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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珠好多年之後聽一個醫生說,她之所以好了,完全是一種心理暗示作用,而不是她身上真的附著的鬼氣被繼母祛除了。

  盛珠對那位精神病科醫生所說的話是信服的。盛珠是在陪丈夫治病的時候順便介紹了自己的那段經歷的。

  盛珠從痴傻中解脫出來之後,跟著繼母走鄉串戶跳了一段時間的“大神”,盛珠在敘述自己這段經歷的時候,臉上始終掛著羞澀而難堪的神色。但那時候她竟對繼母的那一套有些相信了,跟著繼母裝神弄鬼的時候特別認真,終因紙里包不住火,時間長了,盛珠知道了繼母的一切均是騙人的把戲,雖然當時她對自己的痴傻症奇蹟般地好了還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北京往事》第四章(3)

  “說了半天,我還不知道你為什麼坐的牢。”高文說。

  盛珠的嘴角浮現一抹古怪而忌諱的神色,盛珠似乎不想再回憶那惡夢般的生活。盛珠接下來的敘述簡約而匆忙。

  盛珠再次看透了繼母的真面目之後便離開了她,不再跟她去跳大神了。

  盛珠來到了里板鎮。盛珠的犯罪生涯是從里板鎮開始的。盛珠有關來到里板鎮之後的生活在高文名為《阮村》的小說里表現得最為豐滿細緻,雖然盛珠當時的敘述是簡略的。而高文的發揮幾乎跟盛珠的實際情形一樣。

  盛珠在里板鎮開始是在一家挨著電影院的小餐館當服務員。八十年代初期,里板鎮電影院成了熱鬧繁雜的大幹世界的一個縮影,花枝招展的姑娘和流里流氣的小伙充塞在電影院門口。一座從全縣各地招了許多青年工人的化肥廠坐落在離里板鎮電影院不遠的扁擔河邊,那些新招進廠的青年女工個個妖艷動人,胸口的衣領開得一個比一個低。盛珠始終處於一種茫然混亂之中,她不明白這些青年男女為何敢公開勾肩搭背、打情罵俏,有時候盛珠在電影院裡看到他們更為放肆的行為,上面放電影,她們在下面放“土電影”:親嘴、摸奶……開始的時候,盛珠暈暈乎乎,甚至為他們感到害怕,終於有一天一隻黑手在她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碎然伸進她的胸口,盛珠記得很清楚,那一次放的是一部香港片子,片名叫《白髮魔女》。坐在她身邊的是一個頭髮總是梳得油光發亮的小伙子,常上她們飯店喝酒。盛珠沒想到這個化肥廠的小伙子竟有這麼大的膽子。當時她正被銀幕上的白髮魔女所吸引,根本沒意識這個小伙子的存在。

  盛珠的臉陡然漲紅,心口劇烈跳動。好多年之後盛珠終於明白那一會兒她之所以沒有迅捷地把那隻黑手打開,不是由於過分緊張慌亂,而是積澱於潛意識裡的一種自暴自棄的感覺,除了她姐夫和她爸爸,這世上沒有別人知道她被姐夫強暴的事,她的繼母也不知道,但盛珠無法揮去心頭的陰影,認為整個世界不僅知道這件事而且都在嘲笑她。

  盛珠的容忍激起了油頭粉面的小伙子的更進一步的動作,盛珠始料不及的是,那一天晚上電影散場之後她竟神差鬼使地跟著那個名字都不清楚的小伙子一步一步來到扁擔河邊的一片枯蕭凋零的樹林裡,最終失身於他。

  在《阮村》這篇小說里有一個細節雖引起廣泛爭議。一群追求性解放的農村姑娘一直把“解放思想”說成是“解放軍思想”,八十年代初“解放思想”這一口號幾乎天天都出現在報紙廣播上,作為一個政治口號,“解放思想”曾激勵受盡文革迫害的中國人民衝破不可思議的各種束縛,撥亂反正。誰也不會想到一群農村姑娘因為“解放軍思想”——“解放思想”而陷進性解放的泥沼,最後紛紛以流氓罪在1983年的那次“嚴打”中鋃鐺入獄。

  其中包括盛珠。

  盛珠是從那個油頭粉面的小伙子嘴裡最初聽到這個口號的,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在向阮村的那些姊妹傳播的時候說成了“解放軍思想”。

  盛珠不是文盲。

  盛珠在被姐夫強暴的那一年剛好初中畢業。

  高文描述的這一細節有著確鑿的生活依據。只是高文在小說中沒有把“盛珠”說成初中畢業,因為這似乎太難以令人置信了。如同《北京往事》一樣,高文總能把沒經歷的事寫得神奇活現。當然,要有源頭,比如,如果沒有在高文故鄉遙遠戈壁小城上那對來自北京的在法國留學的老夫婦,就不會有《北京往事》。

  盛珠從監獄出來之後,整個世界都似乎在唾棄她,只有一個人例外。

  這個人就是她現在的丈夫——柯迪。

  《北京往事》第五章(1)

  樓下有一個傳達室。施大爺在傳達室接過李大爺遞給他的來自新疆烏魯木齊的電報時,他根本不知道這份電報對高文來說意味著什麼。這是高文妻子拍來的電報。高文妻子早就乘上了赴京的特快列車。

  高文拆開電報,幾個大字令他恐慌萬狀:妻18號上午正1O時到站盼接。

  施大爺急慌急忙地上樓把電報遞給高文之後,就愣愣地看著高文。他不知道高文拆開電報時為何如此驚慌失色。

  施大爺以為高文家出什麼事了,在他的印象中電報總是傳遞著不幸的消息。

  施大爺首先想到高文的父親或母親得了什麼重病之類,高文從未跟他談過自己的父母,施大爺的猜測完全憑一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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