑,開開心心去開巡演。」

  「可是……」

  「沒有可是。」邵明音說著,手也放下了。他的手指揉著掌心,他看著眼前的梁真,他說只要梁真笑了——

  「只要梁真笑了,邵明音就不疼了。」

  第56章

  二月,邵明音回石家莊的那天,梁真已經在那兒了。

  那天的廣播一直在通報因為空演,原定五點五十起飛的河北航空延機。如果沒有延機,邵明音八點半就能到正定機場了,但當他在溫州等到了這個點,他都還沒開始登機。邵明音就給梁真發信息,讓他別來接了,保不准航班還很有可能會取消,梁真就只說讓他登機後記得通知,他會過來的。

  就這麼等到十點,邵明音終於坐上飛機了,他甚至都有點緊張,因為這不僅是他三四年來第一次坐飛機,還是第一次離開溫州,目的地還是石家莊。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給梁真發完信息後他就關機了,目光一直落在窗外。等飛機起飛後他能看到江南一路的霓虹閃爍,但那沒持續多久就變成了黑暗的雲層,邵明音就把遮陽板拉下了,他沉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聽到了一些人在說話。

  有溫州話。溫州話邵明音到現在都只是聽得大懂但不會說,而在這架開往石家莊的飛機上,他聽到的更多的是河北話。

  和南方的方言體系不同,北方話和普通話的差異並不大。坐在邵明音旁邊的是一對夫妻,說話的時候那個音調非常地道。是他們先問的邵明音哪裡人,邵明音用方言腔一開口,那不就是老鄉嘛。

  那對夫妻是在溫州做五金生意的,有家自己的店鋪。邵明音問他們是不是回家過年,他們說是,但這次回去其實就不打算回來了。現在老家也慢慢發展起來了,就算賺的少,他們也更樂意呆老家。坐在邵明音旁邊的男人在飛機降落後還給邵明音看他小孩的照片,七歲,是需要陪伴的年紀。

  邵明音沒託運行李,和那對夫妻道別後就拎著小箱子往國內到達的出口走。開機後梁真的消息就冒出來了,半個小時前的,他說他在五號門口等。

  邵明音走過去了,一出門沒了暖氣,冷風就嗖嗖得刮到臉上,邵明音剛掏出手機想問梁真具體在哪兒,他身後就突然竄出個人,沒等他回頭,一條圍巾就裹到他脖子上了。

  「你還說我,你也穿的很少啊,」梁真將那圍巾整理好,「你沒看天氣預報嗎,過兩天石家莊要下雪了!」

  「你又不是沒見過下雪,」邵明音跟他一起往打計程車的方向走,「蘭州還不是年年會下雪。」

  「但溫州沒下過啊,」梁真道,「我還沒和你一起看過下雪呢。」

  兩人回訂的酒店已經是凌晨了。邵明音職業道德作祟,一定要去前台登記身份證,梁真不讓,說這樣就不能玩某些play了,邵明音踹了他一腳說誰要和你玩play,就下樓找前台了。等他再回到那個房間,梁真一開門,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說和照片上不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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