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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盈的心都要碎了,伸手拭她的淚,“你別哭,別哭,我會改的,我一直在改,相信我,好嗎?”

  她的淚不受控制地瀉,“我相信你,但是沒有誰能陪誰一輩子,遲早要分開的。”

  “誰說的……”

  她後退兩步,搖著頭說:“佛光,放我走吧,讓你活在我心裡一輩子,我們才能永遠在一起,難道你想真的失去我嗎?”

  李盈伸出的手滯在半空中,他想衝過去把她奪進懷中,扛回寢殿,待在她身邊,一起吃飯、睡覺、彈琴、批章奏,一起陪孩子們長大。可她還是會緊鎖眉頭,冷嘲熱諷,如果下一次,她真的躺在冰室里不再起來,成為一具冰冷的屍身……他要她活著!只要她活著,她就永遠在,孩子們就有母親,他也有娘子。她活著,她心裡和記憶里的他也活著,他就活著。

  凝睇許久,李盈緩緩垂下無力的手臂。

  餘暉穿過樹冠,在他臉上投射出細碎的影子,把他的表情切割得零零落落。

  趙濯靈看著他,眼淚噴涌如泉。

  他一點點背過去,“再不走,我就反悔了。”

  她用衣袖抹去眼淚,看了他最後一眼,跌跌撞撞地退了幾步,轉身疾步離開,消失在高大的宮門後。

  越王妃周玥上次進承歡殿不過是八個月前,可她覺得遠得像上輩子的事。

  被臨時召入宮,心中難免惴惴。

  李盈背身站在前面等她,身姿疏瘦,鬢間添了星點花白。

  “妾見過陛下。”

  他轉過來,俯視伏地之人,“起來吧。”

  “謝陛下。”周玥起身後垂首斂眸,等著下文。

  李盈踱了兩步,慢慢開口:“她希望由你撫養五郎和二娘。”

  周玥大驚,抬頭看他,忘了禮數。

  他又道:“景雲道士給這兩個孩子相過,說貴命難養,需送出宮,交給別人養。太后也同意了。”

  周玥蹙眉,“蒙陛下和貴妃信任,妾心中千恩萬謝,只怕無能,養不好皇子女。”

  “不必害怕,伺候的人都會派過去,你只把他們當自己的孩子愛護,”他忽然低了語氣,“她不想他們在宮裡長大,說你學識淵博、心地良善,會是個好母親。”

  周玥立時跪下,“妾不敢以母自居,但一定會對五皇子和二皇女視如己出。”

  李盈點點頭,指了指榻上的木盒,虛弱道:“那是她的戲本殘卷,沒寫完,還被燒了一些,你們引為知音,由你保管最為妥當,她也該會高興。”

  “謝陛下。”周玥再次叩首。

  ——

  幾輛車緩緩駛出宮門。

  平穩的牛車上,越王妃看著搖籃中熟睡的兩個孩子,忽喜忽憂。

  貼身侍女扶著搖籃,問:“王妃憑空多了一對子女,怎麼鬱鬱不樂?”

  周玥嘆了口氣,“我在想趙姐姐的一片苦心。她恐怕不止是看中我這個人,也是看中我的身份。”

  “您的身份?”

  她頷首道:“這兩個孩子出生就沒了母親,往後的日子,不就是如今的永王和義陽公主——長於宦婢之手,亦無大樹遮蔽,前程堪憂。我好歹是一府王妃,又有娘家依憑,孩子們以後的路能走得寬些。”

  侍女不解,“奴想不明白,聖人不是把雍王養在紫宸殿了嗎?”

  “雍王兩歲了,和聖人、太后都有了感情。而這兩個孩子,唉,難免勾起傷心事。”周玥越說越輕。

  “王妃您別多想了,”侍女笑,“這是大喜事,奴真替您高興,王府也要熱鬧起來了。”

  周玥想到了什麼,輕哼一聲,“那鮮卑女不肯把孩子給我,宗譜卻得記在我名下,等於替我養孩子。我呢,替聖人養孩子,這都叫什麼事!”

  她笑著指指後面,“那些跟著的都是伺候這倆主子的,我們也得上心,說是不用我們的人手,到底養在王府,萬一出了什麼差錯,誰擔待得起?”

  婢女重重點頭,“王妃放心吧,奴一定仔細著。”

  周玥微微頷首,自語道:“也不知趙姐姐去哪兒了,是不是還活著。”

  ——

  滄州海岸,浪濤拍打巨石。

  一魁偉男子立於岩頭,著胡袍,蹬胡靴,腳邊挨著幾個酒罐。

  他彎下腰,隨手撈起一個罐子,拔掉塞子,瓶口下傾,琥珀色的酒液汩汩而流,匯入湍急的海潮。

  桂花的香氣被鹹濕的海風帶走,若有似無地飄散在空氣中。

  空酒罐被狠狠地掄了出去,凌空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將腳下的酒罐一個接一個投入大海,他又站了許久,方才離開。

  ——

  一千多里外的揚州,小橋流水,雞犬相聞。

  北三橋一進院子裡,雪堆插著長條幡子,地上還有沒掃乾淨的爆竹屑,幾個孩子玩捉迷藏,發出陣陣尖叫和大笑聲。

  廳堂中的大人不時叮囑他們小心些。

  長條食案邊只坐著六個人,三對夫妻,一老二少。

  老夫人看著院子,停箸感嘆:“要是三娘和孩子也在,團年飯就齊了。”

  座下少婦與對面的兄長碰了下眼神,笑道:“阿娘,三娘是宮中貴人,怎麼能回娘家過元日呢?再說,她生的是王爺公主,我還不敢讓自家孩子和他們玩呢。”

  另一少婦附和:“是啊,阿娘要是想三娘了,就在家多念念佛經,為她和大王公主祈福。”

  老翁看妻子一臉落寞,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兒子擠出笑容,開玩笑說:“都說阿娘偏愛小妹,以前兒不信,現在看是真的,兒和大妹妹在您眼前都不稀罕,光想著小妹。”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飯都堵不上你的嘴。”

  飯後,女兒和媳婦攙著趙老夫人回房小憩。

  “昨夜守歲把我累著了,年歲大了,比不得從前了。”

  “阿娘一點都沒老,一年更勝一年呢。”

  趙母挨著榻沿小心坐下,“我生三娘時就三十多了,現在她都有孩子了,我怎麼不老?這孩子,被我和你阿耶慣壞了,在宮裡能吃得好睡得香嗎?那是什麼地方?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上次見面,你看她憔悴的。”

  女兒打斷了母親的話:“阿娘,我看三娘氣色挺好的,她在官場多年,後宮又能怎麼樣,是你多心了。”

  “是嗎?”

  “是——”她向嫂子遞了個眼神,對方接下話茬,服侍婆母躺下。

  “是啊,阿娘,您看刺史府送來的節禮,他們這麼頻繁示好,還不是因為小妹在宮裡得寵?聽說,皇帝還要立雍王為太子呢。”

  趙母眼皮打架,“三娘不稀罕這些……”

  待老人傳出鼾聲,姑嫂二人躡手躡腳地離開。

  甫一關好門,趙二娘就捂住了嘴,嫂子扶住她往遠處走,生怕吵醒房中人。

  迴廊拐角處遇到候立的趙家大郎,上來撐住妹妹的肩頭,緊皺眉頭問:“那些傳言是真的?小妹真的……”

  趙大娘點了下頭,倒在兄長懷裡失聲痛哭,男人的臉抽了抽,妻子靠了過來,三人抱頭而泣。

  ——

  弘業四年十一月,貴妃趙氏的喪訊布達四海,被追封為元德皇后。

  隔年,其所出皇五子李澹封魏王,皇二女李壽寧封衡山公主,打破“名山大川不作封號”的祖制。

  弘業帝直至駕崩,未再立後。虞朝後世君王,皆沿此例。

  《詩經商頌殷武》:“赫赫厥聲,濯濯厥靈。壽考且寧,以保我後生。”

  (完結)

  作者的話

  實穎

  作者

  05-19

  昨天說今天連更四章,壓縮成兩章了。這個結局可能對於有些朋友來說還是不夠完滿,但確實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趙濯靈和李盈經歷了四年的情愛糾葛後都成長了,趙濯靈豐富了人生體驗和對情感的把握,磨鍊了心志,更加明確了自我(遠遁江湖沒死)。李盈享受了苦樂交加的親密關係,最終還是明白了愛的真諦。這對他們是最好的結局,也是我把最後一章取名“復活”的原因。孩子們有他們的個性和精彩的人生,也有他們各自的問題等待自己去解決。至於他們的母親去往何處,會不會重逢,我也不知道。希望他們在那個世界度過充實的一生。祝願你們都有自己的天命、堅持那些最重要最美好的東西。但願江湖再見!

  第58章 番外

  大地茫無邊際,一片枯黃,豐茂植被幾乎有半人高,其間唰唰作響,小獸四竄。“嗖嗖”兩聲,一頭花鹿倒入草叢,頸上羽箭扎得不淺,滲出細密的鮮血。少年睜開半眯著的左眼,慢慢放下弓,拍馬上前,拎起花鹿,綁在身後。一隊人馬迎面而來,為首的中年男人揮了揮眼前的塵煙,對少年說:“你怎麼一個人跑了?”他身著黑色圓領袍,發束金冠,是多年如一日的裝扮,只是臉上添了幾道皺紋,眸中沉肅之氣更甚,手握皇權十幾載,一記眼神都足以嚇退人。少年卻不怕他,指著身後高高的戰利品,笑得有些得意:“阿耶,這些都是兒自己獵的。”弘業帝勒馬上前,斥道:“和我們一起,獵得更多。自己偷跑出來,出事怎麼辦?”李契不服氣,“把野獸趕到山谷里圍獵算什麼?兒自己找自己打,才有意思。”弘業帝本欲發作,看到那張酷似故人的臉,轉向來時的路,“跟我回去!”看父親渾身煞氣,李契納悶,自己這點不算過錯的小過錯至於惹他老人家氣成這樣?他望向隨父親同來的永王李慎,“大哥,阿耶怎麼了?”蓄鬚的青年神情溫和,卻微蹙眉頭,小聲提醒四弟,“客兒和猊奴不見了。”“什麼?!”李契韁繩一松,策馬追上父親。“阿耶!客兒和猊奴不見了?”弘業帝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他們去哪兒?”“我怎麼知道?他們有事從來不告訴我。”李慎追了上來,“父親,四郎,別太擔心,等我們趕回去,說不定已經找到了。”李契揮了下馬鞭,半開玩笑半認真道:“要是他倆和大姐姐一樣,我也不用擔心了。”他說的大姐姐是李慎的胞妹義陽公主李玄芝,前年嫁給了弘業帝兒時伴讀、如今的尚書左丞裴儼的長子,也就是濮陽大長公主的長孫。自楊後被廢,永王和義陽公主由太后親自教養。李玄芝讀的是《列女傳》和《賢媛》,學的是淑媛為妻之道,從琴棋書畫到中饋之術,無一不盡心。又常隨祖母出入命婦社交場合,賢名遠播,比衣冠之家的五姓女更受追捧,尚未及笄就被命婦盯上,最終還是濮陽大長公主面子大,為愛孫求得賢妻。裴儼當年與女帝和離後,續娶滎陽鄭氏…<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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