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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珠從口袋裡掏出所有的錢,數了數,總共才十四塊錢。在火車上吃了一次盒飯花掉了十塊錢。盛珠想到那麼一點飯和那麼一點菜花掉了十塊錢簡直就不寒而慄。
在與高文萍水相逢之前,盛珠把此次北京之行的成敗押在那個同學身上,得知那個同學去向不明,盛珠在一剎那間大有晴空霹靂之感,很快地,那個茸拉著腦袋正松松垮垮走遠的陌生男人對她來說變得至關重要起來。
當時——也就是昨天中午,盛珠有一個鮮明的印象,就是這個男人不壞。這是盛珠後來追上他並且同意跟他同住的前提原因。
盛珠掂了掂手裡的錢,最後毅然拿出一塊錢買了兩塊大餅狼吞虎咽起來。
吞完了大餅,盛珠覺得渴得要命,北方夏日乾燥的氣候本來就讓她難以適應,大餅的充塞,自然更使她乾渴。
盛珠走到一家商店前,透過玻璃看了看排列在冷藏櫃內的各種冷飲,然後走開了。她只有十三塊錢了,就目前來講,買一瓶冷飲對她還過分奢侈。
來北京前,她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都留給了那家精神病醫院。她的柯迪在那家醫院治療。闖北京對她來說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幾年來為了治療丈夫的病,她已經花去了三萬多塊錢。這些錢都是她做各種買賣賺的血汗錢。
盛珠回到高文的住處,就著廚房內的自來水龍頭猛灌了一氣。
“這兒有開水,幹嗎喝自來水?會生病的。”高文說。
“沒關係,”盛珠用手在嘴上抹了抹,“我是鄉下人,喝生水喝慣了,不會生病的。”
施大爺上街買菜去了。屋子裡只有高文和盛珠。
高文從盛珠的神色上看出她大概找上了工作,高文憂喜參半,高文當然希望她找上工作,可這麼快就離開她他深感意猶未盡,好像某種事情還沒真正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工作找好了?……”高文試探著問。
“嗯,明天就上班。”盛珠說這話時臉上毫無表情。
“是飯店?”
“是的”
“包吃住?”
“當然包吃住。只是工資低了點兒。”
“多少?”
“二百塊錢一個月。”
“這麼說,你就要搬那兒去住了?”
“明天搬。”
高文思忖片刻,突然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這麼忍心?”
“梁園雖好但不是久留之地,”盛珠說,“你不怕你老婆突然來了?”
“怕是怕,可你住這麼幾天她哪兒會來,我在施大爺面前已把你說成老婆了,你就索性多住幾天吧。行嗎?我需要你!”
高文把盛珠擁進懷裡,目光里含著哀憐。
“我多住幾天對你不利,讓施大爺印象越來越深你以後怎麼在他面前解脫,我是說你老婆來了,你怎麼辦?”盛珠說著,把手插進高文的頭髮里,嘴角浮現一抹淡淡的柔情,“我現在搬走,施大爺還沒什麼印象,以後你也好支吾搪塞過去。我是為你著想。”
“不,我管不了這麼多了。我要你多住幾天。”
“那好吧。”盛珠爽快答應了。
高文直到這時才想起說:“你吃飯了嗎?沒吃的話,我去給你做。”
“吃了。”
“你不是說吃一頓飯的錢都沒有了嗎?”
“這要看吃什麼飯。吃兩塊大餅總還是能吃得起的。”
“你現在陪我去買一個尋呼機,好嗎,為了我們以後聯繫。”高文說。
“你還動真格的了?”
“我是認真的。當然,你要老是穿現在這身衣服我很快就會忘了你。儘管你有著苦難而迷人的經歷,苦難而迷人的心。”
“我這就去換衣服。”
一個成熟女人的善解人意,一絲矯情都多餘。盛珠換上早晨穿的那套衣服,高文已不是第一次看見,眼睛還是燦然一亮。
“什麼尋呼機?是不是電話?”
“真是傻丫頭,買了之後再告訴你怎麼呼我。我來北京這麼多年了,多次想買,最終因為你而買。憑這點,你就該自豪。”高文說的是實話。當年的BB機比現在的手機要珍貴多了。
“現在走嗎?”
“不,呆一會兒。”
高文痴痴地望著盛珠。
盛球在換衣服的時候重新化了妝,上邊穿的圓領衫是緊身的,乳房的曲線分明。高文的目光越來越熾熱,他迫不及待地把盛珠拖進臥室,插上房門暗鎖,把她的上衣掀開了,兩隻乳房豁然袒露在高文抖顫的目光里……
施大爺就是在這時候進屋的。施大爺買了一隻雞,還有一大塑膠袋蔬菜,計有黃瓜、西紅柿、捲心菜。
《北京往事》第三章(4)
施大爺在把菜放進廚房的時候,清晰無誤地聽到了盛珠那忘情而放肆的近乎歇斯底里的嚷叫聲。
施大爺在聽到這種聲音的時候一下子驚呆了。施大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當然,他不是不知道高文房間裡發生了什麼事情,而是不知道自身內部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只感到痴迷而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