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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衛柏的頭腦,只需頃刻就能想通所有關節。只要明白了她是顧雁,所有的疑慮都迎刃而解。如今顧家人既然能安然出現在夔州,那說明,她與那些夔州刺客,很可能也早就達成了某種合作。

  所以,她與那個張月,在他面前的所有表現,皆是做戲。

  她對他說過的一切話語,都是做戲。

  衛柏渾身顫抖,狠狠捏著顧雁新抄的書冊。半寸厚的書籍,頃刻被他捏成一個大紙團,又被猛地砸到地上,骨碌碌滾到牆邊停下。下一刻,他卻瞥見枕邊匣子裡,躺在那疊文稿旁的梨花玉簪。

  他曾無比珍惜地捧著它,說想娶她。

  她曾戴著它,溫柔倚在他懷中,抱著他不放手。

  那時他真心以為,她是此生千載難逢的知己。芸芸眾生,茫茫人海里的獨一無二。所以他鼓足勇氣,衝破疑慮的枷鎖,剖開真心給她,惟願與她長相伴。

  但事實證明,她在騙他。

  那時候,表面柔聲應下的她,是不是在心裡,冷笑著看他表白,竊喜著行騙成功?

  原來,她說什麼從小幻想的婚儀,都是為了救走顧家人的藉口!驛館失蹤的夜晚,只怕就是她計劃的最後一環!

  那麼,自己小心翼翼奉上的真心,在碼頭邊翹首以盼的等待,在驛館裡夜以繼日的擔憂,甚至這些年,輾轉反側的刻骨思念,都是笑話。

  「呵呵,」衛柏失聲冷笑。

  很精彩啊,顧雁,竟然把他騙得團團轉。

  匣中的玉簪,忽然變成了一根尖銳的刺,狠狠扎進他的心臟,然後生滿倒刺,在心腔里肆意攪動。心臟要痛得裂開了,衛柏緊捏著拳頭,揪著胸前衣襟。他急促呼吸著,但仍覺五臟六腑都被尖刺堵住,憋悶得透不過氣。

  一直守在寢閣門外的嚴義,見主公難受至極,連忙進屋疾步來到榻邊:「主公?!」

  衛柏站起身,輕輕擺手,示意無妨。他搖搖晃晃地走出門外,嚴義只好又跟上。只見衛柏黯然失神地走進園子,沿著石徑緩緩走向東園。待他進了東園小門,嚴義和跟隨在後的兩名侍從都只能停下,等在門口。

  他們知道,這是殿下長久以來的習慣。當他心情特別低落時,或在某些特殊日子,殿下都會屏退隨從,獨自進入東園待一段時間,期間只准他們進去送飯。再走出來時,殿下就會恢復正常。本來容娘入府後,殿下就再沒獨自進東園調理心緒了。可自打容娘失蹤後,殿下就三天兩頭地來東園。

  一如往常,衛柏來到梨樹旁頹喪坐下,靠著樹幹。暮春之後,一樹雪白梨花斷續飄落,只有些許殘留枝頭。衛柏身下,鋪了一地厚厚的雪瓣。

  「原來在她眼裡,我就是個會上當的蠢貨,一個挖空心思的丑角。」他怔怔盯著地面的花瓣,喃喃低語。

  晶瑩的花瓣沐浴在日光下,顯出玉一般的光澤。恍然間,簇簇落花又像變成了梨花玉簪,戴在她發間。衛柏心臟又扎得一疼。他只好閉上眼,本想切斷眼前的想像,可在閉眼後黑暗的視野,她的面容反而清晰起來。

  「呵,罪俘擅自逃離……」衛柏俯首趴在膝蓋上,憤憤說著,「我定把你們一個不剩的抓回來。既有異心,那便殺之。」

  可他腦海里,又鑽出她溫軟的聲音:「詩文里的靈魂那般孤獨,教奴婢忍不住靠近。」

  衛柏猛然捏拳,連小臂肌肉都繃得線條分明:「妖女!一派胡言!」

  「奴婢想到殿下身邊,字字真心。」

  「奴婢只是想看清楚,殿下眉間是不是長了一顆小痣。」

  「你一點都不大方。何時敞開到這,大方給我看看。」

  ……

  他越努力想把她的面容趕出視野,她說的一句句話,還有她說話時的一顰一笑,卻不斷浮現出來。心臟不停在鼓脹和刺痛中交替,催生出憤怒。

  「全在騙我……」衛柏咬著後槽牙,聲音逐漸冷冽,「騙完了我,便跑去夔州歡天喜地地一家團聚,風光嫁人……很好……很好……我是什麼賤骨頭麼……容你如此作踐……很好……」

  他喃喃絮語著,似在對梨樹傾訴。然而梨樹巍然不動,滿園靜寂。半晌,又有幾瓣殘花,徐徐飄下,落在滿地花墊之上。

  嚴義本以為又要像以前那樣,在東園門口守個幾天幾夜。誰知不到一個時辰,主公便大步走出了園門。此刻的主公面色冰霜,眸色寒如劍芒,竟絲毫看不出半點先前頹喪失落的模樣。

  「主公……可還安好?」嚴義實在不放心,連忙跟上前去,小心翼翼問道。然而主公走得大步流星,他都快小跑了才勉強跟上。

  「孤很好。」衛柏咬牙說罷,竟又加快了步伐。

  「主公這是要去哪?」嚴義又問。

  「范華殿,叫陶羽召集所有府中幕僚,商討孤帶兵伐夔之計。」衛柏冷冷應道。

  嚴義大驚:「主公要親自伐夔?!」

  「不錯。穎軍已養精蓄銳,秣馬厲兵數年,時機已經成熟。是孤這兩年太過消沉,被毫無意義之事耽誤了時日,才教那老匹夫如此猖狂。兩年之內,孤必攻破夔州,統一天下!」衛柏眼裡寒芒更甚。連嚴義都看得不寒而慄:「兩年……會不會太快了?」

  「一點都不快,」衛柏憤然說道,「再慢,她孩子都會沽酒了。」

  「啊?什麼孩子?

  「嚴義聽得茫然,沒想明白,連忙又道,「末將深知主公心懷宏願,但還請主公千萬三思,莫要急於求成,平白折損兄弟們的性命!」

  衛柏忽然停下腳步。他閉上眼,昂頭深吸一口氣。片刻,他再睜眼時,眸中寒芒已然散去,恢復了平靜深邃的目光。他轉頭看向嚴義,拍了拍軍士的肩頭,認真說道:「放心,孤定不會拿全軍將士性命開玩笑。」

  嚴義連忙拱手低頭:「末將失言!某定當誓死追隨主公!」

  「好,」衛柏點點頭,拂袖負手,再次大步遠去。

  嚴義終於深深地鬆了口氣,在心頭默然道:太好了,主公終於恢復正常了,得趕緊把這消息告訴陶從雲。

  ——

  深夜,范華殿內,幕僚會議剛剛結束,數名幕僚陸續告退。

  陶羽看著穎王案頭堆積如山的奏報,以及孜孜不倦翻閱奏報的穎王殿下,不禁輕輕搖頭。「殿下,快子夜了,還請早些歇息,明日再看也不遲。」他溫聲提醒道。

  穎王卻搖頭:「無妨,孤再看一會兒。等困了自會去睡,今日辛苦從雲你了,你先去休息吧,不必陪孤。」

  對下屬滿是關懷,跟往常一樣。陶羽微微蹙眉,但仍應道:「多謝殿下,屬下先行告退。」他退步到大殿門外,看到扶劍在外的嚴義。

  軍士低聲道:「怎麼樣?我就說主公終於恢復正常了吧。」

  陶羽搖頭,憂心忡忡地說道:「不。殿下本來漸好了,但今日卻是徹底瘋了。」

  「什麼?!」嚴義大驚失色。他連忙回頭看了眼殿中伏案看奏報的穎王,又壓低聲音道,「你什麼意思?」

  陶羽交握雙手,輕聲嘆氣:「殿下執意要速破夔州,又要竭力降低傷亡,這可不容易啊。」

  嚴義這才鬆了口氣:「殿下本就打算收伏夔州,四海一統。眼下只是有些著急,這怎麼能叫徹底瘋了?」

  陶羽睨了他一眼,翩然轉身離開:「算了,懶得跟你解釋。」

  ——

  夔州州治,徐陽城。

  近段時日,鄢和愈發忙碌了,經常被留在夔王府議事,直到很晚才回家。顧雁很擔心。某一日,她一直守在屋裡沒睡,直到平宣阿兄回到家裡。

  「怎麼還不睡?」鄢和推開臥房,見顧雁坐在案邊,手撐著額頭,等他等得昏昏欲睡。他心下一軟,柔聲道:「之前我便說過了,晚上不必等我回來。」

  顧雁打著呵欠,站起身來到他身前,為他解開外袍:「我擔心你嘛。你也不告訴我,最近到底發生何事了,你為何這麼忙。你再不說,我可就生氣了。」

  鄢和沉默下來。

  顧雁只覺不對,她忙追問:「怎麼了?」

  他仍不說話。她有些生氣:「你我之間,有什麼需要隱瞞的?再不說,我明日就去問兄長。」

  鄢和深吸一口氣,似是終於下定決心,說道:「是前線軍報。邊境傳來消息,穎王衛柏,親征伐夔。」他輕輕說著,看顧雁瞳眸震顫,睜大了眼睛。

  第59章

  徐陽城北門近來總有傳信兵疾馳進城,奔向夔王府。顧雁經營的書肆離北門大街不遠,她伏案抄書時,總能聽到遠處隱約傳來狂奔的馬蹄聲。

  陣陣鐵蹄飛馳,讓整座城池都籠上了一層肅殺之感。書肆的傭書女們,近來臉上的笑容都少了許多。顧雁停下筆,聽馬蹄漸遠,直至消失。她輕輕嘆氣,定是前線又傳來了軍報,平宣阿兄今日又會晚些回家了。

  待她再次下筆,發現書上墨跡里沾上了一根細毫。

  又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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