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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裡,智慧是有迴旋餘地的,因人類開闢的領域十分之廣,當然,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站在一個比較開闊的視野里看問題,比如人與人之間的十分懸殊的差異性,這種無法調和的矛盾也隨著文明的進展,依靠社會分工得到了部分的解決。這種解決,既是經濟的,又是政治的,更是法律與道德的。在我看,這些問題的解決有一個很明確的目的,就是增加人類內部的穩定性,從而可以更好地適應外部環境--試想,在原始部落里,也許你因喝了一點酒,殺死一個酋長,便可使一個部落內部發生改變,你自己也可能替代原來的酋長,但在現代,你完全沒有這種機會。

  人類智慧的用途之一,便是使人類可有一個更為長期的打算。內部穩定,有助於長期目標的完成,免得群體生活總是圍著一個地方打轉轉,從而使人類生活缺乏更具開拓性的進展。這背後的問題不言自明,生命不得不同時與時間和空間競爭,從而保持自身的存在。

  我總覺得,所有的智慧都是有關存在的智慧,並且,那方式也是作為人類存在的方式。當然,這方式不是一成不變的,人類生命當然可向其他形式轉化,但轉向何處需要詳盡的討論,不過目前談此話題顯然為時尚早,而我的精神氣質與佛教思想相牴觸的地方,就在於此--我很難認同於一種脫離二元的存在方式,這可能是我精神上比較狹獈的地方,因我始終無法完全認同於玄學體驗,我已習慣於像一個人那樣活著。

  現在外面還響著花炮聲,我繼續翻雜誌,等著聲音平息後,去外面跑步,然後回來開始寫作,希望天亮前可以入睡。

  第52節:談事兒

  談事兒

  2月3日。

  晚上尚在夢中,接到老牛電話,問我醒沒醒,我說我醒了電話你。一小時後,我睡醒了,給他回電話,約在漁陽飯店邊兒的緣宿茶館見面。

  一去,原來是老葵約了他大學時的班花在談事兒,那姑娘開了一諮詢公司,為那些大公司做策劃。我一聽,正好兒,抓起電話便聯繫我的一個大款同學,這位同學上學時長得又黑又瘦,腦袋卻很小,因為姓蔡,結果得了一個外號,蔡王八。我覺得這是外號幫了他,"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啊,吉利!

  蔡明的發財史也較有戲劇性,開始也是東做西做,光自己發明的專利就二十多個,結果從小打小鬧兒幹起來了,真正叫他覺得到位的是,他自己發明了科寶廚櫃--太不巧了,他最早做的一批廚櫃我還買過一個,就是在煤氣灶上頭加了一個抽油煙機櫃頂兒,結實得離譜兒,現在還使著。當然,後來他把科寶做大了,成了廚房設計,我前年為父母買房跑裝修時路過他的店,算是聯繫上了,給我打了六折(因為據說他的產品從來不打折,所以跟白送差不多),也創了我的一項私人記錄,那就是平生第一次大占別人的便宜。更來勁的是今年初中同學聚會,大家見面,席間據說他已把產品線擴大到新房裝修的所有設施,門窗地板什麼都做,全套兒!我當時起鬨,說以後誰家裝修誰就找蔡總,白送!他坐在那裡聲嘶力竭地哀號:"七折,七折!"我因為自己占了便宜偷偷羞愧,所以想叫大家也占一占,於是心裡只好這樣自我安慰:"這也太不像大款啦,至少不像豪放型的。"散會時我問蔡明這項目有無把握收回成本,他說儘量吧。我心裡暗自希望他成功,因為若是他成功了,就還能有機會去實現更大的夢想。

  最近他幹了一件事叫我覺得挺牛的,他在京郊找到一塊地,準備建一個中國的"格林威治村"。這想法竟是我的一個私人理想,每當想到真發財了干點什麼,我就想建一個藝術家村,讓北京搞藝術的有一個自己的據點兒,不管窮富,全在那兒扛著!我個人深知藝術對人性的影響,相信它有一種可使人的思想得到解放的功能,總覺得一個民族若沒有藝術的薰陶,那麼這個民族的未來必然是刻板與庸俗的。"一旦有了食物與性,人們就開始向藝術探頭探腦,以使自己擺脫生活的枯燥乏味",這話是七十年前英國作家毛姆說的,我認為百分百正確。

  所以這一次,我試圖把這個諮詢公司介紹過去,希望能幫上蔡明的忙。順便說一句,在我看來,錢集中到某個有能力的人手上,比放在像我這樣的人手中要好,他們能把錢運用得更加合理。其實這正是資產階級的真本領--二十世紀二十年代,英國哲學家羅素曾交過一個聰明女朋友,那姑娘把當時社會上的人分成三個階層,平民的、資產階級的、貴族的。她總結道,平民階層的優點是吃苦耐勞、努力勤奮;資產階級是樂善好施、通性達理、慷慨大方;貴族是誠實、富藝術感、勇於冒險。讓我們把目光對準距她八十年後的中國,用這個標準衡量,我認為,我們的社會似乎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我希望我們正在崛起的資產階層以後能夠做到樂善好施、通情達理、慷慨大方。

  至於貴族的那幾樣精神嘛,我想我是看不到了,而貴族對於像我這樣的人來講,完全是一種不同的人類,我從未見過,今生也很難見到。誠實、藝術與冒險,三樣東西對於生命都是最難的,想一想中國人的傑出個體,似乎一個也不具備,他們有素質,卻無法高質量地同時實現這三種精神。看來這是一個族群的精神,遠非零星個人可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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