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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選擇溫水煮青蛙,比如讓他等著。

  有時候是二三十分鐘,也有時候是一個小時,多出來的時間會按照課時計算付錢給他。

  她最了解這類人不堪一擊的自尊,就像剛剛接受孟斯奕資助時的自己,以這種方式得到金錢,幾乎算是羞辱。

  開學的前一天,孫浩坐在孟家客廳等了她兩個小時,黎煙從畫室下來,告訴他可以開始上課的時候,蘇浩終於問出:「這麼羞辱我,你覺得很有意思?」

  黎煙毫不避諱正在一旁打掃的保姆,站在樓梯上不屑一顧地對他笑笑:「還不錯,比背單詞有意思一些。」

  「你就不怕我把這些事告訴孟先生,讓他知道你的真面目?」

  「你可以試試。不過我猜,我羞辱你的同時還讓你有錢拿,他會覺得我善良。」

  他的表情更加陰鶩,「我記得你還沒成年吧?一個未成年,心思怎麼這麼深?」

  他的這句話對她丁點殺傷力也無。

  孤立無援的孩子向來早熟。

  「我當你是在誇我,」黎煙轉身往樓上走,「孫老師,該上課了。」

  身後,孫浩的指甲嵌進血肉,似是忍無可忍。

  可他並不知曉,無能者的憤怒,是悲劇的起初。

  十分鐘後,二樓的房間傳來一聲男子的叫喊。

  保姆聞聲上樓,只見黎煙面無表情的打開本不該關上的門,她觸碰到的門把手上,有一點血跡。

  少女的身後,蘇浩無力地坐在地上,望著牛仔褲上受傷的部位,幾近昏厥。

  黎煙對保姆說:「叫救護車吧,可能孟叔叔需要回來一趟。」

  宋姨被嚇得愣住:「小煙,你這是故意傷人啊。」

  黎煙反問:「如果沒有硬起來,我怎麼傷它?」

  「宋姨,我只能選擇保護自己。」

  黎煙自己撥通了120。

  警笛鳴響的時間裡,她有一種人生就此葬送的錯覺。

  洗手池冰涼的水穿透指間,她一遍遍打著肥皂清洗,但是有些東西,註定不是清水得以洗淨的。

  她努力忘記,最開始是誰關上了那道房門。

  第10章

  擁抱你可以是任何

  孟穎今天去參加了開學前的狂歡派對,本來她是讓黎煙陪她一起去的,可黎煙熱愛學習,開學前一天都要堅持補習,她拗不過,自己一個人去了。

  回來的時間不算晚,八點多一點。

  的士駛入通向孟宅的路,到

  家門口的時候正巧撞上醫護人員把孫浩抬上救護車。

  第六感告訴她不對勁,孟穎慌慌忙忙下車跑進家門,只見黎煙面無表情的從洗手間出來。

  她的手還濕著,水滴沿著手指滴在地板上。

  「小煙,怎麼了?」

  宋姨跟孟穎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別多問。

  黎煙自然沒有回答,抽了張紙巾將手擦乾淨就往樓上走。

  「我困了。」她說。

  見黎煙上去,宋姨把事情原委跟孟穎說了一遍,「小姑娘看上去文文弱弱,下手挺重。」

  「那是孫浩活該,」孟穎打斷宋姨的話,「小煙說的沒錯,要是孫浩沒有不良企圖,小煙怎麼會傷到他?這種男的就應該滾油鍋。」

  宋姨嘆了口氣,嘟囔著:「得虧老爺子今天不在。」

  然後去廚房繼續忙活了。

  書桌上的閱讀理解講的是全球環境,有幾個生詞還未來及記住,亂糟糟的攤在台面,有兩張掉在地上。

  黎煙將之撿起來,坐在座椅上發呆。

  房間的大燈沒有打開,只有一盞看書用的檯燈亮著。

  她應該繼續將那幾個單詞記下。

  思緒卻像是游離的魂魄。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黎煙不是什麼善良的人,孫浩做的事也不值得她產生任何愧疚,可不開心這件事無法用理性解釋。

  她曾在書里讀過一句話。

  「每個人身上都有兩樣東西不容嘲諷:野性和童真。」

  而今晚,她的童真幾乎被野性殺死。她沉浸於反擊的快感,那些不多的血跡有片刻的,成為她更加用力的興奮劑。

  但此時一切落定,恐慌卻席捲而來。

  黎煙不喜歡自己那麼瘋狂,像聊齋里的妖魔。

  她不知所措,只能靜靜地坐著。有敲門聲,她也置之不理。

  他第二次,未經她允許打開了房門。

  「他們說你睡了,但我知道你沒有。」

  木質香調掩蓋住房間裡若有似無的血腥,男人的頭髮有些許凌亂,大抵跑了幾步。

  她將唯一的檯燈也按滅,黑暗之中,他們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孟叔叔,你說會為我善後,包括這件事嗎?」她的嗓音清明,顯然沒有哭過。

  「我已經讓人去處理,醫生說沒什麼大事。今晚別睡這間屋子了,我讓人打掃乾淨你再回來。」

  黎煙站起來,在一堆英語卷子裡摸索找尋,最終找出一支筆芯斷裂的鉛筆,殘留的紅色痕跡表明,這就是黎煙反擊的工具。

  她又坐回去。

  「孟叔叔,我想換個英文老師。」

  孟斯奕上前將那支筆奪走。

  「你早就想換,為什麼要等事情發生到這一步才說?」

  第一次補課的那天孟斯奕就問過她,可那個時候她什麼都不說。

  「孟叔叔,我也告訴過你,我喜歡自己揮拳頭。」

  連黎煙都覺得自己冥頑不靈,也難怪煙州那群人不喜歡她,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喜歡她這種古怪的性格。

  他理應對她生氣才是。

  可是孟斯奕只是皺著眉,一句重話都不忍對她說。

  他站到她身邊來,順毛一般撫摸她垂順的頭髮,好似全然不在意她個性中的任何瑕疵醜陋。

  他只是告訴她:「黎煙,你沒有錯,我只是擔心你張牙舞爪撓別人的時候傷到自己。」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可怕?」

  「未成年的小姑娘能可怕到哪裡去?」

  黎煙有些唐突地伸手,一把抱住面前男人的腰。

  「孟叔叔,我希望我是藍冰柏。」

  冰天雪地里也挺直著腰。

  可她今日猶如食人花。

  腰間有潮濕的觸感,她哭出來,他反而放心。

  摸摸小姑娘的腦袋,告訴她:「你可以是任何。」

  她哭得不劇烈,像是慢慢冷掉的熱水袋,略微裂開,裡面溫熱的液體浸在襯衫布料上。

  他抬起手,回以擁抱。

  後來黎煙就這麼睡著,也顧不上其他,孟斯奕直接將她打橫抱起,送去其他房間。

  出來時在走廊遇見來打掃的宋姨,吩咐她:「今天的事,不用向老爺子提起。」

  「我明白,先生。」

  孟斯奕親自去了醫院一趟。

  陳助理一直在醫院盯著,孫浩傷雖在男子要害,但經過處理包紮已無大礙,醫生說住幾天院就沒什麼事。

  「既然沒什麼事了,那就聯繫律師吧。」

  該算算帳了。

  -

  第二天,黎煙睡到鬧鐘響起,她做了一個怪誕漫長的夢。

  校服已經被提前準備好,整齊掛在衣架上。

  灰濛的色調,上半身是修身的襯衫和小西裝,下半身是百褶裙,最外面搭配一件長款大衣。

  黑長的發高高紮起,參差不齊的發尾透出幾分不同以往的學生氣。

  從前煙州的校服肥大得像是一個巨大的麻袋,而學生則是被罩在裡面毫無特色的蘿蔔,每一個蘿蔔的腦袋裡只能專注一件事。

  艱苦、勤勞當然是好品質,但它不能培養一個具有創造力的藝術者。

  賢禮的校服不僅自帶腰身,學生也可以自己決定裙子的長度,只要不過分,適當改款也被允許。

  賢禮鼓勵美。

  有專門的司機送黎煙和孟穎一起去學校。

  「小煙,你還好嗎?」車上,孟穎小心翼翼詢問,怕她仍受昨晚的事影響。

  黎煙神色淡淡的:「睡一覺好多了。」

  她從不過度沉浸在任何負面情緒中。

  孟穎把一杯溫熱的牛奶放到黎煙手心,「沒事就好,把不開心的都忘掉,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如果還是不開心記得告訴我,本小姐最擅長逗人開心。」

  孟穎的眼睛圓溜溜的,黎煙第一次覺得,身邊有一顆小太陽是一件這麼治癒的事。

  她扯出笑意,「知道啦。」

  賢禮高中的教學樓連在一起,但是黎煙和孟穎的教室不在同一棟樓。

  孟穎:「我送你去教室吧?」

  黎煙:「不用。」

  「那可不行,我哥交代過要照顧你,萬一你迷路了怎麼辦?」

  「就這麼幾棟樓,我至於迷路?」

  「我這是無微不至……」話未說完,孟穎突然朝教學樓的入口處提高嗓門,「顧今!」

  循著孟穎的視線望過去,高個子少年正一邊往樓上走一邊啃牛角包,碎短的發遮擋在額前,「劍眉星目」這個詞語像是為他而生。<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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