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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那永不回頭的河水,江陵也在歷史的長河中悄然流變,最終化作了今日的江沅市。

  這並非時間的錯,只是因為葉雲樵自己,成了這變化中的異類。

  「那個時候的江陵,街道不長,房屋也不多,大多數還是舊式的土房瓦屋。」

  「人們也很樸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年的時候街上會張燈結彩,小孩就在街上胡亂跑著。」

  「李婆婆的桂花糕特別香,楊娘子的酥餅也很好吃,每次路過她家,我總忍不住去買。買完後回家就吃不下飯。」

  葉雲樵細數著那些久遠的往事。

  「對了,父親常說,吳叔釀的米酒特別特別好喝。所以我……」

  秦知憫記得那件事情:「所以有一次你偷偷喝了米酒,結果酒量不行,醉得亂七八糟。後來被伯父發現,罰你寫了好幾篇大字。」

  「是啊,也就那次,娘親第一次給我做酒釀湯圓。」葉雲樵笑起來,眼中還依稀可見當年偷喝米酒的神情。

  「罰抄寫得我手痛好幾天,我以為能記一輩子。可隨著年歲漸長,寫字的痛苦早已忘了,只記得躲在楝樹下喝的那一口米酒。」

  那是他往後的餘生中,再也無法重溫的香甜。

  葉雲樵靠在秦知憫的肩膀上,垂眸看著手上的戒指。

  他曾以為,再也不會有機會與人談論年少,談論過去的自己。

  但有秦知憫在。

  也幸好,有秦知憫在。

  葉雲樵挽著秦知憫的胳膊,拿出手機,手機屏幕一亮,正好跳出黃芮發來的消息。

  早些時候,黃芮就說讓葉雲樵幫忙帶江沅的特產,這條消息就是她找到的店鋪地址。

  葉雲樵掃了一眼消息,探頭朝船夫問道:

  「叔,請問這個店鋪順路嗎?」

  船夫撐著竹篙瞅了一眼:「順路順路,等要到了我提醒你們啊。」

  說完,他看了看面前這位白白淨淨、令人心生好感的年輕人,欲言又止。

  他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你打算去這家店買米酒啊?」

  葉雲樵察覺出他的猶豫,便輕聲問:「是的,這家店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嗎?」

  船夫皺了皺眉,有啥說啥:「這家店雖然自稱說老字號,但我們街坊鄰里的都清楚,他們家淨是些批發來的成品,口感和質量都不怎麼樣。」

  「如果你們真要買的話……」他略一沉思,突然想起了什麼,「慶生橋那邊有一家店,是個姓程的大哥開的,他家的米酒可不是用現代的工藝做的,是真正的古法米酒!」

  船夫說起江沅最有名的特產,臉上露出了些許自豪,胸膛也不自覺地挺了挺:

  「你要喝正宗的江沅米酒,就得用古法做的!我跟你說,這做法麻煩得很勒,要先用山泉水浸泡,再上甑蒸熟。然後……然後怎麼來著?」

  他摸了摸後腦勺,記不得後面的做法了,用著江沅的方言嘀嘀咕咕:

  「哎,老婆子以前咋做的來著。」

  葉雲樵接過他的話頭,在他的影響下,不自覺地也用江沅話響應著:

  「等冷卻後經過窖藏,再放到陶壇里密封,等它自然老熟。對嗎?」

  「對!就是這個做法!」船夫連連點頭,緊接著驚訝地瞅著葉雲樵,「哎你這口音,是本地的啊?」

  葉雲樵笑了笑,看著兩旁的楝樹,輕輕答道:「是本地人,只是……很多年沒有回來了。」

  「我說你的口音怎麼怪怪的,但聽起來又像是咱江沅的。」船夫不疑有他,「回來了就好啊!在這裡多轉轉,看看這座城的變化!」

  葉雲樵凝視著眼前的陌生光景:「很多地方都認不出來了。」

  船夫嘆了口氣,眼中帶著一絲懷舊,語氣中也夾雜著些許感慨:「是變啦,變化大了。不過啊,有些東西,還是沒變。」

  他指了指前方一座飽經風霜的橋:「這座橋可厲害了,聽說是綏朝的時候建的嘞。」

  葉雲樵看過去:「對,它的名字,應該是叫隆興橋?」

  他還在這裡時,這座橋還只是剛建成的模樣。

  船夫點點頭,又指向河道旁那棵被圍欄保護著的古楝樹,笑道:

  「還有那棵楝樹,我聽村裡的老人說,也有一千多年的歷史了。」

  然而葉雲樵離開時,它只是棵稚嫩的苗木。

  船夫用竹篙輕輕撬動船身,眯起眼睛:

  「這些東西還在,總有些不會變化的東西還在。」

  葉雲樵靜靜聽著船夫的話,沉默良久,嘴角終於揚起一抹笑意,眉間的隔閡也隨之消散。

  他伸出手,攏住樹上落下來的花瓣,指尖溫柔地摩挲著:

  「是啊。」

  就像這條河、這座橋、這棵樹,多少年過去了,它們依舊在那裡,默默等待著遠方的歸人。

  儘管歲月荏苒,物是人非。

  但離開這座城一千多年的遊子,終於回到了故鄉。

  船夫繼續和葉雲樵用方言聊著天,時不時糾正他口音上的小差別。

  葉雲樵聽得入神,認真模仿著,讓那種熟悉的韻味把他帶回到當年的光陰里。

  這一幕落在秦知憫的眼裡,他沒有打擾他們,只是安靜地傾聽著。

  他看得出來現在的阿樵很高興,這種高興與之前的喜悅都不太一樣。

  這不是表面的歡愉,而是一種深藏在心底的歸屬感。

  是一份經過千百年風霜洗禮後,終於在這片土地上找回的,屬於故鄉的溫暖。

  船夫邊說著,邊掃了一眼秦知憫,注意到他們手上的戒指,好奇地問了葉雲樵一個問題。

  葉雲樵笑了笑,偏頭看了秦知憫一眼,牽著他的手稍微用力了一些,才答道:

  「嗯,我們已經結婚了。」

  「那他追的你,還是你追的他啊?」

  「嗯……」葉雲樵一時沒想好說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是我追的他。」就在這一瞬間,秦知憫突然開口,用著流利的江沅話,「還算幸運,追到了。」

  船夫愣了一下,聽到那熟悉的方言,驚訝了一下:「小伙子,你也是江沅的?」

  「我不是。」秦知憫搖了搖頭,看向葉雲樵的眼眸中盛著濃濃情意。

  「跟我愛人學的。」

  第66章

  在瀏覽完江沅的風光後, 船夫將他們送到了慶生橋。

  等他們從櫓船上下來,船夫擔心他們走錯路,又熱心地指了指前方:「就是那個叫程家酒坊的!」

  葉雲樵認真將目的地記在心間,笑著對船夫告別:「記住了, 謝謝叔。」

  待船夫走遠, 秦知憫和葉雲樵便按照指示走到了鋪子外。

  這間鋪子不大, 依舊是那種老舊的木板門面, 不過生意卻很好, 外面排著一些上了年紀的本地人。

  店裡, 四十歲左右年紀的老闆笑呵呵的, 正忙著給客人打酒。

  葉雲樵他們剛排上隊, 就恰好有人路過鋪子。

  他看到旁邊的鋪子門上貼著「出租」公告,便湊上前問:「旁邊那家鋪子出租嗎?」

  老闆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搖了搖頭:

  「對不住了兄弟, 那件鋪子已經賣出去了。我忘了把紙撕下來了。」

  聽到這話,旁邊的街坊們紛紛好奇地湊了過來:「那鋪子好些年都沒租出去,誰租了啊?」

  老闆笑了笑,答道:「是小程嘞。」

  「小程?他不是好些年沒回來了嗎?」

  「對頭。」老闆點了點頭, 「他最近回來了,說做了些生意,賺了不少錢。那間鋪子以前本來就是小程爺爺的, 他回來之後,直接就買了下來。」

  街坊們實在是沒想到還能聽到這個消息:「賺錢了啊?做的什麼生意啊?」

  旁邊的人也湊過來八卦:「以前我聽小程說什麼……要當考古學家?考古這麼賺錢?」

  「當然了!」這時有覺得對此行業很是「了解」的人插話道,「你看,裡面的文物,隨便拿出去賣個一兩個, 賺的錢可不少呢!」

  「他做的啥生意,具體我也不清楚,沒敢問太多。」老闆一邊說著,一邊將打好的米酒遞給客人,「下一位!」

  葉雲樵走上前,按照黃芮的交待跟老闆說了要買的東西:

  「您好,我想要三瓶甜米酒,兩瓶鮮米酒,還有三瓶桂花米酒。」

  「沒問題!」老闆應了下來,立刻轉頭去打,不過剛走了幾步,他又停住了腳步,眉頭微皺,「哎,抱歉,桂花米酒沒了。」

  他摸了摸後腦勺,跟葉雲樵商量著:「明天你再來,我給你留著,成不成?」

  葉雲樵點了點頭,他在這裡還要待一段日子:「可以,那我明天再來,謝謝您。」

  「不礙事不礙事!」老闆迅速在本子上做了個記號,又轉身去拿葉雲樵要的其他東西。

  當老闆將打包好的米酒拿給葉雲樵時,秦知憫自然而然地接過,拎在手上。

  葉雲樵擔心袋子太重,正打算幫忙分擔,卻被秦知憫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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