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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洲石頭房常用木板窗,開口在下,向外打開後用木棍柱著,關窗時候鎖好。按理說木板窗比尋常窗戶還有份量,不應該像林西梓現在看到那樣扭扭捏捏地被風吹著撞窗沿,一是窗戶角度確實不對,二是沒有鎖好。

  雨打濕了林西梓的頭髮,他還是沒有縮回身子,想著等看到許曾諳關窗就回。

  可是沒有。

  他看著那木窗一下又一下敲擊,又被彈回,繼續被風吹著搖擺。

  漫長的等待里,沒有一隻手探出來抓住下沿的鉤子,把窗戶鎖好。

  林西梓收回探出的身子,目光落在床頭的電子鐘上,已經是凌晨。他想許曾諳或許是太累睡地太沉沒有注意,可想想又不對。他怕出什麼事,衣服也沒來得及換就出了門上樓,站在許曾諳房間門前他還緊張的把手在後背揉搓小會兒才敲門。

  沒有反應。

  林西梓有些慌,扭動門把鎖的時候他想,如果真的是睡太安穩,就去把窗關上,不然地板淋了一夜或者半夜沒吵醒,不好。

  門沒鎖,林西梓躡手躡腳地推開,吹進來的風比他的動作聲要大,他隱隱看到躺在床上的弧度,是許曾諳。

  林西梓走到窗前,把窗戶勾好後屋內瞬間安靜了很多,也沒了光。他輕悄悄地摸索,就怕弄出一點聲音吵醒了許曾諳。

  可是怕什麼來什麼,林西梓手腿到了小茶几,他聽到了茶几上有滾動聲,隨後是重物落地的一聲響。

  那聲音林西梓自己都一驚,掉下來的物什又滾動到他腳邊,林西梓拿起,是手電筒。他把手電筒放回遠處,摸索到門口的時候還有些欣喜,許曾諳沒醒。

  床上的人連點被褥的摩擦聲都沒發出。

  如果不是推開門的時候聽到一聲驚呼,林西梓就這麼走出了。

  很難形容那是什麼聲音,甚至不像是人能發出來的,很急促,像是被夢魘困住而痛苦。

  林西梓擔心,匆匆摸索著拿回手電,走到床頭。

  他用手背碰許曾諳的額頭。

  很燙。

  許曾諳發燒了。

  林西梓慌張地開了手電,燈口朝下放置在床頭,那光不至於太刺眼,也能照亮些許周邊。林西梓才發現許曾諳的臉潮紅的厲害。

  林西梓喚他的名字:「許曾諳?」

  許曾諳沒睜開眼,他畏光一般地把身子往被子裡縮,呼吸的時候帶出幾聲染上哭腔的嘆氣。

  林西梓見喚不醒,只能自己去找藥。感冒發燒應該是常備藥,他想在這個房間裡也會有。他拿著手電在四周掃,房間很小東西也少,他先是翻床頭櫃,裡面的東西少得可憐,都是瑣碎的日用品。林西梓起身去了另一頭的床頭櫃前,打開後情況也是如此。他最後站在衣櫃前,那柜子也不大,統統就四扇櫃門,翻開上面兩個都是衣服,下面左邊也是,如果右邊沒有,林西梓就想著去大廳里找。

  打開右邊櫃門的時候林西梓愣住了。

  他原本只是彎下腰,然後漸漸呼吸有些急促,像是卸了力氣,林西梓蹲坐在那個櫃門前。

  裡面都是藥。

  最裡面的藥他認識,也最多,紙質的包裝盒像疊磚塊一樣在狹小的里整整齊齊地摞了好幾層,上面都是同樣的字——

  散列通。

  林西梓拿出幾個搖了搖,都是空的。

  是都吃完了。

  柜子里其實還有個小箱子,那更像一個藥盒,林西梓打開,裡面也有兩盒散利痛。

  一盒是新的,一盒拆過,吃得還剩三顆。

  他知道散列通不止是止痛藥還能退燒,可他看著那堵散列通的小牆,根本不敢給許曾諳吃這藥。

  林西梓想起他以前見許曾諳吃過。許曾諳身子敏感,暈車天氣變化太快或者一緊張都容易偏頭痛,所以書包里常放著非處方的止痛藥,十塊錢一盒,許曾諳可以吃挺久。林西梓不放心,止痛藥多少都是成癮的,副作用也不小,所以許曾諳不舒服的時候他就幫著按按穴位,哄他早點睡覺而不是吃藥,許曾諳也覺得有理,開頭的幾次忍著沒吃,漸漸體質也似乎跟著變好起來,林西梓給自己臉上貼金,說那都是我的功勞。

  那時候他哪能想到,有一天會在許曾諳的柜子里看到這些。

  林西梓繼續翻那個藥箱,還有其他的退燒藥,胃不適和日常小毛病的也都有,可有那麼幾個藥盒,上面的化學試劑他是頭一次見。林西梓翻到藥盒側面看說明,是抗抑鬱的。

  林西梓費力地將那幾盒藥放了回去,沒有拿手電筒的手在臉頰揉搓,他一吸鼻子,氣呼出的時候他抑制不住地發出了聲音,尾音和氣息都是顫的。

  林西梓的胸膛急劇地起伏,眼淚是從心裡帶出來的。

  他無法想像許曾諳經歷了什麼。

  林西梓從樓下接了水,跪在床邊想把許曾諳叫醒吃藥,許曾諳依舊是抗拒,躲著不想露出臉。林西梓沒辦法,只能把人扶起來背靠著床頭,他想先把藥放到許曾諳嘴裡,再把茶杯抵在他唇間倒一些進去。

  就在藥丸碰到牙齒的時候,許曾諳猛然睜開眼,像是見著世間最恐怖的事物一般從被窩裡彈起身,又因為腿腳浮軟而跌坐在床上。林西梓被這突然一下也驚著了,手一抖小藥丸也在黑暗中跌落無處尋找。

  林西梓只好又取了一顆,鋁紙片破碎的聲音像一根刺刺向許曾諳的耳膜,他捂住耳,林西梓手伸過來之後他再次搖著頭擺脫開,眼睛重新閉上,不願意掙開。

  林西梓求他:「許曾諳你吃藥啊。」

  許曾諳不聽,身子往林西梓相反的方向挪,床本來就小,很快他就摔倒了地板上。

  林西梓也顧不上藥,踹了拖鞋就從床上跨到另一頭,他扶著許曾諳的肩膀坐起來,然後再環住許曾諳的腰要把人抱回床上。等這一切都做好他準備起身的時候,許曾諳雙手緊緊環住他的後背,他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許曾諳身上。

  林西梓想掙開,可許曾諳抱的實在太緊,不讓他離開。

  林西梓撐著身子減輕重量,不再掙扎,他想許曾諳在夢裡,應該是很需要他。

  可事情並不是他想像的那樣。

  平靜之後他聽到許曾諳在細細地夢囈。

  林西梓側過頭貼著許曾諳的唇,他想知道許曾諳在夢裡說些什麼,那是什麼樣的夢,夢裡有誰。

  許曾諳說得很模糊,但來來回回說得都是那麼幾個語句,林西梓只能慢慢地分辨,仔仔細細地聽。

  他聽到許曾諳哭,咿咿呀呀地呻吟。

  他聽到許曾諳說,操我。

  許曾諳說,不要發照片,操我。

  許曾諳鬆開了手,林西梓抬手去按床頭的開關,試了幾次後頭頂還是一片漆黑,電還沒有來。

  林西梓重新拿著手電筒抵靠在枕頭邊,那束光落在天花板,他能在光暈里看到許曾諳側著像煮熟的蝦一樣縮著。

  許曾諳穿著第一個晚上林西梓見過的襯衫睡衣,扣子紐到第一個,被許曾諳雙手護著。林西梓才注意到許曾諳睫毛根是濕的,精緻好看的眉痛苦的皺著,眼睛不願意掙開。

  林西梓手足無措,他只能也側過身躺下,手電筒在他們兩人之間,林西梓很輕很輕地說:「諳諳。」

  許曾諳有反應,護在胸前的手也可見的慢慢鬆了力氣,好像那聲「諳諳」傳到了他的睡夢裡,給那個噩夢帶來了轉機。

  於是林西梓稍稍提高了聲量,他叫許曾諳:「諳諳。」

  「諳諳,你夢到了什麼,告訴我。」

  多少個午夜夢回的時候,許曾諳看到的是八年前的江市客棧,進門的那一刻他還沒開始疑惑為什麼不開燈,就毫無防備地被人捂住了口鼻。

  等他再睜開眼,入眼的是陸中南。

  他發現在自己上身赤裸,從鎖骨到小腹都在之前的昏迷里被弄上點點痕跡,他一邊粗暴地揉搓那些痕跡企圖覆蓋,一邊慌張甚至恐懼的看著陸中南。

  許曾諳想不到自己哪裡惹到了眼前的人。一直都是陸中南指使班裡的同學孤立他,他們兩也從沒好好說過什麼話,許曾諳原本以為上了大學,什麼仇什麼怨都過去,早就忘了還有陸中南這麼一個人,沒想到再見面是這樣。

  許曾諳覺得頭疼,胃裡也不舒服,他四下張望找自己衣服,從地板上撿起還沒往身上套,他聽見陸中南說:「我拍照片了。」

  許曾諳看向陸中南,還沒明白那話里的意思,陸中南舉著手機倚著電視牆,一張一張翻給許曾諳看。

  許曾諳衣服都忘了穿,騰地起身搖晃著上前,想去奪手機。

  陸中南當然沒能讓他搶過去。

  「你想怎樣?」許曾諳問。

  陸中南眼中是赤裸裸的欲望:「沒什麼,就是覺得好玩。」

  孤立你也是好玩,拍你裸照也是好玩。

  許曾諳覺得不可理喻:「那你留著吧。」

  許曾諳憤然地瞪了陸中南一眼,身子往後退,是想撿回衣服,剛一別過頭的時候,陸中南說:「我要是把這些照片發給你前男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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