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頁
季念其實不是非常需要得到這個答案，手指相捻，指腹緩慢地落在她的肩膀。
「我不久後要接待法國的訪學團。」
葉明芙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跳到這裡，但還是點頭：「嗯，我記得，你說過的。」
季念輕輕抬唇。
「我後來問了一下。」
「那位領隊的法國學者，非常喜歡貼面。」
葉明芙一怔。
季念：「辛苦你，再幫幫我了。」
沒有等她應答，他的臉靠過來，同她面頰相貼。
濕潤的淚痕，就這樣無聲蹭到了季念臉上。
一行眼淚被分擔過去，如分叉軌道，交織出兩道薄薄的河流。
門被敲動，緊接著，不好找的門鈴響了一聲。
閃送員叩門的力度不輕不重，須臾就放下袋子走人，只剩下輕輕的餘音。
又過了一陣子，葉明芙後知後覺，那個不是餘音。
是心跳。
來自季念赤裸的胸腔，像瓷瓶碎在了地上。
———
深夜的辦公室燈光敞亮，陸燾在門口張望了一下，大剌剌晃進來。
「大老遠就看見你們這兒亮著燈，果然，就剩你了。」他走向季念的工位，「還不走？」
季念戴著眼鏡敲鍵盤，應了一聲，沒抬頭。
陸燾：「嘶……你這是？」
屏幕里赫然是一段監控錄像的視頻，季念正在截圖，並編輯簡短的說明，給季薇發郵件。
「陳漸西用備用鑰匙打開小葉的家門？！」
陸燾飛快閱讀完，總結出大意，忍不住罵了一聲。
又小心地看向季念：「那最後……」
季念：「我剛好在。」
陸燾鬆了口氣，聳聳肩，靠在桌角。
季念的面色卻沒有絲毫緩和。
「也好，」陸燾說，「發張函或者啥的威懾一下他，這種沒擔當的人渣經不起嚇，肯定不會再來打擾。」
他想到什麼：「所以你和小葉單獨見過了。」
「問出來了嗎？項鍊的事兒。」
打桌遊的時候，陸燾看出來點事兒，當晚就去找人打聽。
葉明芙和陳漸西分手得很突然，根據陸燾的見聞，一般像這種情況，都是男的那邊出了問題，可陳漸西當然不會把自己的醜聞到處宣揚，葉明芙也沒和周圍人說什麼，還好李一凡在，透露了葉明芙生日聚會當天的事。
陳漸西把唯一一杯熱奶茶親手給顧楂，後來李一凡雖然有再點，但送來已經是吃完飯後了。
還有那條作為生日禮物的項鍊，據李一凡猜測，項鍊和顧楂有點兒關係，不知是她選的款式還是怎樣，總之，陸燾在第二天一早出門溜達看見陳漸西他們後，就強忍噁心，把這些都講給了季念。
他不信季念不會去試探這件事。
季念這個人，做事前斟酌迂迴，非得按照最優、最高效、最深藏不露的方式規劃一大通，再一路遊刃有餘地直達終點。
要是能知道葉明芙上段感情的痛點在哪裡，就可以對症下藥、會心一擊。
季念按下發送，默然半晌，卻說：「不問了。」
「？」
陸燾猛地扭頭看他。
檯燈白得晃眼，季念面無表情，摘下眼鏡擦拭。
他總是這樣水波不興的，卻鮮少有比燈光還要空白、茫然的時刻。
「後悔沒有用，我從不後悔。」
季念像在對陸燾說話，又像說給自己聽。
「但如果可以，在被邀請去參加那場生日聚會時，我不會拒絕。」
親眼目睹她和別人的交往，與萍水相逢、道聽途說，是兩個概念。
因為不想變得姿態難看，所以他不願意身臨其中。如果真的見過太多細節，就沒辦法理智地、得體地再出現在她面前。
負面情緒會讓人失控。
季念擦完眼鏡，沒有戴上，銀色鏡框在燈下折射暗淡的光。
「其實失態也沒什麼。」
那麼愛哭，不知道分手前有沒有哭，有沒有記得及時擦眼淚。
季念目光飄遠，輕輕地說：「不如一杯更加及時的熱奶茶。」
———
周末，葉明芙打開門，對著空曠的走廊愣了一下。
然後才反應過來，今天出門是臨時加班，不是日常課程，季念並不知道。
她睫毛輕顫，把圍巾提起來些，霧氣呵得臉有點熱。
——被陳漸西找上門的第二天，剛打開家門，季念就站在走廊對面的牆下，朝葉明芙頷首。
他沒有多說什麼，自然地跟在她旁邊下樓，開車一起去學校，再送她回家，每天都是。
葉明芙去新校區幫完老師的忙，沒及時離開，而是乘電梯上了九樓。
剛走到季念所在的辦公室門口，裡面走出一個組員，葉明芙叫住對方：「你好，請問方便叫一下季念學長嗎？」
組員看了她一眼，有些為難：「額……」
葉明芙捏緊單肩包帶的手緩緩鬆弛：「他現在不在嗎？」
「在倒是在。」組員朝裡面望去，「就是，你介意我先去問下他嗎？他不一定出來。」
「不介意呀。」葉明芙笑笑，「學長很忙吧。」
「也不是忙不忙的事。」
組員吐露：「就是曾經有不少人都來找他，一會兒送個東西，一會兒表白啥的，季念他很不喜歡這種打擾的，啊，我不是說你也是那樣的意思……但還是得問一下。」
葉明芙笑容一滯。
「這樣啊。」她很快重牽嘴角，「應該的，麻煩你幫我問問了。」
組員點點頭，轉頭去了季念工位：「季念，有個……」
葉明芙忘記說名字，組員也忘記問，撓了撓頭，描述道：「有個漂亮妹妹找你，在門口。」
季念正在寫程序，掃了眼黑著屏的手機，道：「嗯。」
「知道了。」
除了手指，他紋絲不動，連頭也沒回。
組員想起葉明芙的那個笑，不太好意思地說：「要不你出去看看？應該是個學妹，大冷天過來，站門口怪可憐的。」
「你要沒空就算了，我出去回她。」
已經供暖了，能有多冷。
季念：「麻煩你了。」
組員遺憾：「好吧。」
不一會，葉明芙再次等到那個組員：「季念現在沒空，抱歉啊。」
葉明芙有點失落，但本來就想給他一個驚喜，沒有提前說，現在看來的確不合時宜。
她對組員道謝，之後從單肩包里取出一看就精心包裝過的禮物盒：「那這個，是不是也不方便轉交？」
組員立馬說：「沒有沒有，我幫你給他！」
至於季念收不收，那是另一回事。
葉明芙於是向電梯走去。
小顯示屏里的數字連續變化，沉悶一聲，梯門拉開，裡面已站了好幾人。
葉明芙站在離門口最近的位置，電梯緩緩關門，突然，一隻手按住外面的下行箭頭。
僅剩一條細縫的銀色金屬朝兩面退去，季念的臉猝不及防闖入視野，因為跑動，鏡片沾著淺淺一層霧氣。
「學長……？」
電梯裡人多，葉明芙想走出去，季念卻先一步進來，按下關門。
封閉的狹窄空間裡，他正對著她，低聲說：「抱歉。」
「剛才不知道是你。」
「沒事，」葉明芙搖頭，又好奇，「你這麼快就拆開盒子了嗎？怎麼樣？」
雖然季念說不需要禮物，但她還是送了個手織的苔蘚杯墊給他。
禮物盒裡放了張賀卡，盒子外面卻沒有任何印跡，只有一句手寫的「to 季念」。她猜測季念已經看見了禮物，期盼又緊張地望過去。
季念卻說：「還沒有。」
那他是怎麼知道……
葉明芙不由疑惑，但旁邊有人即將下樓，側身擠過來，她來不及思考這些，眼疾手快地護住季念，一起站到角落。
她轉過臉，睫毛向旁邊翹，同時微微抬手，似要將他圈起來。
季念安靜地垂眸，眼珠凝著半邊弧線流暢的臉蛋，手指蜷進掌心裡撓了一下。
不久，一樓到了，他們最後出電梯。
葉明芙剛回頭，就見季念皺著眉，將外套脫下來。
布料摩擦、敞開，植物的香氣揮出。
內搭的高領毛衣十分修身，回憶里無比清晰的薄肌浮現出來，葉明芙面頰微紅，直至重量、溫度和他的味道一起落在她肩膀。
外套穿在他身上很合身，如今卻松垮地垂下，蓋過葉明芙僅有的那件白毛衣。
季念一言不發地幫她攏好衣領，葉明芙在他臉上睹見某種嚴肅的神情，小聲解釋：「毛衣裡面有打底衫。」
「而且教學樓里到處都有暖氣，我不冷的。」
季念扣好最後一顆果實扣，直起身，輕壓著眉掀開旁邊小門的防風簾。
唰——一瞬間，葉明芙的頭髮被吹起來，還沒整理，季念收回手，站到風口前。<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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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久後要接待法國的訪學團。」
葉明芙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跳到這裡，但還是點頭：「嗯，我記得，你說過的。」
季念輕輕抬唇。
「我後來問了一下。」
「那位領隊的法國學者，非常喜歡貼面。」
葉明芙一怔。
季念：「辛苦你，再幫幫我了。」
沒有等她應答，他的臉靠過來，同她面頰相貼。
濕潤的淚痕，就這樣無聲蹭到了季念臉上。
一行眼淚被分擔過去，如分叉軌道，交織出兩道薄薄的河流。
門被敲動，緊接著，不好找的門鈴響了一聲。
閃送員叩門的力度不輕不重，須臾就放下袋子走人，只剩下輕輕的餘音。
又過了一陣子，葉明芙後知後覺，那個不是餘音。
是心跳。
來自季念赤裸的胸腔，像瓷瓶碎在了地上。
———
深夜的辦公室燈光敞亮，陸燾在門口張望了一下，大剌剌晃進來。
「大老遠就看見你們這兒亮著燈，果然，就剩你了。」他走向季念的工位，「還不走？」
季念戴著眼鏡敲鍵盤，應了一聲，沒抬頭。
陸燾：「嘶……你這是？」
屏幕里赫然是一段監控錄像的視頻，季念正在截圖，並編輯簡短的說明，給季薇發郵件。
「陳漸西用備用鑰匙打開小葉的家門？！」
陸燾飛快閱讀完，總結出大意，忍不住罵了一聲。
又小心地看向季念：「那最後……」
季念：「我剛好在。」
陸燾鬆了口氣，聳聳肩，靠在桌角。
季念的面色卻沒有絲毫緩和。
「也好，」陸燾說，「發張函或者啥的威懾一下他，這種沒擔當的人渣經不起嚇，肯定不會再來打擾。」
他想到什麼：「所以你和小葉單獨見過了。」
「問出來了嗎？項鍊的事兒。」
打桌遊的時候，陸燾看出來點事兒，當晚就去找人打聽。
葉明芙和陳漸西分手得很突然，根據陸燾的見聞，一般像這種情況，都是男的那邊出了問題，可陳漸西當然不會把自己的醜聞到處宣揚，葉明芙也沒和周圍人說什麼，還好李一凡在，透露了葉明芙生日聚會當天的事。
陳漸西把唯一一杯熱奶茶親手給顧楂，後來李一凡雖然有再點，但送來已經是吃完飯後了。
還有那條作為生日禮物的項鍊，據李一凡猜測，項鍊和顧楂有點兒關係，不知是她選的款式還是怎樣，總之，陸燾在第二天一早出門溜達看見陳漸西他們後，就強忍噁心，把這些都講給了季念。
他不信季念不會去試探這件事。
季念這個人，做事前斟酌迂迴，非得按照最優、最高效、最深藏不露的方式規劃一大通，再一路遊刃有餘地直達終點。
要是能知道葉明芙上段感情的痛點在哪裡，就可以對症下藥、會心一擊。
季念按下發送，默然半晌，卻說：「不問了。」
「？」
陸燾猛地扭頭看他。
檯燈白得晃眼，季念面無表情，摘下眼鏡擦拭。
他總是這樣水波不興的，卻鮮少有比燈光還要空白、茫然的時刻。
「後悔沒有用，我從不後悔。」
季念像在對陸燾說話，又像說給自己聽。
「但如果可以，在被邀請去參加那場生日聚會時，我不會拒絕。」
親眼目睹她和別人的交往，與萍水相逢、道聽途說，是兩個概念。
因為不想變得姿態難看，所以他不願意身臨其中。如果真的見過太多細節，就沒辦法理智地、得體地再出現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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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念擦完眼鏡，沒有戴上，銀色鏡框在燈下折射暗淡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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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愛哭，不知道分手前有沒有哭，有沒有記得及時擦眼淚。
季念目光飄遠，輕輕地說：「不如一杯更加及時的熱奶茶。」
———
周末，葉明芙打開門，對著空曠的走廊愣了一下。
然後才反應過來，今天出門是臨時加班，不是日常課程，季念並不知道。
她睫毛輕顫，把圍巾提起來些，霧氣呵得臉有點熱。
——被陳漸西找上門的第二天，剛打開家門，季念就站在走廊對面的牆下，朝葉明芙頷首。
他沒有多說什麼，自然地跟在她旁邊下樓，開車一起去學校，再送她回家，每天都是。
葉明芙去新校區幫完老師的忙，沒及時離開，而是乘電梯上了九樓。
剛走到季念所在的辦公室門口，裡面走出一個組員，葉明芙叫住對方：「你好，請問方便叫一下季念學長嗎？」
組員看了她一眼，有些為難：「額……」
葉明芙捏緊單肩包帶的手緩緩鬆弛：「他現在不在嗎？」
「在倒是在。」組員朝裡面望去，「就是，你介意我先去問下他嗎？他不一定出來。」
「不介意呀。」葉明芙笑笑，「學長很忙吧。」
「也不是忙不忙的事。」
組員吐露：「就是曾經有不少人都來找他，一會兒送個東西，一會兒表白啥的，季念他很不喜歡這種打擾的，啊，我不是說你也是那樣的意思……但還是得問一下。」
葉明芙笑容一滯。
「這樣啊。」她很快重牽嘴角，「應該的，麻煩你幫我問問了。」
組員點點頭，轉頭去了季念工位：「季念，有個……」
葉明芙忘記說名字，組員也忘記問，撓了撓頭，描述道：「有個漂亮妹妹找你，在門口。」
季念正在寫程序，掃了眼黑著屏的手機，道：「嗯。」
「知道了。」
除了手指，他紋絲不動，連頭也沒回。
組員想起葉明芙的那個笑，不太好意思地說：「要不你出去看看？應該是個學妹，大冷天過來，站門口怪可憐的。」
「你要沒空就算了，我出去回她。」
已經供暖了，能有多冷。
季念：「麻煩你了。」
組員遺憾：「好吧。」
不一會，葉明芙再次等到那個組員：「季念現在沒空，抱歉啊。」
葉明芙有點失落，但本來就想給他一個驚喜，沒有提前說，現在看來的確不合時宜。
她對組員道謝，之後從單肩包里取出一看就精心包裝過的禮物盒：「那這個，是不是也不方便轉交？」
組員立馬說：「沒有沒有，我幫你給他！」
至於季念收不收，那是另一回事。
葉明芙於是向電梯走去。
小顯示屏里的數字連續變化，沉悶一聲，梯門拉開，裡面已站了好幾人。
葉明芙站在離門口最近的位置，電梯緩緩關門，突然，一隻手按住外面的下行箭頭。
僅剩一條細縫的銀色金屬朝兩面退去，季念的臉猝不及防闖入視野，因為跑動，鏡片沾著淺淺一層霧氣。
「學長……？」
電梯裡人多，葉明芙想走出去，季念卻先一步進來，按下關門。
封閉的狹窄空間裡，他正對著她，低聲說：「抱歉。」
「剛才不知道是你。」
「沒事，」葉明芙搖頭，又好奇，「你這麼快就拆開盒子了嗎？怎麼樣？」
雖然季念說不需要禮物，但她還是送了個手織的苔蘚杯墊給他。
禮物盒裡放了張賀卡，盒子外面卻沒有任何印跡，只有一句手寫的「to 季念」。她猜測季念已經看見了禮物，期盼又緊張地望過去。
季念卻說：「還沒有。」
那他是怎麼知道……
葉明芙不由疑惑，但旁邊有人即將下樓，側身擠過來，她來不及思考這些，眼疾手快地護住季念，一起站到角落。
她轉過臉，睫毛向旁邊翹，同時微微抬手，似要將他圈起來。
季念安靜地垂眸，眼珠凝著半邊弧線流暢的臉蛋，手指蜷進掌心裡撓了一下。
不久，一樓到了，他們最後出電梯。
葉明芙剛回頭，就見季念皺著眉，將外套脫下來。
布料摩擦、敞開，植物的香氣揮出。
內搭的高領毛衣十分修身，回憶里無比清晰的薄肌浮現出來，葉明芙面頰微紅，直至重量、溫度和他的味道一起落在她肩膀。
外套穿在他身上很合身，如今卻松垮地垂下，蓋過葉明芙僅有的那件白毛衣。
季念一言不發地幫她攏好衣領，葉明芙在他臉上睹見某種嚴肅的神情，小聲解釋：「毛衣裡面有打底衫。」
「而且教學樓里到處都有暖氣，我不冷的。」
季念扣好最後一顆果實扣，直起身，輕壓著眉掀開旁邊小門的防風簾。
唰——一瞬間，葉明芙的頭髮被吹起來，還沒整理，季念收回手，站到風口前。<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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