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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宥矜已經沒有力氣說話,只是很小幅度地搖了搖頭,繼續輸送著電流維持運轉。

  蜘渡清清楚楚看見這幾十個小時裡宥矜的艱苦,好像是架在電流中炙烤一樣,幾乎不成人樣了,她雖然心疼,卻也無能為力。

  面板上圖像斷掉的時間更長了,隔了好久才接到艾斯芒傳來的新一條消息「正在攻破第四百五十六道防火牆,宥矜怎麼樣了?」。

  蜘渡不知該怎麼回復他,她看著宥矜的膝蓋重重壓倒在滾燙的金屬地板上,七竅流血被包裹在白色的雷暴中,仿佛即將被自身力量反噬的幼龍。

  ……

  過去三十六小時,第四百五十六道防火牆。

  過去四十二小時,第五百七十八道防火牆。

  過去六十一小時,第六百八十六道防火牆。

  過去七十一小時,七百道防火牆全部攻破完成。

  ……

  艾斯芒迅速操控著系統面板,開啟重啟模式。

  「宥矜、宥矜!你沒事吧?你快醒醒!」蜘渡晃著宥矜的肩膀,語氣焦急,正要拔出最後一支藥劑。

  卻見宥矜微微睜開眼皮,看著一臉憔悴的蜘渡和她乾癟到脫皮的嘴唇,無力地擺擺腦袋:「你用吧……」

  聽到艾斯芒進入房間的消息後,宥矜幾乎是瞬間就癱倒在了地上,可見他透支得有多嚴重。

  蜘渡費力地眯著眼,望向看不到頭的圓筒上部,咬著牙將最後一支藥劑打入自己體內,乾涸的沙漠終於得到一絲雨水的滋潤,她用力扛起宥矜,一步一步慢慢走向藏在牆壁內向上的樓梯。

  走了足足半小時,兩人才來到懸浮梯處,蜘渡夜撐不住地和宥矜一起倒在懸浮梯上,雙目無神看著紅光漸漸退散的上空。

  夏娃系統中心的巨大光源頂驟然爆發出刺目的白光,光線呈扇狀一點一點抬高,扯起白晝。

  母親抱著孩子站在落地窗前,怔怔望著亮起燈光的街道;街底懷揣廢器的流浪漢回過頭,仰望著人造的太陽;藏在面板桌下的員工動作一頓,心臟砰砰直跳看著停在剎停眼前的飛行器。

  染血的指尖按下最終確認鍵的瞬間,整座不夜城的供電網絡如同被注入生命的機械巨獸,發出震徹天地的甦醒咆哮。

  商業區的全息投影重新綻放,電子鯨魚群掠過樓宇間的峽谷;醫院走廊的自動門次第開啟,新生兒監護儀的滴答聲編織成生命交響曲;街道上的機械獸潮突然失去了支撐,了無生息癱在地上;地鐵隧道的緊急制動裝置終於咬合,火星在鐵軌上綻放出赤色薔薇。

  一時間,世界又寂靜下來,好像天地間所有生靈都目光灼灼注視著那道白熾。

  第77章 終章

  圓筒內的懸浮梯仍在攀升,幽藍流光如液態星河般傾瀉而下,將兩人的輪廓鍍上一層冷色。

  蜘渡打過藥劑後恢復了一絲力氣,藥劑讓她的嗓音勉強維持平穩:「宥矜,那些機甲的秘密……你猜到了多少?」

  宥矜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顫了顫,喉間擠出一聲沙啞的「嗯」。

  「洞窟里的血跡,不是人類的。」蜘渡的瞳孔映著流光,仿佛穿透時空望向某段血色記憶,「機甲不完全是零件和金鑄屬成的,那些堅硬的外殼裡內包裹著一種變異的生物,或著說——怪物荒海是它們的巢穴,那些『海水』能復生血肉,而機械獸潮……不過是失敗的試驗品。」

  宥矜呼吸一窒。他曾與那些鋼鐵巨獸廝殺,夢中也無數次出現它們猙獰的嘴臉,卻從未想過它們的胸腔內跳動著生命。

  「這些年我待在遺蹟里,只為找到徹底毀滅或壓制它們的方法。」蜘渡的聲音陡然低沉,「你當時選擇自爆和它們拼命,我差點以為一切都完了……好在,你很幸運,布羅迪和繆嶸還是沒得逞啊。」她無奈地笑了一下。

  想到繆嶸和布羅迪,那些回憶像水一樣止不住地湧入腦海中,蜘渡模糊的視線晃了晃,晃忽間看到自己的手變得稚嫩許多,頭上也沒頂著那兩隻巨大的骨手。

  「別怕,我帶你回去。」她的視線也矮了些,朝面前一臉恐慌、穿著破衣裳瑟縮在角落的女孩伸出手。

  那女孩像是沒聽到,仍是用瘦小的手臂抱緊了自己,像只弱小又髒兮兮的流浪幼貓,企圖用炸毛嚇退敵人。

  蜘渡皺了皺眉:「你是我父親帶回來的吧?他就這麼扔下你不管了?」

  聽到這句話,女孩才怔然抬起眼,很輕地點了點頭。

  「我叫繆嶸。」很小的一聲,像是小貓的叫聲。蜘渡一愣,沒想到背著她走了大半天才終於說話,她差點要以為這孩子是個啞巴,於是她應了聲:「我叫蜘渡。」

  過了好一會兒,背上傳來了一聲「姐姐「,細微得像蚊子叫,蜘渡正納悶這孩子為什麼喜歡夾著嗓子說話,餘光不經意瞥見了走廊的反光玻璃。女孩神情訥訥,期待的眼神中滿是不安,仿佛要是不答應她,下一秒就能羞憤得掉眼淚。

  無奈,蜘渡像哄小孩一樣晃一下身子:「姐姐在呢,沒事的乖。」

  玻璃映著繆嶸發紅的臉埋在她背上,久久沒有動作。

  她的父親對血緣關係並不看重,每年都從外面挑許多小孩回來,要麼頭腦聰慧,要麼身懷特技,美其名曰選拔優秀的繼承人,但在她看來,父親只是開了一個鬥獸場,讓互不相識的小孩廝殺搶奪。

  她對這些東西並不感興趣,也不在乎公司繼承人的位置,就連「公司大小姐」這個讓別人羨慕得眼紅的身份,對她來說也是可有可無,唯一感興趣的,就是每周到老師左昭那兒做點實驗。

  每年都有許多小孩死在明爭暗鬥中,又有許多新的小孩進來,她對此見怪不怪,路過「獸場」也是目不斜視地走開,那些小孩亦是把她當做空氣。

  繆嶸是接回來的小孩里唯一一個管她叫「姐姐」的。

  蜘渡將她背回了自己的房間,像搓絲瓜條一樣給她洗乾淨了,又給她塗塗傷口,吹吹頭髮,等蜘渡收拾完藥劑準備給她送回房間時,才發現這小小的一團已經趴在床上熟睡。

  她思考了三秒,最終還是掀開被子躺在了旁邊。

  從此繆嶸就賴上了她,姐姐長姐姐短地跟在她身後。

  她知道繆嶸不僅僅是表面上那個單純無害的小姑娘,她的野心太過強烈,「繆嶸」這個名字是在有史以來在榜單上躥得最快的,甚至超過了父親很看好的那個艾弗隆。

  但這些對她來說又有什麼影響呢?她樂意多護著點兒這個小傢伙。

  有天布羅迪一臉憤懣地來質問她:「姐,我才是你親弟啊!你就算改變主意了,也不能幫外人吧!」

  蜘渡懶懶掃了他一眼,不懂他怎麼得出自己要插手競爭這個結論:「滾,下次再亂碰我的藥劑你就想好從三百樓跳下去該摔哪。」

  布羅迪悻悻地走了,那個繆嶸對所有預選繼承人來說,威脅都太大了。

  蜘渡頭也不回,語氣卻放輕了些:「出來。」

  依偎在門後的繆嶸探出頭,有些雀躍地邁著小碎步朝她跑來,臉上沒有半點偷聽被發現的心虛。

  看著跑過來就往自己懷裡拱的繆嶸,蜘渡伸出手指敲了敲她的腦門:「幹嘛呢?多大了人了都?」

  繆嶸從她懷裡抬起半張臉,撇撇嘴小聲撒嬌:「姐姐,你以前都不趕我的,是不是布羅迪又……」

  說完狀似受傷低下了頭,蜘渡只好拍拍她的背,嘆了一口氣:「沒事。」

  繆嶸不知從哪兒掏出一瓶透明色的藥劑,邀功般眨眨眼睛:「姐姐,給你的禮物!」

  看著很普通,蜘渡卻能一眼看出那有多珍貴:「你上哪兒弄的?」

  繆嶸依舊是笑著把藥劑往她手裡塞:「這次比賽我得了第一名啦,就和父親討了這個禮物。」

  幾乎是下意識的,蜘渡去翻她的衣服,看她身上的傷口,果不其然,在看到她背上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青紫色後,抿緊了唇。

  「姐姐?姐姐?」繆嶸咽了口唾沫,試探地喊她,但不知是不是還氣惱著,她一言不發,只熟練地給繆嶸清理傷口。

  蜘渡心想,似乎以後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有個愛撒嬌的貼心妹妹,有個聒噪的肇事王弟弟,還有個博學知心的老師。

  後來呢?直到父親死去以後,那些小孩紛紛以各種各樣的慘狀死去,野心蔓延的繆嶸,癲狂的布羅迪,閉門不出的左昭……父親留下的「鬥獸場」終究吞噬了所有人性。

  她的藥劑也不知被誰偷了,她這時才知道,繆嶸的野心是一個望不到頭的無底黑洞。

  等她看到那些怪物一樣的機甲時,她質問繆嶸,卻只換來一句:「這些只不過是隨便搗鼓的小玩物罷了,放心姐姐我不會放它們出去的。」

  蜘渡明白這些東西有多麼恐怖,有些事一旦出發,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她站在龐大威風的機甲前,瞳孔中映著那層漂亮的紅色漆皮像是蒙了層血霧,仿佛能看到這怪物在未來殺死無數群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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