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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罷了罷了……

  究竟還是她欠聞琅的,不是嗎,是因也是果。

  虧欠一個人,本就該如此,如鯁在喉。

  蘇嶼抹乾淨了眼淚,她腳步邁開,往前走著,乾淨利落,倒是松風越哭越凶,慌得跟著她往前走,踉踉蹌蹌了好幾步。

  季青的眼睛因為哭泣紅得厲害,此刻還在哽咽著,「公子如常用了早飯,我們都沒跟他說姑娘去了哪,眼看著就要走,可公子突然說他想沐浴……」

  床上的人臉色蒼白如雪,白色的裹傷布下依稀可見血紅,明明昨日睡前還很乖巧,一切都在變好的。

  「我不明白。」蘇嶼輕輕握住聞琅的手,垂眸喃喃自語著。

  沉默一陣,蘇嶼起身,「大夫走了嗎?」

  吩咐著季青,「走就叫回來,沒走就請去偏廳,我有事要問。」

  季青抹著眼淚,蘇嶼嘆口氣,「別哭了。」

  *

  「身體髮膚,好醫,心病……」大夫搖搖頭,「難醫。」

  「聞大人這是心病,執念太深,鬱結於心,難以紓解。如今加上失血過多,才致昏迷不醒,老夫開了些安神的藥,但最重要的是……不要再讓他受刺激,而且儘量順著他,才有利於病情的恢復。否則惡化,胸悶心悸手抖都是外在,可情緒持續低落,還是會有輕生的念頭再發生,此次幸運,就差一點,否則失血過多,藥石難醫。」大夫語氣嚴肅。

  不要再受刺激,藥石難醫……蘇嶼垂眸,神思飄忽,待反應過來後,她淡淡地「嗯」了聲以示回應和知曉,然後派人好好地把大夫送走了。

  季青覺得蘇嶼至今都面無表情,無淚無悲,他差點跪下來求她。

  而蘇嶼看著季青欲言又止的模樣,她大概知道他想說什麼,揮揮手讓他退下,她輕輕推開聞琅的房間門,床上的人還在昏睡著。

  從主院出去,有桃花瓣都飄到了這兒來,想來她說不讓掃,府里的人都很聽她的話。

  蘇嶼沿著小路走,花瓣越來越多的地方,就到了那顆桃樹下。

  她沒讓松風跟著,一個人坐在樹旁的石凳下,好久好久。

  她想起好多事情,於蘇府錦衣玉食的生活,母親的教導和父親的寵溺,調皮的亦或是值得誇耀的趣事,和王顏臻的手帕情誼,和聞琅的青梅竹馬情誼。

  然後是母親去世,哭得撕心裂肺的她,蘇家被抄,求助無門的她,聞家退婚,萬念俱灰的她。以及在小鎮度過一段最平淡自在生活的她,儘管那時和齊珩還有爭吵,互相討厭。

  可後來他們彼此愛慕,成了一對。一路走來,無論是先前的裁縫鋪生意,又或者是後來的金裳閣,再到最後的蘇氏錢莊。

  她都覺得自己真的了不起,畢竟曾經碰破點皮都要委屈得要死的人。

  所以她覺得自己很堅強,最堅強,能熬過所有的委屈和心酸,可閉上眼睛去想的時候,那種壓抑無助的情緒,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現在也是。

  笑過又哭過,就是不明白,究竟是哪一步錯了,才到今天這個局面。

  她從不信因果,可追溯到源頭,種下這顆苦果的人,好像依舊是她。

  松風怎麼能不跟著,她躲在角落,要是有哪個大丫頭說她沒規矩,她也顧不得了,她蹲在地上,哭得像個淚人。

  眼看著不到時辰天卻黑了,風也打著旋兒,今日的天本就是陰陰的,要下雨。

  「姑娘,進屋吧……」松風半跪在地上,用手去搓蘇嶼冰涼的手。

  「嗯。」蘇嶼淡淡應著。

  「姑娘在想什麼?」松風問,想讓蘇嶼跟她說說,心情好沒那麼低落。

  哪知蘇嶼竟輕輕幫她拭了拭未乾的眼角,松風被那認真的模樣迷了眼睛,聽見蘇嶼說:「沒什麼,想通一些事情。」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夜,天還沒亮蘇嶼就叫松風。

  「松風,讓季青派人去青蕪巷的聞家私宅里,尋一隻鑲金翡翠玉鐲,是在池塘里。」

  松風應著。

  又過了挺長時間,她聽見松風喚她,「姑娘,醒了嗎?」聽見蘇嶼淡淡地「嗯」聲,松風道:「季青來報說聞公子醒了。」

  她捧著一個小盒子,又道:「季青說姑娘要的東西也找到了。」

  「嗯。」門裡又傳來蘇嶼淡淡的聲音。

  蘇嶼撐著傘路過那顆桃樹旁時,看見桃花紛紛揚揚地落了一地,像是下了一場粉色的雪,想必是昨夜颳風又下雨的緣故。

  蘇嶼才發現,桃花不見,綠葉早已滿枝丫。而那個鑲金翡翠玉鐲,還如她走時一樣,即使沉浸在池塘里一年,依舊沒什麼變化。

  推門進去主院主屋的時候,看見聞琅靠著床頭,神色淡淡看著某一處,不知道在想什麼。

  季青一直在旁候著,如今是一步不敢離開他家公子。

  「在想什麼?」蘇嶼問,擺手令季青退下。

  「阿嶼……」那雙眼睛裡,有喜悅有貪戀有痛苦有掙扎,更多的依舊還是貪戀,「你怎麼在?」

  「我當然在。」蘇嶼神色自然地坐在了床邊。

  聞琅的眼睛定定地落在蘇嶼臉上,他貪戀地看著蘇嶼的臉,記住眉眼每一個微妙的變化,然後艱難地咽了下口水,「抱歉阿嶼,是不是又嚇到你了,沒想他們發現這麼快的,一想到死後你還能為我哭一場,死也值了。」

  思而不語,念而不忘,想而不見,愛而不得,執念浮生,悲喜枉然。

  「聞琅。」蘇嶼蹙眉呵斥,可他有求死的心思,把死亡看得如此輕易,她拿他沒辦法。頓了頓,她問著,語氣發澀,「你是……因為我昨夜不在?」

  聞琅沒有回答她,卻在反問她,「若我沒有這樣做,你是不是留在他那兒了?」

  蘇嶼搖搖頭,昨晚是個意外,她要離開,不會是悄無聲息地走,她需要首先確保他無事。

  聞琅有些意外,不過隨即又想通,他心裡什麼

  都清楚,「阿嶼向來善良,定不會悄然離去讓我擔憂。所以,你原先準備什麼時候跟我說離開?」

  「就這幾日。」蘇嶼沒想瞞他,她的心不在他這,是兩個人心照不宣的事。

  是啊,就這幾日。聞琅的眼睛看向別處,他猜的不錯。

  蘇嶼還是問出了那一句,「聞琅,我若不在,你活不下去嗎?」

  她的話問的很直白。

  聞琅微微出神,這個問題讓他想了好一會,才回話。

  「可能並不是因為你不在,而是平靜下來的某一刻,我想到和你有關的事,喜悅的難過的零碎的,我突然就覺得,我活不下去了。」聞琅勾了唇,雲淡風輕地道。

  那樣活著,要如何活著?一邊崩潰,一邊自愈,一邊清醒,一邊糊塗,反反覆覆。

  蘇嶼不想哭,卻還是垂眸眨了眨眼睛,擦乾了淚水,幸好他沒有看她。

  可他的話讓她終於做了最後的決定,蘇嶼從手腕上摘下那隻玉鐲,遞給聞琅,將深思熟慮的話道出,「聞琅,我們重新定親吧,這隻玉鐲還保存完好呢,退婚後給你的那個吊墜呢,你還有沒有留著?」

  聞琅猛地回頭看向蘇嶼,然後失神一般地呆愣,眸中儘是困惑。

  蘇嶼反而笑了,「怎麼,你不願意?」

  聞琅顫著手接過手鐲,看著蘇嶼認真的模樣,鼻子一酸,蒼白的臉上是大滴大滴淚珠落下的淚痕,他依舊不可置信般盯著蘇嶼,想從她的神色里看出來點些許不一樣來。

  可是,沒有。

  他用顫抖地手去碰她,怕她如風煙一般消散,怕這是他的一場夢,大夢初醒一場空。

  是真實的,聞琅把蘇嶼攬進懷裡,哭得整個身子都在顫,繼而淚流滿面。

  *

  蘇嶼看著聞琅給她的鑲金翡翠吊墜,愣神片刻後又拿起官皮箱裡放著的旭日升霞玉佩,眼眶一下子濕潤了。

  她左右手看著發呆。

  最後,蘇嶼把吊墜放進了官皮箱裡。

  「松風,讓高大壯去找齊珩,就說……就說我有事找他,讓他帶著、帶著……」蘇嶼突然再也說不出口,她的嗓音一下子啞住,哽咽難言,心很疼,疼得要裂開。

  空著的那隻手按上心口,但是無濟於事,另一隻手死死地捏住玉佩,終於把未說完的話說下去,「帶著、玉佩,來聞府玉蘭居見我。」

  「姑娘!」松風不忍在看下去。

  「快去。」

  曾經說的假戲,如今卻要真做了。

  第113章

  蘇嶼靜坐在院裡等著齊珩來,一個時辰後,卻是高大壯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氣喘吁吁的模樣,額上還沁著細密的汗珠,想必是跑過來的。

  高大壯吞吞吐吐,「齊老爺說他今日公務繁忙,就不過來了。」

  往返兩府用不了兩刻鐘,但齊珩卻讓他等了半個多時辰,然後才給了這樣一個回話。

  蘇嶼蹙眉,怔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又鬆開眉毛,無奈地扯了扯唇角。<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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