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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神色這才緩和些許,緩緩抬手。

  王植:“擺駕慈寧宮——!”

  眾人又浩浩蕩蕩往慈寧宮中去,到了慈寧宮,荷回果然在那裡,正被太后拉著說話。

  皇帝一顆心放下,撩起衣袍給太后請安。

  太后叫起,一手拉著荷回一手拉著李元淨,對皇帝道:“你來得正好,今兒是個好日子,你這便下旨,將兩個孩子的事定下來吧。”

  皇帝轉頭去瞧荷回,見她低著頭,安靜得像是什麼都沒聽見,收回視線。

  “母后,兒子今日有件要緊事要同您稟明。”

  太后難得見皇帝這般正色的模樣,不免有些奇怪,問皇帝是什麼事。

  皇帝將目光投向荷回。

  太后和李元淨見狀,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

  “皇帝,你說的事……同沈丫頭有關?”

  “是。”皇帝點頭,朝荷回走去。

  荷回瞧著皇帝離自己越來越近,心跳如鼓,就在皇帝要伸出手拉自己之時,猛地開口出聲:“太后。”

  皇帝的動作一頓。

  荷回手心裡都是汗,不敢看皇帝的眼睛。

  “皇爺所說的事,是民女繡壞了給您的抹額,此事恰巧在幾日前被皇爺瞧見,皇爺見我可憐,所以想給民女求情,請您寬恕。”

  話音未落,她便察覺到皇帝周身的空氣瞬間冷了幾分。

  第74章

  “同朕的皇貴妃,行夫妻……

  暖閣里的紅羅炭放得足,燒得荷回臉蛋紅彤彤,叫人絲毫察覺不到她後背生出的涔涔冷汗。

  太后雖然奇怪皇帝怎麼會平白無故替荷回求情,畢竟繡壞抹額不過是小事,且自己從未表露過要用此事為難荷回的念頭。

  但皇帝表現出對荷回的好感,是她喜聞樂見的,畢竟這證明他對自己給他挑的這個未來兒媳十分滿意。

  “我當是什麼大事。”太后接過宮人奉上的茶,笑著呷了一口,“一個抹額而已,繡成什麼樣都是沈丫頭的心意,我又怎麼會怪罪,倒是皇帝,這樣大張旗鼓的,險些嚇了我一跳。”

  她心情好,原本是想衝著皇帝說笑兩句,一轉頭卻瞥見他一雙眼睛正直直盯著荷回,像是並不曾聽見她的話,不免喚了句:“皇帝?”

  炭火爆了一下,在暖閣里發出一道響亮的‘噼啪’聲響。

  皇帝臉轉過來,“母后說的是。”

  神色平靜,仿佛他此番當真只是為了一個小小的抹額替荷回求情一般,任誰看了,都要暗自誇一句好長輩。

  荷回的腦袋垂得愈發低,盯著自己的鞋面不發一語。

  皇帝沒有再瞧她,開始同太后拉家常,太后斜倚著繡枕,說誠益夫人的大孫媳婦兒又給她添了個小重孫,叫皇帝派人賞些東西。

  又說快要立春,到那一日叫皇帝留空陪她去西苑賞海棠,可別再像往年似的,被事拖著,怎麼叫都叫不來。

  “到時沈丫頭同淨兒的婚事已經定下,她也去,人多熱鬧,皇帝到時一定要捧場,就算不為著我們,也要給你這個要過門的兒媳婦兒面子。”

  荷回雙手在袖下攥得發緊,下意識抬眼去瞧皇帝的臉色,卻見他仍舊是那副淡淡的模樣,側著臉,瞧不清神情,像是在安靜傾聽太后的話,並沒有因為方才自己阻止他揭露兩人關係的事情而動怒。

  可不知怎麼,她心頭卻仍舊是止不住地發緊,重新低下頭去,指甲險些陷入皮肉之中。

  “瞧我這記性。”那廂太后說完去賞海棠的事,直起身子來,對著皇帝道:“當真是年紀大了,被你一打岔,念頭便跑到雜七雜八的事情上去,倒險些把正事給忘了。”

  說罷,她讓李元淨同荷回站在一處,見兩個模樣俊俏的少年少女這樣般配,不免滿意一笑:

  “皇帝,還不下旨?”

  不知從哪裡襲來的一陣風,忽然將窗戶吹開。

  荷回鬢角的髮絲被吹得落下來,略顯紛亂地散在耳畔,隨著耳墜不住搖晃。

  她微微瑟縮了下肩頭,宮人瞧見,連忙去關窗。

  皇帝起身,來到兩人跟前,不知是對荷回還是對李元淨問:“決定好了?”

  荷回指甲陷入皮肉里。

  “我……”

  就在她出口之時,王植忽然出現在暖閣里,對皇帝道:“主子,沈閣老有急事稟報。”

  太后雖然想立馬將李元淨與荷回的事定下來,但也知道

  應當以國事為重,即便有些失望,仍舊還是沖皇帝擺了擺手,“你去吧。”

  未幾,皇帝的身影消失在氈簾後。

  荷回如釋重負。

  一轉眼,卻見太后坐在那裡,面帶疑惑地問屋內眾人:“你們有沒有覺得,皇帝好似有些不大高興?”

  眾人紛紛搖頭。

  太后收回視線,揉了揉眉心,“大抵是我想多了。”

  皇帝神色與平日裡並無不同,從頭到尾都在認真聽她講話,確實不像有絲毫不快。

  然而,當真如此嗎?

  太后望著琺瑯香爐里升起的裊裊香菸,陷入沉思。

  -

  荷回坐在梢間的炕沿上,拿起簸籮里的針線,開始重新給太后繡抹額,然而不知怎麼的,絲線卻怎麼都穿不進繡花針里去。

  她腦海中滿是方才皇帝望向自己的眼神。

  平靜,卻一片漆黑,像是無底的深潭,要把她徹底吸進去。

  “沈姑娘。”正發著呆,秋彤忽然打帘子進來,給荷回端來一碟子玉石糖。

  荷回只覺指尖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低頭一瞧,卻是不知何時針扎破了指腹。

  “哎呦。”秋彤連忙將東西擱在矮桌上,要替荷回拿膏藥去,被荷回攔住。

  “姐姐費心,不過是小傷,不打緊,一會兒就好了。”

  荷回用手指按在針眼處,腦海里想的卻是那回自己同樣不小心刺破了手指,皇帝低頭細心為自己查看的模樣。

  指尖的刺疼漸漸變成了綿軟的酸麻,密密綿綿,經久不散。

  “姑娘小心些。”見荷回執意不要上藥,秋彤這才停止腳步,對她道,“太后叫我來告訴您,方才是皇爺有事耽擱了,這才沒下聖旨,姑娘且等等,等皇爺忙完了,定會給您和小爺賜婚。”

  荷回沒吭聲。

  秋彤眼見荷回聽完自己的話,眼角眉梢卻並不見想像當中的喜氣,反而有些憂心忡忡,不免奇怪:“姑娘,你不想嫁給小爺當寧王妃?”

  話說出口,又覺得自己這話毫無根據。

  沈姑娘自進宮後是怎樣費心討小爺喜歡,她都是看在眼裡的,如今日思夜想的王妃之位就在眼前,她又怎麼會不想嫁?除非是腦袋進水了。

  “姑娘莫怪,是奴婢失言。”

  荷回扯起唇角對她笑了笑,沒有言語。

  半個時辰後,荷回從太后宮中出來,同姚朱一同往儲秀宮走去,半路,意料之中地被人攔住去路。

  冷風吹得檐下風鈴叮鈴作響,跟刀子似的不住往喉嚨里灌,王植站在廊下,懷抱拂塵,恭敬抬手:“姑娘現下可有空?”

  荷回暗自攥緊衣袖,點了點頭。

  “那就請吧。”

  荷回抬腳,卻又被王植攔住。

  他望著她,眉宇間淨是不解,“姑娘原本是有大造化的人,怎麼忽然這樣糊塗,同自己的前程過不去?”

  荷回低著頭,沒有吭聲。

  見她這般,王植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好領著人越過啟祥門,往養心殿後頭的燕喜堂走去。

  或許是王植早打點好了,這一路上並無宮人,只有長長的夾道靜靜矗立在那兒,一眼看不到盡頭。

  荷回的青色身影在紅牆下顯得分外渺小,等終於到了燕喜堂外,額角已經生出細密的汗珠。

  姚朱被攔在門外,只有荷回一人進去。

  她推開門,將腳邁進門檻兒,只見明間內並無人影,只有一張榻椅靜靜坐落在正中央,一旁的紫檀桌上擺著叫人凝神的安息香。

  屋子裡寂靜無聲,只有珠簾晃動時發出的碰撞聲響,跟荷回的腳步一樣輕。

  鞋底踏在印有纏枝花紋的氍毹上,荷回撥開了帘子。

  梢間內,皇帝正靜靜坐在那裡,背影挺拔,同大臣會面的朝服還來不及換下,散發著屬於深冬的陣陣寒氣。

  陽光從窗戶透進來,照在他側臉上,神色晦暗不明。

  荷回緩緩走過去,對他行了個禮,“皇爺。”

  皇帝掀起眼皮來,靜靜注視著她,像是要把她看出個洞來。

  “可有什麼要解釋的。”不知過了多久,皇帝終於開口。

  荷回手心被掐出紅印,緩緩抬頭,花費好大力氣才終於尋到自己的聲音,緩緩跪下,沖皇帝磕了個頭。<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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