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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道菜上來了,只見一個大盤子上架著兩個小盤子,一邊是切成小片的烏雞,一邊是大塊大塊嫩白鴨肉。“這菜看著舒服,怎麼個叫法?”小姐報導:“黑白兩道。”柳秘書長嘴巴張了一下,馬上笑了起來,說:“有意思有意思。”朱懷鏡琢磨柳秘書長肯定有想法,只是不想掃大家的興,不說而已。他便玩笑似的說:“這裡的特色就是菜的名稱有點邪,味道卻不錯。”柳秘書長說:“無妨無妨,只要不違法就行。”大家便又說柳秘書長是位開明領導。朱懷鏡問喝什麼酒。柳秘書長說喝葡萄酒,夏天喝白酒太難受。朱懷鏡便問陳清業有什麼葡萄酒,只管上最好的。陳清業說好一點的洋酒只有軒尼詩,牌子不響,味道不錯。朱懷鏡望望柳秘書長,說行行,上吧。他知道軒尼詩其實價格也並不低,大瓶的一千二百多塊一瓶。柳秘書長知道是朱懷鏡請客,喝這酒太貴了,就說:“現在流行葡萄酒摻雪碧喝,味道還純和些。再說了,這麼貴的酒喝淨的幾個人喝得起?我們什麼時候都要堅持實事求是。”朱懷鏡說了幾句沒事的,又說:“那也行,就摻雪碧吧。柳秘書長真是難得的好領導,什麼時候都替我們下面人著想。”酒一時沒有兌好,朱懷鏡請柳秘書長先嘗嘗菜。柳秘書長夾了片烏雞肉一嚼,再夾了塊鴨肉一嚼,連連點頭說:“黑白兩道好,黑白兩道好。”斟好酒,朱懷鏡請柳秘書長發話。柳秘書長說:“你是東道主,當然是你發話呀?”朱懷鏡便舉了杯說:“今天有幸請到柳秘書長,我感到很榮幸。沒有別的意思,感謝各位領導和朋友長期以來對我的關心。我先敬大家一杯。”朱懷鏡說罷一口乾了。柳秘書長卻說隨意吧,只喝了一小口。其他各位不好意思不干,都仰脖子幹了。吃菜歇息片刻,朱懷鏡又舉起杯子,說:“報告柳秘書長,今天還有個意思,是我向他們幾位表示祝賀。雷總升市商業總公司副總經理,梅女士出任龍興大酒店總經理,老宋升公安分局副局長,老黃生意不錯,還被授了二級警督警銜。”柳秘書長聽罷,放下筷子鼓掌,大夥也跟著鼓掌。鼓完了掌,柳秘書長說:“沒想到今天有這麼多喜事?老雷高升的事我知道了,文件經過我的手。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值得好好祝賀。”幾位加官晉爵的都表示了感謝和謙虛。喝了這輪酒,柳秘書長又玩笑道:“祝賀是應該的,但你們都得請客啊!”幾位忙說應該應該,到時候一定請柳秘書長賞臉。柳秘書長笑道:“有飯吃是好事,我會來的。但是不急於這一段吧,來日方長。”朱懷鏡知道柳秘書長說的來日方長,是想等抓廉政建設的風頭鬆動些了再說。他心裡卻先害怕起來,這吃不盡的飯喝不盡的酒真有些讓人受不了。朱懷鏡對這種應酬一直很矛盾,心裡著實煩,可真的沒人請他這裡喝酒那裡喝茶他又會覺得自己活得好沒身份。這時又上來一道菜,是蛇和鯢魚和在一塊兒清燉,一問菜名,小姐說叫“魚龍混雜”。柳秘書長這回嘴巴都沒張一下,立馬開懷大笑。

  柳秘書長少有的豪興,所有話題都是他掌握著,氣氛鬧得很熱烈。雷拂塵雖年紀同柳秘書長差不多,現在也副廳級了,卻很是恭敬。皮傑本是隨便慣了的,也見多了大場合,但今天是朱懷鏡請客,又有柳秘書長在場,他也很君子。其他幾位更不消說了。玉琴不方便同朱懷鏡坐在一塊,有意迴避著,同宋達清一塊坐在他的對面。也許是喝洋酒的緣故吧,今天席上的喝法也顯得斯文些。東道主朱懷鏡敬了幾杯之後,不再有人提出來乾杯,都是小口小口優雅地抿著,聽柳秘書長高談闊論。柳秘書長的口才本來就好,幾杯洋酒落肚,更是口吐蓮花了。朱懷鏡微笑著注視柳秘書長,不時點頭,一副受益匪淺的樣子。可他猛然發現柳秘書長眼睛的餘光總在玉琴身上游移,便明白這位領導的興奮並不來自洋酒,而是因為面前有這麼一位漂亮的女人。有女人在場,柳秘書長向來興致很好,不過做得比較含蓄。含蓄差不多等於藝術,有領導藝術的領導往往是含蓄的。朱懷鏡感覺自己笑得十分難受了,卻只能朝柳秘書長笑。大家正紳士般品著酒,說著笑話,小姐又上了一道菜,只見一盤大小不一焦黃香蘇的丸子,看著很舒服。不待有人提問,小姐報了菜名:“混蛋稱皇。”柳秘書長聽了覺得有意思,便問:“怎麼叫這菜名?”小姐解釋道:“這是雞蛋、鴨蛋、鵪鶉蛋三種蛋黃混在一起做的,所以叫混蛋稱皇。”柳秘書長縱聲大笑,說:“真是刁鑽得可以。幸好當今沒有皇帝了,不然這可是要殺頭的啊!好!這菜名到底還有點反封建的意思。吃吧。”柳秘書長先嘗了嘗,連連稱道:“這混蛋稱皇也很好!”大家這才謙讓著去嘗,都說混蛋稱皇好,混蛋稱皇好。

  整個兒下來就這麼不斷地上著黑色幽默的菜,大家吃得簡直樂不可支了。終於,一瓶大軒尼詩喝完了,朱懷鏡說再來一瓶。柳秘書長怎麼也不讓再開了,說:“今天的酒恰到好處,恰到好處,謝謝了。”朱懷鏡問問大家是不是吃好了,再說聲不好意思,就叫小姐買單。小姐剛去巴台,陳清業過來了,說:“今天難得這麼多領導光臨寒店,就算我請客吧。”朱懷鏡把手搖得像扯雞爪瘋,說:“不行不行,說好了我請的。”他覺得今天既然是請柳秘書長,人情就一定要做得真心真意,非得自己買單不可。陳清業見朱懷鏡這麼蠻,只好讓小姐送單子過來。小姐將夾板恭恭敬敬送到朱懷鏡手上,說:“一千八百八。”大家便望望桌上的碗盤杯盞,說不貴不貴。朱懷鏡掏出一千九百塊錢遞給小姐,說:“對對,不貴不貴。不要找了。”心裡卻想這些人說不貴,一則不是花他們的錢,二則是擺擺見多世面的派頭。方明遠畢竟是當領導秘書的,見場面差不多了,他便早打了司機小張的傳呼。

  大家起身握手道別,再次道謝。陳清業同各位道了感謝,叫朱懷鏡:“朱處長,上次那個事,我想同你說說。就兩句話。”朱懷鏡蒙頭蒙腦地跟陳清業去了另一間沒人包廂,問:“什麼事?這麼神秘?”陳清業掏出一疊鈔票,說:“朱處長,這錢你不拿回去就見外了。你的面子老弟我替你做了,你就不要再說什麼了。”朱懷鏡正推讓著,方明遠在外面叫他了,陳清業便把錢塞進他的兜里了。朱懷鏡不便多推辭,也顧不上說謝謝,只對陳清業做了個鬼臉,匆匆出來了。

  再次握別。人一喝了酒通常比平時更講客氣。朱懷鏡暗示玉琴:“梅總,拜託你等會兒給那個傻傢伙打個電話。”玉琴笑道:“你放心陪秘書長吧,我會打的。”柳秘書長過去又一次同玉琴握手,說:“在荊都這麼多年,居然沒有發現龍興有位這麼漂亮的總經理。真是遺憾。”這話聽上去像是玩笑,大家便笑了。只有朱懷鏡笑得心裡酸不溜秋。

  各自上了車,分頭回家。朱懷鏡和方明遠仍是坐柳秘書長的車。車子走了一會兒,小張問是徑直回去,還是去哪裡。柳秘書長問朱方二位:“你們今晚還有安排嗎?”朱懷鏡玩笑道:“聽秘書長安排,還有誰敢安排我們?”柳秘書長便說:“我們乾脆上伊甸園喝茶去。”朱懷鏡心想方明遠說的果然真有其事。方明遠說:“對對,喝喝茶好。”朱懷鏡也忙說:“喝茶去喝茶去。伊甸園那地方不錯,氛圍很好。”他本想說那地方很有情調的,臨出口就改作氛圍了,生怕沾著那個情字,讓柳秘書長疑心他知道了什麼。柳秘書長親自掛了手機:“小夏嗎?對對,是我。我同幾位朋友過來喝茶。四位,對對四位。”一會兒到了伊甸園,車子沒有停在正門前,卻往旁邊開去。那裡有道側門,徐徐打開了。車子進去,門又一聲不響關上。下了車,朱懷鏡發現這是個幽雅的後院,燈光明滅處,一位豐腴的女人笑吟吟地站在那裡。這必定是夏娃了。柳秘書長快走近她了,她便上前幾步,伸過右手,卻並不是握手,只是拉著柳秘書長的手。左手便在柳秘書長肩上輕輕拍打了一下,像是發現那裡落滿了灰塵。柳秘書長讓夏娃拉著,走在前面,朱懷鏡三位便同他倆適當拉開些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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