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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太后不免一愣,“你這話是何意?”

  荷回微垂著眼睫,輕聲道:“妾要去找聖上。”

  太后愣住,似乎沒想到她這樣說。

  “妾知道太后在擔心什麼。”荷回道:“太后放心,妾出了這個宮門,便不是大周的皇后,而只是一個擔心丈夫安危的普通妻子,必不會給朝廷添麻煩。”

  她從袖中掏出一柄匕首,淡淡道:“若路遇北戎士兵,有此物,妾不會叫他們有機會拿妾對大周有一絲一毫的威脅。”

  太后目光落在那柄匕首上,險些被她這番話弄得說不話來。

  她這是將幾乎所有情況都考慮到了。

  “你圖什麼?”

  好好在宮裡等消息不成麼?不管這場戰爭結果如何,皇帝是生是死,她都依然是皇后,是除了她之外,大周最尊貴的女人,即便寧王繼位,也得尊稱她一聲母後。

  明明待在宮裡便能一輩子享受榮華富貴,她非跑到又苦又亂的前線去做什麼?

  聽她這般問,荷回跪在那裡,神色有些飄忽,半晌,終於開口,卻並沒回答她的話,而是問:“太后,您說,朝堂上明明有那麼多能打仗的將軍,跟北戎的戰事,皇爺為何每回都要親自去?”

  太后沒有言語,荷回卻道:“他是為了先帝爺的名聲,不肯叫人家說他老人家得位不正,所以即便拼了命要證明咱們這一脈是天命,老百姓敬他們做皇帝,不虧,太祖和廢帝做不到的事,先帝爺的子孫能做到。”

  “佛家上說,這叫做‘我執’。”

  荷回聲音低下來,眼帘卻掀起,目光落到太后視線里,與她對視,水凌凌的,卻帶著一股難言的堅定。

  “太后,皇爺的‘我執’是消滅北戎,讓北邊的人不敢再犯我大周江山,而妾的‘我執’,便是皇爺平安歸來,為此,我們都不計代價。”

  太后被震住了。

  她看著眼前這個被她帶進宮的女孩子,竟覺得自己到今日方才認得了她。

  明明那麼一個嬌弱的人,像一朵長在湖中心的荷花,稍稍被風雨一打就要折了腰,必得叫人好生養在屋子裡方才妥當。

  然而如今這朵花卻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悄悄生出挺拔的枝幹來,風颳不倒,雨淋不透,即便你將她拔了,她也能在泥土裡生根發芽再活一回。

  聽聽她方才說皇帝那一番話,哪裡有半分印象中木訥無知的影子?

  “我一直在想,皇帝老房子著火,跟沒見過女人似的一頭栽倒在你身上,究竟為的什麼?從前一直想不通,現如今卻是明白了。”

  太后目光閃動,緩緩吐出一口氣。

  “你懂他。”

  這世上,想尋個看得過去的搭夥過日子不難,然而要找個能懂自己的人,卻如大海撈針,多少人窮盡一生,也難有這個福分。

  她沉默良久,不知要說什麼,好像此時說什麼都是多餘,只能問出那句久藏在心底的話:“我當初叫人把你帶進宮來,你可怨我?”

  說是與寧王相看選王妃,可那么小的孩子,突然被帶到這陌生的地界兒,一輩子再不得出去,哪裡有不怕的呢?

  荷回拜下去:“太后,妾剛進宮時,一直惶惶不可終日,心裡想,若是您不曾記得祖母同您的那點情分就好了,那樣,妾也不必到這裡來,像個飄萍一樣,心裡沒個著落,連明天睡在哪裡,會不會沒命都不知道,可是如今,妾卻有些慶幸。”

  太后看她。

  荷回緩緩起身,眼睫微垂,在她眼瞼上落在一片細碎的陰影。

  “若不是您將

  妾帶進宮,妾怕是一輩子都遇不到皇爺。”

  若是那般,她此刻大概已然跟宮外無數的女子一樣,在適當的年紀被家裡許配出去,同一個沒見過面的陌生人成親,他們或許心意相通、舉案齊眉,又或許脾性不和、相看兩厭。

  但無論哪種人生,都與皇帝沒有關係了。

  光是想想都覺得心肝疼。

  太后聞言,沒有再說什麼,擺了擺手,“既如此,去吧,把皇帝找回來,替我,也替你。”

  荷回磕了個頭起身,轉身出去,一隻腳剛要踏出門檻兒,卻被太后叫住。

  她站在那裡,靜靜等著。

  太后想了想,說:“北邊夜裡冷,多帶些衣裳,免得著涼。”

  荷回眼眶變得溫熱,別過頭去不敢看她,須臾,終於轉過臉來,輕輕‘噯’了一聲,轉身去了。

  -

  荷回是被王植他們護送著離開京城的。

  軍隊作戰沒有確切地址,他們只能朝著大致方向走。

  最開始是坐馬車,可荷回嫌太慢,便改騎馬,速度果然快了許多。

  可是荷回卻總還嫌不夠,總想著快些,再快些。

  西北的白天像個大火爐,將人跟馬烤得油滋滋的,好似下一刻就要熟透,夜裡又冷得要命,寒風卷著礫石不住往人臉上打,打得肌膚生疼。

  王植和那些錦衣衛們都是練家子,面對這般情形自然能輕易應付過去,可荷回身嬌體弱,這一年來被皇帝養得風吹不著雨淋不到的,哪裡受過這樣的苦,不到幾日的功夫便消瘦下去。

  可她卻半點退縮的跡象都沒有,累得險些在馬背上睡著,被叫醒,也只是問:“大伴,咱們是不是到了?”

  王植噗通一聲給她跪下,眼含熱淚,“娘娘,您要保重身子,不然皇爺見了您,可要心都碎了。”

  皇爺,皇爺。

  荷回聽見這兩個字,腦袋才稍稍清醒些許,望著前頭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草原,只覺得一片荒涼。

  為什麼不說原諒他呢。

  為什麼要踩著他的心意耍小性,故意不給他個痛快,讓他帶著心結跑到這荒無人煙的地界兒來?

  他的肉|體在千里之外,心卻落在她那兒,即便死了,也不得安寧。

  死。

  他會死麼?

  像她奶奶和娘親那樣,躺在棺材裡,身上散發著難聞的氣味兒,像是陰間鬼差手上腐爛的果子,全身青紫冰涼,怎麼叫都叫不醒。

  荷回忽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冰涼。

  又起風了。

  到了大約第八日,前去探查的錦衣衛終於回來,一臉喜色地告訴她,前頭有大周士兵。

  荷回一行人趕緊趕過去,卻發現領頭人不是皇帝,而是李元淨。

  原本他是要留在京城,可他說什麼也要求皇帝上前線,說不想像從前那般窩在京城裡享福,丟了祖宗的名聲。

  皇帝被他求動了,將他帶了來。

  或許是一路的風餐露宿磨礪了李元淨,他眉眼間屬於少年的急躁褪去不少,瞧著越發沉穩。

  他瞧見她,飛快望過來,眼神里有驚訝,有不解,或許還有旁的什麼東西,荷回瞧不清,也不在乎,只是問:“皇爺呢?”

  李元淨一身戎裝,許久之後才終於回神,第一反應卻不是按規矩向她行禮,而是道:“母后千里迢迢過來,只是為了這個?”

  荷回覺得他在說廢話,固執地重複:“皇爺在哪兒?”

  李元淨抿了唇,說:“不知道。”

  荷回蠕動嘴唇,像是沒聽懂。

  “……什麼意思?”她滾動著乾涸的咽喉,聲音沙啞。

  李元淨轉身往前走,那道與皇帝相似的聲音像是飄在風中,晃晃悠悠,帶著冷,像是水結了冰渣子,如利箭般向荷回射來。

  “爹爹率軍追擊榫先的軍隊,遭遇了沙塵暴,跟我們失散了。”

  榫先——那個北戎的可汗。

  “……怎麼不去找?”

  “找了,但找不到。”

  李元淨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對荷回道:“母后,您要做好準備。”

  準備?什麼準備?

  “爹爹若是遭遇不測,你……”李元淨想到了什麼,轉過身來。

  “閉嘴。”

  李元淨微微一愣,抬頭,似乎是沒想到這兩個字會從荷回嘴巴里說出來。

  聲音並不大,因為多日來的勞累和饑渴,甚至有些綿軟無力,可不知怎麼的,在李元淨聽來,卻是那樣的堅定鏗鏘,好似一根釘子死死地扎進他的心臟,以至於讓他接下來的話都被堵在喉嚨眼裡。

  “再叫我聽見你詛咒你父親,我會殺了你。”

  四周響起一陣又一陣的吸氣聲,荷回沒管,轉身。

  “你要去哪兒?”李元淨瞧見她動作,忽然一個大步上前要攔她,“你這幅樣子還要出去,不怕死嗎。”

  荷回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掙脫開他,李元淨呼吸沉沉,一把從背後攔腰抱住她,拖著她就要往營帳里去。

  “我說過了,已經派人找過爹爹,前頭是荒漠,你去就是找死……”<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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