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頁
葉杉青立在窗邊。
不知為什麼，忽然想起小時候，年節前的期待感，和年節時的幸福感。
這種感覺實在久違，已經記不起從什麼時候消失了，後來甚至厭惡所謂節日的團圓。
他仰頭望了陣被煙火點亮的夜空，幾分鐘後，一波煙火落下帷幕，天空不再閃爍，只剩稀疏亮著的燈光。
嘈雜消殆，周圍的小動靜就分明起來。
比如，身後幾步之外的床上，黎悅夕熟睡著，鼻間勻緩的呼吸聲，此刻清晰縈繞在他耳畔。
他回身看過去。
夜燈光線微弱，她窩在被子裡，只露出半張臉。
睡夢中眉眼舒展，時不時抿一下嘴唇。幾秒後，扯著被子翻了個身。
再尋常不過的畫面，他卻看得眼眶一熱，心口被暖流暈滿。
彎唇笑了笑，他收回視線拿過桌上的手機。
微信對話框裡，現在置頂的帳號一共兩個。
一個是黎悅夕現在用的帳號，另一個是她高中時候用的。
當年提了分手之後，黎悅夕果決地刪除了他，後來再怎麼申請好友，她都無動於衷。
一開始在氣頭上，他也不是沒想過，同樣刪了她，一了百了。
衝動勁過去，最後還是沒捨得那樣做。
反倒這麼多年過去，不管換多少次手機，身處哪裡，都一直沒換掉自己原先的電話號碼和微信，為的就是保留住她從前這個微信號，好讓他在想她的時候，點開這個對話框，至少還能讓縹緲的思念有安放之處。
他捧著手機低頭看了會兒，滿屏都是綠色對話框發出的信息，和信息前顯眼的紅色感嘆號。
那個感嘆號每出現一次，就好像又提醒他一遍，他徹底失去她了。
如今，人就在身邊。
思念也好，愛意也好，什麼都能親口對她說出來。
他終於不用在對著這個對話框自說自話。或許，現在是時候把這個微信刪掉，徹徹底底告別過去，和她重新開始了。
想著，葉杉青如釋重負般長舒一口氣，手指點開這個微信號的主頁，悶頭去找刪除鍵。
指腹快觸到按鈕上，他猛地一頓，切換頁面打開了瀏覽器，在搜索框裡輸入了一行字：微信多久不使用會被註銷。
搜索結果顯示：150天。
他又輸入：電話號碼多久不使用會被註銷。
搜索結果為：各個運營商不同，通常為三個月。
他指尖忽地一顫。
即便他的信息一直發不出去，可這個微信號這麼多年並沒顯示註銷，那是不是說明，她其實還在用以前這個微信和電話號碼？
疑問盤旋在腦海，他擰著眉正要偏過頭去看她。
床上的人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順手從床頭扯過一塊米白色的披肩捏在手上，挪步靠近過來，啞聲問了句：「不睡覺一個人在想什麼？」
他沒穿上衣，立在窗戶邊，被外頭的暗光襯出流暢的身形。
聞言，他抬眼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反問：「我吵醒你了？還是外面煙花爆竹的聲音太大？」
黎悅夕搖搖頭，手上的披肩往他後背上搭，「不是，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就醒了。」
「你……」她低頭看他手上的手機。
「等等……」葉杉青把她的話打斷。
她抿唇，疑惑地揚了下眉頭。
葉杉青捧著手機點開了撥號盤，熟練輸入了她以前用的電話號碼。
沒幾秒，聽筒里真的傳出了接通的聲音。
另一頭，她擺在床頭柜上的手機亮了屏，正在震動。
黎悅夕一頭霧水，不解地看他一眼，還是折過去拿起自己的手機看。
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是杉青沒錯，但接收這通電話的，是卡二。
她擰著眉挪回來，「怎麼……想起給這個號碼打電話了？」
葉杉青沒急著回答，掛斷電話，又去打開微信，點了紅點下方的那行藍色小字：發送朋友驗證。
掀著眼帘看過去，她握在手心的手機，屏幕再一次亮起來。
鎖屏上顯示有一條新的微信信息，沒有具體內容。
他眼波一閃，心底已經有了答案，還是不敢確信地問：「所以，你其實一直是在繼續用以前的號碼和微信的？」
以前的號碼和微信，她的確一直保留著。
號碼會定期充值，微信也會定期登陸，確保不會被系統註銷。
但其實，並沒人打過這個號碼，她也沒再用這個號碼打過電話給任何人。
一開始一直留著，想的是雖然分手了，但留下相互發過的簡訊和微信記錄，至少在想他的時候能拿出來看看。
後來時間久了，手機換了又換，信息記錄沒法直接保留，她也還是全數截圖存了下來。
久而久之，她開始用那個微信的朋友圈記錄一些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時刻。
習慣一直延續至今。
本來沒想著把這件事告訴他，眼下他既然主動問起，她也沒什麼好再隱瞞的。
黎悅夕解鎖了手機，悶頭去點開雙開的微信號。
久違的一條新信息，是來自他的好友申請。
她按下通過，這才抬眼，「是，號碼和微信都一直在。」
葉杉青頭又往下低了些，接著問：「是……為了我？」
她篤定地點頭，也直言不諱：「對，至少，我想你的時候，能翻看下那些回憶。」
「而且，我那個微信號也還有別的用途。」
說著，她點開那個微信的朋友圈遞到葉杉青眼前。
他接到手上滑動著開始逐一瀏覽。
朋友圈的內容不多，隔得久的時候，半年才會更新一次。
最新的一條就是幾小時前，圖片是一張他在煙花下的背影照。周圍人群密集，她的鏡頭卻只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
配文：繞了好遠好遠，幸好，我還是又遇見他了。
上一條是他生日那天。
她發了一張他們倆的合照，一張生日蛋糕的照片，和那天他做的一桌子飯菜。
配文：生日快樂，三十歲的你。這次，終於是親口對你說的了。
繼續看是他們重新在一起的那天。
沒有圖片，只有一句：熟悉的懷抱，我等了十年。
再往上同樣只有一句簡單的文字：僥倖以為能在他身邊多待一段時間，但偷來的終究是不屬於我的。
時間是去年的十月。
葉杉青滯了半秒，反應過來，那應該是他醉酒向她求和，最終不歡而散的那晚。
他痛得撕心裂肺、無奈轉身的時候，滿心怨懟地以為她絕情無比、毫不在意。
可原來，她同樣在默默承受痛苦。
他心口刺痛，沉沉吐出一口氣，才繼續往下看。
2024年6月11日，他們在花店門口重逢的那天。
配圖是被雨水澆得東倒西歪的一束折射玫瑰。
配文：想過無數次和他見面的可能性，現在才反應過來，我哪裡有再見他的資格？
2024年1月16日。
生日快樂，二十九歲的你。
2024年1月1日。
新年快樂。一眨眼，竟然就是第十年了。
2023年3月20日。
配圖是一張盛開的桃花。
配文：好像很久沒這樣慢下來欣賞一下路邊的風景，可惜……沒資格再分享給你。
2023年1月16日。
生日快樂，二十八歲的你。
2022年11月7日。
一張雪花紛紛揚揚的圖片。
配文：又是一年大雪，和那時候一樣，又不一樣。
2022年10月9日。
一張陌生的街景照。是國外，葉杉青一眼認出，是他在美國的時候，時常會路過的一家餐廳。
配文：遠遠看你一眼也好吧。
2022年1月16日。
生日快樂，二十七歲的你。
2021年6月7日。
街景，三三兩兩背著書包並肩前行的高中生。
配文：這些背影里好像有你有我。
2021年1月16日。
生日快樂，二十六歲的你。
2020年9月10日。
一張夕陽下的球場照。
配文：記憶到底是被熟悉的場景喚醒的，還是其實從沒忘記過。
2020年1月16日。
生日快樂，二十五歲的你。
2019年6月16日。
一隻造型別致的馬克杯。
配文：畢業後正式工作的第一年，給自己買了份小禮物做紀念。
那張圖片放大，能看見馬克杯右下角是個小小的字母y。
2019年1月16日。
生日快樂，二十四歲的你。
2018年7月8日。
學士服一角。
配文：畢業快樂，祝你，祝我。
2018年1月16日。
生日快樂，二十三歲的你。
2017年4月22日。
雨天，濕透的衣角。想起那時和你同撐一把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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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什麼，忽然想起小時候，年節前的期待感，和年節時的幸福感。
這種感覺實在久違，已經記不起從什麼時候消失了，後來甚至厭惡所謂節日的團圓。
他仰頭望了陣被煙火點亮的夜空，幾分鐘後，一波煙火落下帷幕，天空不再閃爍，只剩稀疏亮著的燈光。
嘈雜消殆，周圍的小動靜就分明起來。
比如，身後幾步之外的床上，黎悅夕熟睡著，鼻間勻緩的呼吸聲，此刻清晰縈繞在他耳畔。
他回身看過去。
夜燈光線微弱，她窩在被子裡，只露出半張臉。
睡夢中眉眼舒展，時不時抿一下嘴唇。幾秒後，扯著被子翻了個身。
再尋常不過的畫面，他卻看得眼眶一熱，心口被暖流暈滿。
彎唇笑了笑，他收回視線拿過桌上的手機。
微信對話框裡，現在置頂的帳號一共兩個。
一個是黎悅夕現在用的帳號，另一個是她高中時候用的。
當年提了分手之後，黎悅夕果決地刪除了他，後來再怎麼申請好友，她都無動於衷。
一開始在氣頭上，他也不是沒想過，同樣刪了她，一了百了。
衝動勁過去，最後還是沒捨得那樣做。
反倒這麼多年過去，不管換多少次手機，身處哪裡，都一直沒換掉自己原先的電話號碼和微信，為的就是保留住她從前這個微信號，好讓他在想她的時候，點開這個對話框，至少還能讓縹緲的思念有安放之處。
他捧著手機低頭看了會兒，滿屏都是綠色對話框發出的信息，和信息前顯眼的紅色感嘆號。
那個感嘆號每出現一次，就好像又提醒他一遍，他徹底失去她了。
如今，人就在身邊。
思念也好，愛意也好，什麼都能親口對她說出來。
他終於不用在對著這個對話框自說自話。或許，現在是時候把這個微信刪掉，徹徹底底告別過去，和她重新開始了。
想著，葉杉青如釋重負般長舒一口氣，手指點開這個微信號的主頁，悶頭去找刪除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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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順手從床頭扯過一塊米白色的披肩捏在手上，挪步靠近過來，啞聲問了句：「不睡覺一個人在想什麼？」
他沒穿上衣，立在窗戶邊，被外頭的暗光襯出流暢的身形。
聞言，他抬眼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反問：「我吵醒你了？還是外面煙花爆竹的聲音太大？」
黎悅夕搖搖頭，手上的披肩往他後背上搭，「不是，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就醒了。」
「你……」她低頭看他手上的手機。
「等等……」葉杉青把她的話打斷。
她抿唇，疑惑地揚了下眉頭。
葉杉青捧著手機點開了撥號盤，熟練輸入了她以前用的電話號碼。
沒幾秒，聽筒里真的傳出了接通的聲音。
另一頭，她擺在床頭柜上的手機亮了屏，正在震動。
黎悅夕一頭霧水，不解地看他一眼，還是折過去拿起自己的手機看。
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是杉青沒錯，但接收這通電話的，是卡二。
她擰著眉挪回來，「怎麼……想起給這個號碼打電話了？」
葉杉青沒急著回答，掛斷電話，又去打開微信，點了紅點下方的那行藍色小字：發送朋友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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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屏上顯示有一條新的微信信息，沒有具體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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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沒想著把這件事告訴他，眼下他既然主動問起，她也沒什麼好再隱瞞的。
黎悅夕解鎖了手機，悶頭去點開雙開的微信號。
久違的一條新信息，是來自他的好友申請。
她按下通過，這才抬眼，「是，號碼和微信都一直在。」
葉杉青頭又往下低了些，接著問：「是……為了我？」
她篤定地點頭，也直言不諱：「對，至少，我想你的時候，能翻看下那些回憶。」
「而且，我那個微信號也還有別的用途。」
說著，她點開那個微信的朋友圈遞到葉杉青眼前。
他接到手上滑動著開始逐一瀏覽。
朋友圈的內容不多，隔得久的時候，半年才會更新一次。
最新的一條就是幾小時前，圖片是一張他在煙花下的背影照。周圍人群密集，她的鏡頭卻只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
配文：繞了好遠好遠，幸好，我還是又遇見他了。
上一條是他生日那天。
她發了一張他們倆的合照，一張生日蛋糕的照片，和那天他做的一桌子飯菜。
配文：生日快樂，三十歲的你。這次，終於是親口對你說的了。
繼續看是他們重新在一起的那天。
沒有圖片，只有一句：熟悉的懷抱，我等了十年。
再往上同樣只有一句簡單的文字：僥倖以為能在他身邊多待一段時間，但偷來的終究是不屬於我的。
時間是去年的十月。
葉杉青滯了半秒，反應過來，那應該是他醉酒向她求和，最終不歡而散的那晚。
他痛得撕心裂肺、無奈轉身的時候，滿心怨懟地以為她絕情無比、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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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6月11日，他們在花店門口重逢的那天。
配圖是被雨水澆得東倒西歪的一束折射玫瑰。
配文：想過無數次和他見面的可能性，現在才反應過來，我哪裡有再見他的資格？
2024年1月16日。
生日快樂，二十九歲的你。
2024年1月1日。
新年快樂。一眨眼，竟然就是第十年了。
2023年3月20日。
配圖是一張盛開的桃花。
配文：好像很久沒這樣慢下來欣賞一下路邊的風景，可惜……沒資格再分享給你。
2023年1月16日。
生日快樂，二十八歲的你。
2022年11月7日。
一張雪花紛紛揚揚的圖片。
配文：又是一年大雪，和那時候一樣，又不一樣。
2022年10月9日。
一張陌生的街景照。是國外，葉杉青一眼認出，是他在美國的時候，時常會路過的一家餐廳。
配文：遠遠看你一眼也好吧。
2022年1月16日。
生日快樂，二十七歲的你。
2021年6月7日。
街景，三三兩兩背著書包並肩前行的高中生。
配文：這些背影里好像有你有我。
2021年1月16日。
生日快樂，二十六歲的你。
2020年9月10日。
一張夕陽下的球場照。
配文：記憶到底是被熟悉的場景喚醒的，還是其實從沒忘記過。
2020年1月16日。
生日快樂，二十五歲的你。
2019年6月16日。
一隻造型別致的馬克杯。
配文：畢業後正式工作的第一年，給自己買了份小禮物做紀念。
那張圖片放大，能看見馬克杯右下角是個小小的字母y。
2019年1月16日。
生日快樂，二十四歲的你。
2018年7月8日。
學士服一角。
配文：畢業快樂，祝你，祝我。
2018年1月16日。
生日快樂，二十三歲的你。
2017年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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