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鳥口突然想到似地說了。

  “好象改行去牙刷公司上班了。”

  消息還是一樣靈通。

  “然後楠本君枝把那間房子賣了。寺田兵衛把信徒喜舍的錢全部歸還了,不夠的部分就靠賣掉那間住了三代的道場充數。至於二階堂壽美用掉的部分就不追究了。”

  大家都賣了原本住的箱子嗎?

  “兵衛似乎等偵訊結束就要出家喔。反正他也沒犯罪,很快就沒事了吧。而君枝女士則是打算等安定下來之後要搬到高圓寺的公寓住 。”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啊。”

  “這是我賴以維生的技能嘛。”

  “哎,說的也是。喂,京極堂,那陽子小姐——結果怎麼了?”

  京極堂略揚起單邊的眉毛,說:

  “應該有酌情量刑的餘地吧。那種狀況也適用於心神喪失狀態。更何況為她辯護的是增岡先生,更是叫人放心。他很優秀,也很了解陽子小姐。只不過事件本身真的沒有什麼好說的。木場大爺又得寫一堆悔過書報告書的,肯定又會發牢騷說想活動筋骨吧。”

  “不知木場大爺——能不能打起精神。”

  看過愛上的女人的內心黑暗,又親手將她逮捕。

  心裡肯定很難受吧。

  我是再清楚也不過了。

  “大笨蛋,你一點也不懂木場修這條漢子!”

  夏木津站起來。

  “——那傢伙像塊頑強的豆腐,給他三天就又生龍活虎了,生龍活虎。個性執著卻又不怕打擊,而且還極端習慣失戀。”

  雖然是莫名其妙的比喻,不過我好象懂他想表達的意思。

  “夏兄,這麼說來,那時你說的陽子深愛的人是——美馬坂教授嗎?還是……”

  原來不是木場嗎?

  夏木津一口氣喝乾紅茶,

  “大笨蛋,那種事誰還記得啊?”

  他說。

  天氣已經完全進入秋天。這個家的貓似乎已經不再到檐廊上睡午覺,見不到牠的蹤影。

  我問京極堂一件那之後一直很在意的事情。

  “喂,我說啊,魍魎到底是什麼?你那時說什麼魍魎是境界線之類的,那是什麼意思?另外,你的驅魔最後算成功了嗎?”

  京極堂揚起單邊眉毛看了我一眼。

  “你這傢伙理解力真差耶。魍魎這種東西啊,本來就不是會附在人身上的妖怪,所以本來就驅除不了。”

  “驅除不了?那不就……?”

  “魍魎啊,本來就是在澤川之地模仿人的聲音來迷惑人的妖怪。有外型卻無內在。什麼事也不做。是人類本身變得迷惘。”

  “人類本身?”

  “那你驅除的是?”

  “沒什麼,我只不過是搖晃他們內心的中心部分,把多餘的東西晃落而已。像這樣緩緩地搖晃。”

  那我多餘的東西也被晃落了嗎?

  “關口,沒必要想得太複雜。比如說山就是異界,是他界,是另一側的世界。海也亦然。但澤川不同。自古以來低地濕地澤川湖沼之類的地方都是境界線。所以魍魎才會站在境界線上迷惑人類。魍魎出於水,巡繞周邊,但就是不到中央來。因此他不出於土。勉強由邊際到中央露臉的話,就會害自己陷入只能從土中挖屍來吃的境地。”

  “那你對御筥神說的那些裝神弄鬼的話又是什麼?謊話嗎?”

  “我不是早說過了?我只有兩件事沒做過——沒說過謊跟沒綁過和尚頭(注一)”

  注一:此句原文中,說謊的“說”與綁發的“綁”同音,為同音俏皮話。

  “你上次不是說是丸髻(注二)?”

  注二:一種日本傳統女性髮髻。多為已婚者所扎。

  京極堂連呼“好象是這樣,好象是這樣”,大聲笑了。鳥口也跟著笑了。

  “關口啊,總之,魍魎是屬於境界線上的怪物,所以不屬於任何一方。隨便對他出手就會受到迷惑,小心一點比較好。你這種人特別容易受到另一側的魅力所蠱惑。”

  京極堂恢復認真的表情說。

  過了不久,很難得地伊佐間屋來拜訪京極堂。

  他說這近一個月來都在山陰地方旅行。

  還買了一堆很符合他作風的、不知在哪買到的珍奇民間工藝品當作禮物,我選了個河童倒立模樣的玩意兒。

  問他釣魚之旅如何,他回答:

  “嗯,釣魚很棒。”

  問他釣到多少,他回答還過得去。然後勉強改變話題說:

  “這事先不管,我碰到一個怪人了。我們住同一旅館,嗯,真的是個很怪的傢伙。”

  看來是沒釣到了。

  “我是在島根的川合這地方住宿時碰到他的,那裡有間叫做物部神社的神社,啊,中禪寺你應該聽過吧?”

  “十月九日有廟會嘛?我記得那裡的廟會好象會舉行騎馬射箭的表演?”

  聽他這麼說就知道他肯定很清楚。

  “對對,一堆插了旗子的馬跑出來,然後還有巫女跳舞。我就是去看這個。廟會前一天,跟那傢伙住同一間旅館。那個人看起來一臉愉快的樣子,嗯,看起來好象真的很幸福。只不過衣服髒了點就是了。天氣已經蠻冷了,他還穿開襟的襯衫,沒有外套,底下穿著皺巴巴的燈芯絨褲,滿臉傻笑。然後……”

  開襟配上燈芯絨?

  “還帶著這麼大的鐵箱子。”

  匣子——?

  “然後他一直很小心翼翼地抱著。連廟會也帶箱子去看。偶爾還會打開蓋子,對箱子裡面說:‘看,是馬喔’或‘巫女在跳舞了’之類的話。很奇怪對吧?就像是夜市的——”

  伊佐間屋後來的話我都聽不到了。明明他就在我眼前,卻好象不斷在遠離。

  帶走加菜子的雨宮,在逃亡的最後到了島根縣。

  沒有換洗的衣物,身上的錢應該也用盡了。

  到底是怎麼去的。

  而且——

  由伊佐間屋的話聽來,他果然還是成功獲得了幸福。

  他適應了環境。

  伊佐間屋還在說。

  “——啊,很好笑吧。實在太可笑了,我就問他那個箱子裡放了什麼,結果——”

  我浮現不可能的想像。

  想像匣中的加菜子還活著,帶著日本人偶股美麗的臉龐,恰恰好收在匣子裡,以鈴聲般清澈悅耳的聲音說:

  ——呵。

  然後對我微笑了。

  “——結果他說:‘被您注意到了嗎’,並打開箱子給我看,裡面是——”

  裡面是,

  “裡面放了黑抹抹的像是魚乾的東西。”

  “這——”

  鳥口說。

  “——通知木場先生比較——啊,應該沒用吧。”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