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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看到門口的雲熹,很快掩飾下眼中的不耐,又仿佛是在解釋什麼,「他怕出閣的銀子少,所以心氣不順,你不要在意。」

  雲熹微微頷首以示明了,其實樓主解釋與否他並不在意,因為他的命運從入樓的那日起,便已不由自己掌控了。

  「你來找我,是否也有什麼不滿?」樓主的眼中充滿了探索的意味。

  雲熹搖頭,「還有幾日便是出閣禮,我想問問,雲淺如今可安好?」

  雲淺,是小他一歲的弟弟,當初他與樓主達成協議,將雲淺送給好人家收養,雲淺的賣身銀子由他出閣的銀兩支付,算是他以自己為雲淺贖身。

  雲熹不覺得這有什麼,父母被盜匪所殺,他和弟弟被人販子拐賣到了「烈焰」,又被一同賣入花樓。是他沒能護住弟弟,樓主願意將弟弟送養,以他將來的出閣銀兩給雲淺一個自由身,他應該感激的。

  樓主臉上划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神色,又很快遮掩,沒能讓雲熹看出端倪,「自是好的,你知道王大戶家沒有孩子,對雲淺自是極好的。」

  雲熹聽聞,沉默著,遲疑著,張了張嘴,「我想見見雲淺。」

  自從雲淺被送養,他已經八年沒有見過弟弟了,如今就要出閣了,他只想見雲淺一面。

  樓主眉頭一凝,瞬間又恢復如常,「你要見本是沒有問題的,但幾日後你便要出閣了,旁人看到不說,若是雲淺知道兄長在花樓中接客,你讓他將來如何在張大戶家安然自處,若是他人知曉了你們的關係,他日雲淺又如何尋個好人家?」

  雲熹有些急了,「我只想遠遠見他一面,不與他相認,也不行嗎?」

  樓主望著雲熹,意味深長地吐出一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雲熹頓住,他無法反駁樓主的話。

  樓主聲音里充滿了勸告的意味,「入了花樓便最好斷了親緣,對你好,對他們也好。」

  雲熹沉默著,良久之後慢慢地躬身行了個禮,「雲熹告退。」

  他沒有再提見雲淺的事,只是那離去的背影有些蕭瑟,又仿佛有些沉重。

  雲熹慢慢走回他的房間,望著華麗的擺設,神色絲毫不為所動。樓主看重他,從他入樓的那日起,便將樓中最好的房間給了他,將他當做富貴官宦子弟一般養著,就為了培養他身上的貴氣,可即便在這裡的生活比父母在時更好,他卻從來沒有歸屬感。

  出閣之後,別說不屬於家人,此身都不屬於自己了。

  他扶著桌子慢慢坐下,臉上原本的溫柔卸下,終於露出了內心深處的痛苦,垂下了頭。

  「餵。」門口傳來男子的聲音。

  雲熹抬頭,看到青年倚門而立,手中端著一個針線盒,正是衛若。

  衛若也不等他開口便不請自入,將針線盒往他面前一放,在他疑惑的視線里慢慢說道:「依照規矩,出閣前的男子,要做些東西留給家人,代表對家人的留戀之情,我們這種出身,其他東西只怕家人也嫌晦氣,做個香囊給你弟弟吧。」

  雲熹神色一動,卻沒有說話,依然有些落寞,「我不想與他相見。」

  「那還不簡單?」衛若嘆了口氣,「你做了,到時候找個藉口出門,去張大戶家門房打聽少爺有沒有採買,再買通鋪子裡,以贈品為由塞進去便是了。到時候他來取物件,你遠遠地看一眼便是了。」

  衛若的話說的很慢,看著雲熹的眼神也有些怪,「明日樓中要布置,你找個藉口出去,記得先去張大戶家問門房,多打聽一二。」

  雲熹思量著,隨後很慢地搖了搖頭,「不必了。樓主說的對,我們這樣的出身,不打擾便是最好的。」

  衛若眉頭一皺,想要說什麼,可就在這個時候,樓主帶著裁縫走了進來,笑盈盈地看著二人,「我帶了裁縫來給你們縫製出閣的衣衫,既然都在,便一起量了吧。」

  衛若看著樓主,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驕縱地翻了個白眼,「我可不喜歡在別人房中量,你給他量完了再來我房中吧。」

  轉身扭著腰離去。

  樓主望著衛若的背影,又笑看雲熹,「衛若來找你,可是找你麻煩?」

  雲熹搖頭,「沒有。」

  樓主又追問著,「那可是跟你說了什麼?」

  雲熹看了眼桌子上的針線盒,沒有事無巨細匯報的心情,便又搖了搖頭,「沒有。」

  樓主微不可見地鬆了口氣,拉過雲熹,「來,快量量,別耽誤了做衣衫。」

  雲熹猶如傀儡般地被拉著量完了,又猶如木頭般坐在桌邊,愣愣地出神。他以為他從入樓的那一日起,便已經放下了一切,可出閣在即,他發現他的內心還是不甘的。

  他本是清白人家的兒郎,他不甘心就這樣一生淪落風塵。他只有雲淺了,他只是想見一面。

  可他無能為力,他的命運一直拿捏在他人手中。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房間裡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他才緩緩起身,邁著僵硬的腿腳,朝著門外走去。

  為了彰顯地位,樓中越是地位高的公子,住的樓層越高,而他與衛若,便是在閣中的第三層。若是他出閣之日能夠賣個好價錢,他還能更上一層樓。

  可這不是他要的……

  雲熹有些神不守舍地朝著樓下走去,卻在邁下樓梯的一瞬間,身後傳來一股大力,雲熹身體本就有些僵硬,這一次猝不及防,身體摔倒在地,朝著樓下滾去。

  他翻滾著,在眾人驚呼聲中,躺在台階之下,身體各處傳來疼痛,他仰倒在地,望著台階之上的人,燭光中對方的眼神深沉。

  樓主一聲驚呼跑到了他的身邊,急切地扶著他,「雲熹,你怎麼樣?有沒有摔到哪兒?」

  雲熹只覺得身體瀰漫開疼痛,但卻沒有大傷,他搖了搖頭,「只是磕碰了一些,沒有大礙。」

  樓主這才放下心,看著台階之上的人,瞬間黑了臉,「衛若,是不是你把雲熹推下來的?」

  台階之上的人嘴角抽了抽,神色卻平靜,「我也是聽到動靜才出來的,只怕他是自己腳下踩空了摔的吧?」

  樓主還想問什麼,雲熹拉了拉樓主的袖子,「與他無關,是我自己摔的。」

  樓主嘆了口氣,「你要出閣了,身上不要帶傷,我讓人送點藥油給你,這些日子小心些吧。」

  衛若卻慢悠悠地走下樓梯,站在樓主和雲熹面前,「我倒覺得你不如去廟裡拜拜,上個香祈福,求個平安免得犯沖。」

  丟下話,衛若也不看二人的神色,轉身就走。但云熹就覺得,他似乎話中有話。他正待開口,樓主卻搶先發話了,「別理他,若是犯沖宜靜不宜動,你就呆在房中,哪裡也不要去。」

  雲熹點了點頭,帶著有些疼痛的身體,回了房間。

  可是躺在床上的他,卻怎麼也睡不著,身體一陣陣地疼著,可他的眼前卻始終是衛若那站在台階上的眼神。

  雖然在知道他沒有摔傷之後,衛若的眼神透著的是可惜,但站在台階上,他眼底透著的,是憐憫。

  雲熹不懂,但他還是在第二日趁著閣中忙亂的時候出了門,他去了寺廟祈福,卻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雲淺。

  他已身入泥沼,唯願雲淺能過的好。可是當他為雲淺想要燃祈福燈的時候,卻怎麼也點不燃,甚至燭火還不小心燙著了手。他的心沒來由地不安,惴惴地跳著。

  最終他還是去了張大戶的門前,詢問著門房少爺有沒有採買物品,他的懷中藏著昨夜連夜趕工的香囊。

  而門房,卻用一種欲言又止的眼神看著他,然後指了指個方向,小聲地說出兩個字:「義莊。」

  雲熹的身體不自覺地顫抖著,他的內心隱約有一個猜測,卻又不敢去深思,只覺得魂魄都仿佛離開了身體,只殘留最後一點靈智。就是這一點靈智,讓他聽到了門房的聲音,「少爺幾日前溜出門玩,失足落了水,沒能救過來。」

  雲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張家,他渾渾噩噩地走著,走到了義莊,根據門房所言,雲淺被張家收養的時候,張家本無後,所以即便是個男孩也收養了下來,但就在雲淺入了張家沒多久,張家一舉得女。有了女兒傍身又是親身,這個收養的男孩便無足輕重了起來,甚至猶如一個下人般被使喚。雲淺便是在夜晚使喚打酒的路上,掉進了河裡。

  雲淺未成年夭折,在張家看來是不詳,又不能入張家祠堂。索性恢復了他原本雲淺的名字,放入了義莊,一口薄棺等待草草下葬。

  義莊裡,雲熹終於見到了那個讓自己心心念念的弟弟,他的面容已有些長開了,比雲熹記憶里大了些,只是,他再也不能如記憶里那般,甜甜地叫自己哥哥了。

  門外,大雨滂沱,雷聲震天。義莊裡,雲熹聲嘶力竭地哭嚎著,他抱著雲淺,不斷喊著他的名字。

  他憎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憎恨死的為什麼不是自己,甚至憎恨自己當年為什麼沒能保護好雲淺,讓他與自己一同被拐賣。<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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