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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珠看不起小霞,卻又從小霞身上看到自己往日的影子,盛珠常常為此心驚肉跳。
那夢魘般的日子盛珠以為已被自己徹底埋葬了,盛珠意識到這是一個錯覺,實際上什麼也沒有埋葬,一有契機它們就像荒野上的磷火一樣重新閃爍在她的記憶里、靈魂里。
盛珠很後悔跟小霞說了自己的一些身世。她不想責問小霞為何要去告密。對女孩的這種嫉妒和防範她是見多不怪了。
“盛姐,你到後面我床上躺一會兒吧。”小霞覺得盛姐對她不錯,不該挖苦她,“我扶你去吧。”
“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盛珠看了看手錶,正好十點。高文的妻子大概就要出站了。
盛珠嘴角浮現一抹苦澀而自潮的笑意。她不僅覺得自己荒唐,也覺得高文荒唐。她似乎想不起來怎麼跟那個膽小有病的白面書生搞到一起的,更沒想到他是新疆人。
盛珠跟柯迪從新疆剛回來的那幾年,特別想念新疆,當然不是想念那一群“安徽幫”,那撥人面善心的同鄉毀了柯迪,這一點盛珠是非常清楚的,她想念新疆的自然風光,戈壁、沙灘、林間的木屋、美麗的湖泊,也想念在冰天雪地之中給了她莫大安慰的老校長一家。
高文說他來自新疆的時候,盛珠有一種特別複雜的感受,既恐懼又迷戀,盛珠覺得高文直到目前為止對她的了解還遠不如她對他的了解。
盛珠想等到中午的時候呼一下高文。現在不能呼。說不定他已接上妻子了。
他妻子是什麼樣?高文跟他幾乎沒談過自己的妻子。在盛珠的想像里,高文的妻子肯定也像高文一樣文弱、白淨,多愁善感。
盛珠對想像中的高文的妻子一點也不嫉恨。她甚至很想見見她,跟她聊聊天。
那一天在電話中表現出的醋意,盛珠自己也覺得不得要領,裝腔作勢。
小霞從坤包里拿出唇膏,往嘴唇上塗抹著,說:“盛姐,你知道我這唇膏是什麼牌子嗎?”
“不知道。”
“告訴你,你別嚇著。我這支唇膏八百塊。是法國的力保牌。這牌子可是世界馳名啊!”
“是你自己買的?”
“我有這麼傻?我吃飽了撐的?”
“誰給你買的?”
“不認識。前天在北京站釣上一個石家莊來的老頭,他要我去他包的賓館房間,我說還是先上商場吧。他剛給我買了這支唇膏我就溜了。”
盛珠還聽她說過一件事。有一次,她在一家五星級賓館門口釣上一個南方來的老頭——盛珠不知她為何老是釣老頭?她跟老頭去了賓館的房間,老頭要把她按在床上的當口,她竄起身,說:“你去洗個澡,然後再讓你快活。”
在老頭洗澡的當口,她掏走了老頭的錢包溜了。錢包里有四百塊錢。
小霞津津有味地傳授著自己的生財之道,並要求盛珠跟她一道出去“宰客”,盛珠拒絕了。
那一次盛珠流露出一付非常駭怕的神色。小霞說:“對那些老色鬼就要這麼治他們。”
盛珠當時鄭重地對小霞說:“以後這些烏七八糟的事你別跟我說。”
今天小霞又忍不住跟盛珠說這些。 盛珠非常反感。盛珠怕引發自己的傷痛。但盛珠也感到安慰,她和阮村的那撥兒姐妹在里板鎮跟化肥廠的那撥兒青工鬼混的時候,根本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解放軍思想”——解放思想。
那時候,高文正在天國一樣遙遠的新疆秉燈夜戰“北京往事”
《北京往事》第七章(2)
“什麼事,施大爺?”
“坐下,坐下。”
在施大爺毋庸置疑的語氣中盛珠坐下來。盛珠覺得施大爺表情嚴峻,目光可疑,不知出什麼事了,追問道:“施大爺,什麼事您就說吧。”
“高文……怎麼會有兩個妻子?你是他妻子嗎?”
盛珠在心裡叫一聲:完了。看來老頭已經知道真相了。
盛珠勉為其難地說:“我……是他妻子呀!你怎麼說他有兩個妻子?”
“他昨天接到一份電報。樓下傳達室的李大爺告訴我,那電報是他妻子拍來的,說他妻子今天到北京,要他去接站。李大爺看到電報內容了。”
施大爺唯恐情緒激動,意思表達不清,一字一句說得非常慢。
“李大爺肯定搞錯了,他哪有兩個妻子。李大爺在胡說。”
“李大爺不會胡說的,”施大爺說,“我怕你上當受騙,高文那小子我看不地道,沒準在外面胡搞。”
“他要有兩個妻子,不是犯重婚罪了嗎?不會的。施大爺。”
“高文一大早跟你一道出去的,現在上哪兒了,你知道嗎?”
“好像是上他朋友那兒玩去了。”
“他昨天夜裡在我小便的時候跟我說,他這幾天不住這兒了。這事我想有些蹊蹺。這幾天他幹什麼呢?昨天他接了電報之後神情就不對勁,我還以為是他父母得了什麼病了。”
施大爺傻傻地望著盛珠,繼續說:
“你一定要多留心。防著他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