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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顫聲作答:「是,是兒臣。是兒臣讓奴才們攔在夫子出宮回府的路上……」

  蘭貴妃抬眸急急看了我一眼。

  父皇眉梢動了動,沉著臉端坐上位,未發一言。

  反正我已經認下,楚瑤眸底喜色一閃而過,很快就眼淚簌簌:「父皇,您現下該知道,這事錯怪了瑤兒。」

  蘭貴妃跪倒在地,一副誠心認錯的模樣:「無論如何,都是妾身教養無方。」

  「始終沒能將嘉兒從她生母那繼承的性子掰過來,妾身願意領罰。」

  我重重磕頭,淒婉開口:

  「嘉兒自知罪孽深重,此番須得以命相抵。

  「父皇養育嘉兒多年,嘉兒未能有所回報,實在是不孝。

  「父皇,國事繁忙,但您的身體才最是要緊,萬望珍重。父皇總犯眼疾,若有來世,嘉兒願做父親案前的長明燈,只願父親一生光明,永遠無憂!」

  ……

  父皇神色更加幽深。

  示弱,裝可憐,表明自己的一番真心。

  這些套路,都是這些年我從蘭貴妃母女身上學來的。

  蘭貴妃皺眉:「你給陛下惹下如此禍事,還想有來生的緣分?」

  「也怪本宮,你與瑤兒明明都是同樣的夫子教導,為何就是沒把你性子轉過來……」

  第8章

  父皇從高高的台階上走了下來。

  他走到蘭貴妃身邊,蘭貴妃大約以為父皇是去扶她起來,嬌弱可憐地伸出手。

  然父皇手猛地一抬,狠狠一巴掌扇在蘭貴妃臉上。

  扇得她一個趔趄,直接愣在原地。

  父皇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你教養無方,這一巴掌是你應得的。

  「傳旨,蘭貴妃教女無方,犯下大錯,降為妃。

  「六公主言行有失,褫奪明珠公主的封號,收回封地,禁足半年,無召不得外出。」

  連下兩道旨意後,父皇看向我。

  他喉結滾了滾,一字一句:「五公主楚嘉犯下大錯,重責四十大板,禁足三月,請劉夫子家人前來觀刑。」

  其實夫子不是出宮路上被打,而是在從府內乘馬車準備出城時被打的。

  我是故意說錯,留下破綻。

  就是在明晃晃提醒父皇,兇手不是我。

  如此一來,他定會認為我是被蘭妃推出來頂鍋的。

  但一如過往的很多次,父皇依然不捨得重罰楚瑤,還是讓我擔了罪名。

  不過我不失望。

  他也是殺死母妃的劊子手之一,我從未渴望過從他身上獲取愛。

  但他對蘭妃的愛,已經有了明顯的裂痕。

  劉夫子的家人來觀刑,行刑的內侍並未留餘力。

  打到第十板時,鮮血便已經染紅了我的衣物。

  小柳不顧阻攔,衝進場內緊緊握住我的手,哭得聲嘶力竭。

  劉夫人神色複雜,別過頭去。

  四十板下去,我的命去了大半,只咬著舌尖,保留最後一絲清明。

  我拖著血肉模糊的軀體,艱難走到劉夫人面前,撐著最後一口氣緩緩跪倒:「劉夫子是個好老師,劉夫人,楚,楚嘉在此向您謝罪!」

  說完這一句,我雙眼一黑,暈了過去。

  再度醒來是在五日後。

  小柳的眼睛腫得像桃子,又哭又笑:

  「殿下,您總算醒了。」

  「陛下來看過您,帶了許多賞賜,還吩咐太醫用最好的藥材救治,若是太醫院沒有,便去陛下私庫里取。

  「奴婢真是不明白陛下到底是何意……」

  這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不捨得楚瑤性命,卻又必須堵住悠悠眾口,權衡之下便推了我出去。

  但我好歹是他的骨血,讓我受了這樣的委屈,險些丟了半條命,他內心有愧,才如此彌補。

  小柳絮絮叨叨:「大皇子也著人悄悄送來了許多藥材,還有五皇子,也悄悄來看過您,眼圈都紅了……」

  我打斷她,問:「父皇這幾日,可有去看過蘭妃?」

  第9章

  小柳露出喜色:

  「不曾。

  「奴婢一直留意著動靜,蘭妃請見了陛下兩次,又在陛下下朝必經之路上唱曲,但陛下都沒理呢。

  「聽說蘭妃在翊坤宮發了好大的脾氣,端進去的飯菜幾乎原封樣又端出來了。」

  這些年她盛寵無邊,連續五日都不能見到父皇的面,恐怕還是頭一遭吧。

  她沒想到牢牢攥在手心的帝王心,有一天也會失控。

  小柳滿是希冀:「殿下,蘭妃以後是不是就徹底失寵了?」

  我搖搖頭。

  說起來,父皇一開始定下的正妻本是蘭妃。

  不過為了爭奪皇位,他只能娶了先皇后,委屈青梅竹馬蘭妃做妾。

  白月光真愛疊加愧疚,想要扳倒蘭妃,得是父皇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的惡行。

  一般來說,最好的罪名是謀反。

  可她膝下無子,只有二皇姐和六皇妹兩個女兒。

  所以,要指證她母族謀反,莫說父皇,朝臣們恐怕都不信。

  小柳沮喪極了:「如此說來,咱們這輩子都鬥不過她了。」

  我看向窗外被曬蔫的枝條,靜靜道:「總會有法子的。」

  我要她死。

  死得毫無尊嚴,人人唾棄。

  不只死在父皇的手裡,也在父皇的心裡永遠死去。

  「你悄悄去給大皇兄傳個信,就說時候差不多了。

  「天熱,你再去小廚房做一些綠豆缽仔糕,記得動靜鬧大點。」

  小柳不明就裡,但還是按吩咐去做了。

  缽仔糕前腳剛做好,楚瑤後腳就到了。

  為顯賢良,蘭妃讓我與楚瑤同住在芳菲宮內,不過她住的是寬敞明亮舒適的西殿,而我住的是由庫房改建的東殿。

  父皇將我們禁足,但芳菲宮內還是能自由出入的。

  楚瑤徑直走到床邊,掀開我身上的薄被,護甲戳入我受傷的大腿處。

  將將結出血痂的皮肉瞬間潰裂,鮮血湧出,痛得我直吸涼氣。

  她護甲在傷口處碾了一圈,微笑著說:

  「算你識趣,知道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

  「這些板子要是打在本公主身上,本公主恐怕早就沒命了。哪像你啊,跟你生母一樣,命又賤又硬。

  「你可要養好身子,不然以後本公主再惹麻煩可怎麼辦呢。」

  小柳低著頭,氣得雙手緊緊捏著餐盤。

  楚瑤睨了她一眼:「這點心不錯,母妃近日心情不佳,不思飲食,獻給她倒是合適!」

  她招招手,身後婢女上前來奪小柳的托盤。

  小柳不肯撒手,我低聲道:「鬆開。」

  楚瑤從那碟糕點中隨意捻起一塊,用力塞進我嘴裡,咯咯笑著:「為防你下毒,你先吃。」

  第10章

  她親眼見我咽下去,才大搖大擺地走了。

  缽仔糕自是無毒。

  小柳眼珠子瞪得滾圓:「真該下點鶴頂紅,毒死這對蛇蠍母女。」

  我吩咐她:「你盯著點,看蘭妃有沒有吃那糕點。」

  晚些時候小柳來回話:禁足的女兒還能惦記著給母妃準備食物,蘭妃大為感動,那碟糕點吃了不少。

  「以後每日換著花樣做一些糕點小食。」

  小柳湊過來,壓低聲音躍躍欲試:「下毒嗎?」

  「奴婢有珍藏的鶴頂紅。」

  我拉住她:「別亂來,我自有打算。」

  傍晚時,御膳房照例送來晚膳。

  那內侍手腳笨拙將菜擺好後一抬頭,朝我淺淺一笑:「殿下。」

  竟是許焱。

  小柳機靈,立馬去門口守著。

  他眼眸中帶著濃濃霧氣,語氣哽咽:「殿下受苦了,微臣知道殿下是冤枉的。日日憂心,夜不能寐,是以才唐突來見殿下。」

  他在衣袖中掏出一塊帕子:「微臣給殿下帶了您最愛的糕點……」

  帕子展開,裡面的糕點卻被壓扁了。

  許焱面色頹然:「微臣真是沒用,就連這點小事也做不好。」

  我將糕點接過,咬了一口:「就算變了模樣,味道還是一樣的,你有心了。」

  許是我的話給了他鼓勵。

  他滿面緋紅,從胸口摸出一塊玉佩遞給我:

  「這是母親給微臣留下的遺物。

  「殿下,微臣定會下功苦讀,爭取明年高中。

  「到那時,到那時若是殿下不嫌棄,微臣便向陛下求娶您……」

  見我沒說話,他壯著膽子,將玉佩輕輕放我手裡,低低說:「殿下,微臣知你苦,再忍忍,微臣定不會讓你失望。」

  父皇下旨罰我,又禁我足,他此時來看我,表露心跡,其實是冒著掉腦袋的風險的。

  自母妃死後,我不曾被人如此真心又珍重地對待過。

  我沒有將玉佩還回去,只催促他快些離開,免得招惹麻煩。

  許焱一再叮囑我好好養病,讓我低調些,才依依不捨離開。<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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