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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聽啊。」姜諾看著他,「這是誰的曲子?」

  宴若愚答:「德彪西的《月光》。」

  姜諾重新看向黑白鍵盤,沉默少頃後,又問:「德彪西是誰?」

  「德彪西——」宴若愚正要從人物生平著手介紹,他注意到姜諾小心翼翼將手放在鋼琴鍵上沒按下,突然改變了主意。

  「德彪西是我媽最喜歡的鋼琴家。二十多年前她和我爸在海邊辦了場西式婚禮,我爸在浪花將將能拍打到的地方放了架鋼琴,為她彈奏這首《月光》。」

  「你現在還能在網上找到那場婚禮的紀錄片,」宴若愚說,「我媽穿著白婚紗從擺滿沙灘的花海里走過來,我爸在蔚藍的浪花里等她。」

  姜諾說:「你爸真浪漫。」

  「浪漫個屁,」宴若愚告訴他浪漫背後的小秘密,「我爺爺年輕的時候沒怎麼讀過書,家業漸漸大了,就希望把我爸培養成文化人,送他去學鋼琴。但我爸一直不感興趣,氣走的老師沒十個也有八個,175萬的施威坦一擱置就是二十多年,直到遇上我媽,他才瘋狂重操舊業,反反覆覆只練這一首《月光》。」

  宴若愚說著,又彈起《月光》舒緩幽靜的前奏:「我爺爺看人一向很準,老早就看出我爸對我媽有意,但不同意,知道我爸先斬後奏請我媽參加時裝周晚宴後更是怒不可遏,斷絕父子這種氣話都說出來了,強迫我爸和我媽必須在晚宴結束前說明白,結束這段偷偷摸摸戀愛關係。」

  「然後你猜怎麼著?」宴若愚還在慢慢地彈那首曲子,笑著問姜諾。姜諾不用猜也知道,他父親肯定沒屈服,不然就不會有宴若愚。

  「然後我爸在晚宴上彈了這首《月光》,當著所有媒體記者的面走到我媽面前,戒指都沒準備就單膝跪下,問她願意嫁嗎?」

  宴若愚說完,也按下了自己能記住的最後一個鍵。

  偌大的餐廳里重歸寂靜,只有他們倆人坐在鋼琴前,側臉相視。

  周遭全部窗簾都拉了個嚴實,天花板四周的小圓燈是唯一的光源,將身邊人朦朦朧朧的照亮,落在宴若愚眼裡,當真像沐浴在月光里,恬靜溫柔到不真實——

  這種不真實感只有在姜諾身上才有。越是凝視姜諾,宴若愚就越覺得不真實。倒不是懷疑這個人的存在,而是他們明明離得這麼近,姜諾卻總顯得那麼遠,不閃躲也不靠近,不像他,不由自主情不自禁地傾湊,覺著一切都剛剛好,正正好用呼吸的熱度填補兩人之間的距離,和燈光打下來的陰影。

  然後四周的燈光突然全滅,又在下一秒全部打開,酒店的工作人員在餐廳入口處問:「兩位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嗎?」

  宴若愚連忙抽身,仿若經歷了一場莊周夢蝶蝶虛無夢幻,跟工作人員說:「沒、沒事。」

  他和姜諾從另一個出口離開餐廳,回房間後,姜諾比他更冷靜,說要不採樣鋼琴曲吧,不一定是《月光》,也可以是其他柔和的曲子。這就是他對那個夜晚的所有回憶,沒有宴若愚的情不自禁,而是停留在曲子好聽,可以二次創作。

  《8month》的伴奏就是這麼來的。嚴格意義上來說,這首連鼓點都沒疊加的beat算不上說唱伴奏,但兩位選手的演唱方式又是最古樸的說和唱,沒有技巧,甚至不講究押韻和flow,平鋪直敘,娓娓道來那個陰差陽錯相識的夜晚。

  他們並沒有講太多隱私,而是注重於描繪景:棚戶區的煙火,出租房外的星空,阿姆斯特丹的修道院……沒等他們唱完,王墨鏡就小聲對梁真說:「這樣的音樂很好,但不像說唱,聽的我不知道該把它往哪種類型里套。」

  「我個人認為音樂好到一定程度就沒有類型這個概念了。」梁真說出自己的看法,並舉例,「沒有人會糾結KevenKim的一些歌到底是搖滾還是hiphop,因為他太強了,真的要按類型分,他的歌不是搖滾風也不是嘻哈風,而是kevenkim風。」

  梁真說:「好音樂就是好音樂,不應該受類型局限。」

  王墨鏡點點頭,贊同梁真的觀點。兩人重新看向舞台,期待台上的兩人唱完最後最後一段hook結束這場表演,宴若愚卻突然的,在無意瞥見姜諾掌心的那串數字後,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忘詞了。

  第66章

  宴若愚忘詞後,導師里反應最大的其實是湯燕關。

  能在娛樂圈裡站穩腳跟的都不是遲鈍的人,他一看到歌名就開始納悶「month」為什麼不加「s」,原本想在演出結束後詢問,宴若愚卻在歌里大大方方提到姜諾求真的那句「Chinese後面要不要加s」。

  然後姜諾在旁邊會心一笑,覺得宴若愚的調侃無傷大雅,並和宴若愚合唱所有hook。

  這還是湯燕關第一次聽到別人和宴若愚合唱英文部分。兩年前的《Pick!Pick!》里,其它練習生一聽自己被安排和宴若愚一組,那可是半句英文都不敢往rap歌詞裡加,就怕上場後班門弄斧,高下立判得太明顯。

  宴若愚爺爺沒怎麼讀過書,他爸爸也不愛當文化人,但當財富積累到第三代,宴若愚舉手投足間的貴氣已然甩其他練習生一大截。相同的練習生制服不妨礙他的存在讓其他人相形見絀,他雖然沒交論文就從美國跑回來了,但他就讀的那所常青藤是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他要是出道了,那就能以一舉之力拉高偶像行業的平均學歷,媽媽再也不用擔心孩子追的明星沒文化。

  他不是有錢,而是有很多錢。他身上那種很多很多錢才能培養出的氣場也讓《Pick!Pick》的編導相形見絀,原本想給他立個「孤獨大魔王」人設,唯有祖國和同宿舍的男孩才是溫暖的慰藉,卻發現宴若愚絲毫沒有中產階級海龜的迷茫,從來不曾在同寢室的湯燕關面前展露出脆弱的一面,反倒在湯燕關搖擺不定時拍拍他的肩膀,鼓勵安慰他盡人事聽天命,既來之則安之。

  這些畫面都不用經過導向性的剪輯,直接放出去就能吸引一大批嗑學家前來報導,高舉「觀魚CPSZD」。沒辦法,誰讓宴若愚剛回國的時候臉上還有嬰兒肥,五官精緻得像是和程嬰夢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實在是攻不起來,「魚塘cp」冷得一批,只能便宜了湯燕關。cp火了之後節目組把他們倆放一塊兒接受採訪,記者旁敲側擊地問他們倆對cp粉的看法,湯燕關謹遵經紀人的指示含糊其辭,宴若愚堅決不展開聊,態度卻很坦蕩,同人無所為,反正他不會看,但別把他寫得太慘,他在現實生活里已經夠慘了。

  記者發出笑聲,說你能有什麼慘的。湯燕關沒說話,但心裡想的也和那個記者一樣,覺得宴若愚這種天之驕子的人生中沒有苦難二字,說退賽就退賽,也不屑人脈資源,從來都是別的選手暗暗蹭他熱度,沒見他私下裡跟任何人有聯繫。

  久而久之,曾經聲勢浩大的嗑學家們無糧可磕,漸漸也就散了,也沒在《MakeitReal》開播後迎來文藝復興,因為大家驀然回首才發現,宴若愚在這檔節目裡一集的笑容比《Pick!Pick!》一季都多,而只要他眼裡染著笑意,他的目光肯定放在姜諾身上。

  這不是把觀眾頭摁進去磕嘛,「brunoa」一朝崛起,來勢洶洶,把曾經歐美圈裡的一些寫手都吸引了過來。還堅守「觀魚cpszd」的cp粉當然稱呼「brunoa」是邪教,給出的理由千奇百怪,暗戳戳給狀態不在的姜諾做表情包,右下角p個伊斯特大喊:「德不配位,菜是原罪。」

  但姜諾在這首歌里的狀態里確實好起來了,導致湯燕關從一開始就沒好好聽歌,而是各種計算,思忖等會兒該如何點評,才能讓王墨鏡把票給宴若愚。這樣一來依靠人氣榜單晉級全國二十強的就是另一名叫Sean的練習生。他在網站上的票數比不上宴若愚,秒殺那些沒粉絲基礎的rapper還是綽綽有餘的。

  但他萬萬沒想到宴若愚居然出現失誤,將他從精明算計里拉回來,把心思重新放在《8month》的歌詞上,恍然發現自己錯過了。宴若愚也有苦愁煩惱,只是那些情感不是誰都能意會得到,兩個人必須相互輝映,才能一同翻山越嶺。

  「你有沒有發現,這首歌雖然是嘻哈說唱,但股子裡其實是很有詩意的。」梁真就歌詞跟王墨鏡展開討論,「他們倆寫的唱的全是景,跟拍電影似得把鏡頭挪向別處了,不寫情,只寫景,借景抒情。」

  「這樣處理很特別,也很高級。」王墨鏡在圈子裡沉浮二十載,沒想到有一天會把嘻哈說唱同曲高和寡陽春白雪聯繫到一塊兒,感慨道,「美是真的美,失誤也是真失誤。」

  「這樣的失誤太不應該了。」湯燕關沉下一口氣,話裡有話地問宴若愚,「為什麼偏偏在最簡單的hook忘詞?」

  姜諾也不能理解,看向宴若愚。宴若愚拿麥在唇前抵了片刻,沒提那串號碼也沒看姜諾,直直往向正前方,說:「我心亂了。」

  「你心——」湯燕關咋舌,眉頭緊簇,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梁真打圓場,讓大家快點把票投給姜諾,反正宴若愚是人氣榜第一,選不選他都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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