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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Lai並沒有催促的意思,相反,他迫切又期待地想聽到些新的東西,希望他們慢工出細活,而不是像其他選手那樣套詞。

  「嗯……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這種高端一點的主題。」姜諾完全站在宴若愚的角度考慮,假設一個人是梵谷,偏執又爛漫,另一個人是高更,克製冷靜,他們一起住在一個叫阿爾的小鎮上,房間裡掛著一副向日葵。

  他細細回憶年初在梵谷美術館裡聽的講解,但記不太清了,所以就想問問宴若愚。而等他把目光從天花板上的投影畫作挪到宴若愚身上,才發現宴若愚早不知道什麼時候側躺,眸眼裡沒有斑斕的畫,只有自己。

  他們的距離太近了,近到姜諾後知後覺地侷促,好像耳邊循環播放的《starrystarrynight》唱的是真的:你的雙眼透視我靈魂深處的黑暗。

  「繼續說啊,」宴若愚沒發現姜諾的異樣,或者說他已經注意到了,也知道自己直白的眼神讓姜諾有些不安,但對方是姜諾,他就做不到遮遮掩掩,依舊滿心滿心地注視,手臂枕在腦袋下面認真道:「我在聽呢,我們倆在歌里玩角色play,然後呢?」

  姜諾:「……」

  宴若愚這關鍵詞提取的讓姜諾有點不敢有然後,思忖一兩分鐘組織好語言,才繼續說自己的設計。這首歌應該是生機盎然的,就像梵谷邀請高更來一個阿爾的小鎮住的那兩個月,他們碰撞又融合,梵谷為高更畫向日葵,高更為梵谷畫《畫向日葵的人》。

  這個想法主題確實特別,完完全全契合宴若愚天馬行空的創造力。宴若愚頻頻點頭表示贊同,卻又突然蹙眉,可惜道:「這個歐洲版的高山流水覓知音雖然盪氣迴腸,但我總覺得梵谷對高更要死要活,是被他PUA了誒。」

  如果不是氛圍太過於浪漫,不適合滿嘴跑火車破壞意境,宴若愚還真想具體聊聊他眼中的「PUA高手」高更。

  當然了,那個年代連PUA這個詞組都沒有,更別提什麼五步陷阱法。梵谷到最後視高更比什麼都重要,用自殘割耳朵的方式來挽留他而不得,這一整個過程與其說是被PUA了,不如說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敏感脆弱的人,梵谷是其中最有才華的那一個。

  他們缺愛,缺親情,愛情,友情……他們有點希望光亮就死死抓住,都來不及思考所託之人是否是良人。

  宴若愚說:「所以我不太喜歡高更,搞藝術的人里拋家棄子的不少,但像他這樣靈魂伴侶都不要的,我想不出第二個,男人活成他這樣,太沒擔當了。」

  姜諾說:「但他們在阿爾的兩個月肯定很快樂,不然畫不出那麼多漂亮的畫。」

  「我們也做過很多歌啊,我們還在一起八個月嘞……」宴若愚深吸一口氣,突然有了新點子,「對哦,都八個月了,那還唱什麼梵谷高更啊,寫我們自己不香嗎。」

  「我們有什麼好寫的,」姜諾抿嘴一笑,是覺得自己不值得一提,「我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故事。」

  宴若愚立馬反駁,說能寫得多了去了,就因為太多了,他一時都舉不出例子。

  不過他算是聽明白了,問一臉淡定的姜諾:「你是不是早就想做敘述風的歌,但又不想剖析地太深入,所以想用別人的故事而不是自己的。」

  姜諾沒搖頭。

  「可是……為什麼一定要套一個外殼呢,就唱你自己,不好嗎?」

  姜諾也說不出原因,沉默著躺在向日葵花海里。

  他今天穿了件藏藍色的冷色調衣服,在鮮艷明亮里的花海里格外明顯,但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只有穿棕黃色T恤的宴若愚躺在他身邊像擁抱他。

  宴若愚挪動身子湊近,跟姜諾講自己很久以前看過的一集美劇,編劇把活著的時候只賣出一幅畫的梵谷寫穿越了,來到21世紀的奧塞美術館,親眼看到自己的畫作擺在一個單獨的展廳,親耳聽到博物館館長跟參觀者們說,梵谷是史上最傑出的畫家,沒有之一。

  梵谷笑著,也哭得像個嬰兒,讓人惋惜時光無法倒流,那些遲來的肯定和讚許在歷史的長河中洶湧,永遠37歲的梵谷至死都沒有聽到一句。

  「但那不應該是你的命運,你是姜諾,我也不是高更,說走就走沒責任心。」宴若愚不知不覺握住他的手,攤開掌心,那幾朵粗糙的向日葵只有他會撫摸。

  每個人掌心裡或許都有幾朵向日葵,那柔軟的地方雖不是什麼私密,卻少有人會看到。宴若愚起初也只是不經意的一眼,但現在,他無比慶幸當初的驚鴻一瞥讓他抓住姜諾的手,並有機會當面親口對他說:「你是你,我是我,我不要將我們兩個人的經歷故事遮遮掩掩套上別人的外殼。」

  「我要光明磊落告訴所有人,你是我遇到過的,最有能力的製作人,沒有之一。」

  第59章

  姜諾和宴若愚在向日葵花海里流連忘返,另一個房間裡,宋舟和林淮所在展廳播放的畫作全都有芭蕾元素。

  來看展的人群女性居多,但在這個展廳里,宋舟旁邊坐著的都是同性。光影打在所有人身上,宋舟看到的是芭蕾舞演員在台下非常真實的一面,和同伴閒談調情,互相按摩伸展肢體,生活普普通通和其他女孩子沒什麼兩樣,卻又帶著這份職業賦予的典雅,他身邊一個年齡相仿的男生卻和同伴小聲說,她們腿怎麼這麼粗。

  宋舟呼吸稍微一屏,被他們的話一下子拉回現實。入場後每個人都會分到一本精心製作的講解小冊,裡面介紹愛畫芭蕾舞演員的德加,說他家境很好,但從未表露出優越感,最常對舞蹈演員們說的話就是:停下歌聲和舞蹈,你們最真實的一面對我來說最重要。那或許不漂亮,但是有夠震撼。

  宋舟旁邊坐著的那兩位確實也感受到了震撼,但和畫家想傳遞的不一樣:

  「她們身子好白啊。」

  「廢話,外國佬當然白。」

  「她們怎麼不穿安全褲,穿裙子怎麼能不穿安全褲……」

  宋舟深吸一口氣,有些聽不下去了,再看向坐在另一邊的林淮,目光雖正視前方,但一點沉浸的意思都沒有,顯然也聽到了這些對話,只是無動於衷。

  好在那兩人很快就離開了,講解小冊並沒有扔還拿在手裡,宋舟能清楚地看到他們翻到高更那一頁,並跟同伴說,走,去這個廳,這個人畫的女人奶『子都挺……

  宋舟耳邊終於清淨,只剩下配合影像循環播放的音樂。但他再也靜不下心,環顧四周,展廳里並不是沒有專心致志於畫作的遊客觀眾,但更多的人舉著手機錄像,錄完就走,或者拍照,拍畫作也拍自己,調整各種姿勢以名畫為背景。

  這讓宋舟突然覺得沒勁,想著自己應該先吃完藥再出門,不然這突如其來的沮喪感不會這麼強烈。反觀林淮,明明什麼都聽見了,什麼都看見了,卻還是能做出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姿態。別人的言行舉止在他這裡並不相通,不管周遭如何慘澹,他都能置身事外。

  宋舟不由疑惑,問:「你為什麼能這麼淡定?」

  林淮沒為自己爭辯:「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樣沒什麼社會責任擔當的人。」

  「我沒有陰陽怪氣說你不好的意思,」宋舟少有的真心實意,確實是很想知道,「這一切就在你眼前發生,你明明也看到了,為什麼心裡會一點起伏都沒有。」

  他垂眼思忖了幾秒,組織出一個例子:「就好比你辛辛苦苦準備了一張質量非常好的專輯,有些人沒聽懂概念比較新的一部分,還偏偏要在你的評論區來一句,你寫的是什麼鬼東西,唱的好難聽啊。」

  「我發在網易雲上的所有歌都免費,評論區里指點江山的人很多,有些還是祖安進修畢業的。」林淮說,「而這個藝術展門票一百二,他們花錢了,還是沒能好好欣賞。」

  宋舟原本以為林淮將是否付費作為能否評價的條件,正想要反駁爭辯,張開嘴的那一瞬間,就靈光乍現地突然懂了些什麼。

  「所以你發現了嗎?」林淮將宋舟還模模糊糊沒摸清的結論整合成一句話,「任何圈子一旦開放,擁抱主流市場不再小眾,沒有自主鑑賞能力的都是成為這個圈子裡的大多數,掌握話語權定義好壞的資本餵什麼,他們就吃什麼。」

  兩人在沉默里互視。除了白色的舞裙,德加也喜歡在畫裡用黃紅的色調,展廳里其他觀眾的衣著顏色好巧不巧地都與這些暖色調相近,只有宋舟穿了一件浸染成暗綠色的苧麻寬鬆長袖,而林淮的衛衣是灰的,不暖不冷中和兩種色調。

  林淮問:「想不想知道我什麼時候開始覺得沒勁的?」

  宋舟不言,側臉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

  「《makeitreal》之前辦了三屆。第一屆冠軍是個老og,來參加節目的車路費都是問朋友借的,成名後記者問他為什麼刪改那麼多歌詞,他回了句『我歲數在這兒了,我不年輕了,想掙錢,不行嗎』。第二屆冠軍和你一樣來自海外賽區,贏了之後也沒在娛樂圈裡混,沒簽公司回伯克利念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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