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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讓作惡之人逍遙,又怎對得起枉死的人。

  謝濯玉抬起頭,眼中閃過寒芒。

  晏沉定定地望著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無聲地表達了支持。

  幫老人理好後事的晏沉在一日後查出了更多東西,整理好遞到了謝濯玉手上。

  阿寶他們村這塊地域原本有兩個門派,其中一個在發現凡人種植靈草後也曾派人規勸,以及向西南境最大的宗門赤霄宗匯報。

  然而報上去後的半月,這個宗門便被血洗了。滿門上下皆死得悽慘,無一倖存。赤霄宗派人來看過後斷言是魔族所為,讓另一個宗門兼管了此域便算作罷。

  至於血洗的真相是什麼,無人關心,倒是附近城池人心惶惶好一陣,走了不少人。

  謝濯玉捏緊手裡的紙,重重呼出了一口氣。

  他雖不通人情世故,卻並非傻子,在看完紙上的情報後就已經明白了所有。

  兩日後,接手管理而壯大起來的小門派發生了一樁血案。

  掌門與五位長老皆被一劍斬首,十餘位精英弟子受了重傷。

  赤霄宗的人得了消息後俱是一驚。做賊心虛,幾個高層在得了消息的一瞬就想到了那些衰敗的村落。

  但很快他們又鎮定下來。他們敢這麼做不僅僅是膽子大,更是因為那位大人物的存在。

  就是這要找麻煩的人來頭再大,也不可能大得過仙界的人……若他敢來赤霄宗,便讓他有來無回。

  宗主一邊想一邊給那位大人去信。

  而又二日後,謝濯玉抵達了赤霄宗,輕鬆地闖過了山門處的護宗陣法,直衝最華麗的那座正殿而去。

  殿前的台階上站著不少人,見到他後神情一滯,很快又放鬆下來。

  而他們畢恭畢敬看著的人卻是一個少年人,衣著華貴、面容精緻,看著就不是等閒之輩。

  謝濯玉表情淡漠,冷冷地注視著他,手輕輕一抬便召出了鴻雪劍。

  眼前人修為並不弱,境界只怕是與自己旗鼓相當……應該與自己來自一處。

  赤霄宗怎麼會這麼迅速地躋身東洲五大宗之列,怎麼敢做出那種惡事卻又沒有被天道因果律懲處都有了答案。

  然而謝濯玉不會後退半步。

  仙界人又如何,犯了錯便要罰,造下無數殺孽便該償命。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才應該是正確的緣法!

  那人在看見謝濯玉的時候驚了一瞬,未來得及開口便是一道殺氣騰騰的劍氣。

  他面色一變,身形一閃往旁邊躲了過去,卻仍是被劍氣割破了袖子。

  而站在他身後的某長老則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鮮血染紅了道袍,已然失去聲息。

  他看了一眼那血人,心有餘悸之後便是怒不可遏,當即也召了劍與謝濯玉交起手來。

  纏鬥兩炷香後,他的身體如斷線的風箏一般砸在了地上。

  謝濯玉緩步走到他身前,手腕一動,劍尖抵上他的心口,一點點刺了進去。

  一襲黑衣的晏沉盤腿坐在大殿屋頂上,撐著頭看著全都跌坐在台階上六神無主的老傢伙們嗤笑了一聲,轉眼去看謝濯玉,墨色眼瞳亮如曜石。

  方才的戰鬥凡人捕捉不到,他卻看得清楚,也因此熱血沸騰。

  不知不覺,他的眼中便只剩下謝濯玉。

  謝濯玉揮出的每一劍都蘊含著普通人無法參透的劍意,劍招精妙又漂亮,身姿飄逸。

  細眉輕蹙,眉含冷光的樣子很冷很兇,卻很漂亮……讓晏沉喜歡得要命。

  他這些日子看謝濯玉大殺四方,看無數人喪命那柄白雪一樣的劍下,沒有半分怕與惡,只覺更加喜歡他了。

  看著冷冰冰的謝濯玉才不是無心無情之人……那人分明有著一顆熾熱的赤子心。

  誅邪鎮惡,這才是真正當得上仙君二字的人,晏沉想,怎麼能不喜歡他呢。

  「我跟你都是仙界的人!你不能殺我!?你知道我是誰的弟子嗎!」少年在這一刻終於露出懼色,伸手捏住謝濯玉的劍厲聲呵斥。

  「我只知,他們作惡是因為有你在背後撐腰,想來那些好處你也得了。」謝濯玉目光冰冷,「所以無論你是哪個仙君的弟子,我都要殺你。」

  說著,他的劍便劃破了少年的手掌,劍尖一點點沒入皮肉。

  修為的壓制對他也存在,鴻雪劍又並非凡劍,饒是仙人之軀也難以抵達。

  少年臉色一點點白了下去,在劍完全插進他心口後氣若遊絲,好像隨時都會隕落。

  然而下一刻,一道靈光從他額中閃現,在逼退謝濯玉後護住了他。

  謝濯玉變了臉色,下一刻便見一道渾厚的聲音從少年身上傳來,一個人影在他身前浮現。

  「何故行兇殺人。」

  強行破開界與界限制,用青鳥琉璃燈傳出虛影……這人該是他師尊那樣的人物。

  晏沉足尖一點飛身落到了謝濯玉身邊,臉上的笑已經消失,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謝濯玉神色冷淡地盯著那看不清面容的人影:「他作惡,我便殺他。」

  人影冷哼一聲:「你與他皆為散仙,無論如何,殺他便是重罪。即使他有錯也該上報,懲罰自有刑司定奪!你如今擅自用刑想要殺他,便是僭越!」

  他的話方落,一個光球便突然出現,直撲謝濯玉而來。

  晏沉動作很快地一步往前,伸手就要去攥那光球。

  然而那光球卻直接穿過了他的手心,仍是落到了謝濯玉身上。

  白光大漲之後,謝濯玉消失在原地。

  第90章 利刀

  再然後,面前的虛影散去,而那地上躺著的人也消失不見,徒留赤霄宗的一眾人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出一下。

  清風拂面帶來舒適涼意,然而晏沉的臉色卻是前所未有的難看。

  他眯著眼盯著面前大殿的牌匾看了許久才重重呼出一口氣,在掃過那些人時眼底閃過一抹戾氣。

  一炷香後,他轉身離去,身後的大殿已經被摧毀了大半。

  入目皆是斷壁殘垣,完全看不出半點原有的恢弘模樣。

  而赤霄宗那些曾高高在上的長老橫七豎八躺在一塊,已然斃命,竟是無一活口。

  ****

  謝濯玉被帶回仙界後直接被仙刑司關了起來。

  被捉回仙刑司的散仙,按例都該直接下寒獄,等著判罪。

  但他是南明親傳弟子,身份自然不可與尋常散仙相比。

  再加上南明的特意關照,所以最後只是被關在一個下了禁制的石室。

  封閉石室內難以分辨日夜,待在裡面的時間一長便會對時間的流逝失去正常感知。

  謝濯玉一開始還記著時辰,但在某一刻走了好一會神後便再記不起了,索性專心入定,不再去算了。

  但謝濯玉心裡有事,少有地沒有以往專注了。

  他的思緒會很突然地飄一下,不可控制地想到某個人……那個總愛靠他很近、眼裡總是盈滿笑意的俊郎少年。

  晏沉會著急麼,會擔心自己麼?謝濯玉很在意這個問題,但為什麼在意卻又說不出緣由。

  他不想晏沉擔心,卻又無端地篤定——晏沉一定會。

  被關在石室內的謝濯玉一派清閒安然,外頭的一眾仙界高層卻已經吵得天翻地覆。

  仙界中勢力林立,在許多年的利益固化後逐漸分為二派。

  一派是崑崙等族,因為曾經和神族有絲絲縷縷的微薄關係便覺血脈尊貴。自詡天生仙靈的他們自覺身份要尊貴許多。

  另一派是以南明為首的,數量少了許多,卻完全是人族修士飛升渡劫成功的,各個都是昔日人界留名的天才。

  有人的地方總有爭鬥,這些所謂的仙也不例外。

  平日相談甚歡的人背地裡為利益爭奪,打心底里瞧不起前不久還盛讚的對方。

  這二派博弈多年,關係日益緊張。平靜和諧下是無數暗潮洶湧。

  被謝濯玉重傷的那小仙是崑崙那派某位仙君的次子,名喚鄔彥,誕生時便有仙籍。

  鄔彥此人,天賦尚可,人卻不勤。

  但託了父君母君的福,他從小便有尋常修士享不盡的資源,所以即便懶怠,到底也渡了大乘期。

  ——就與其他許多受寵的仙君之子一般,縱使天賦與努力都差凡人許多,有個好出身就足以彌補,讓他們能輕鬆突破許多人終其一生都碰不到的境界。

  父君的寵愛溺壞了鄔彥。那表面乖巧討喜的漂亮皮囊下是一副黑心壞肝。

  他其實也知道對錯為何,卻渾不在意,偏愛做些壞事,美其名曰玩笑、捉弄。

  赤霄宗是因為他的存在才愈發不加收斂,行事肆無忌憚,那些髒事與壓迫他心裡門兒清。

  可那又如何?在這自詡身份尊貴、高高在上的仙君之子眼中,那些凡人便跟螻蟻一般。

  誰會在乎一些又蠢又貪的凡人死活?

  他冷眼瞧著事態發展只覺得有意思、好玩,人心果然是好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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