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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蘭因繼續道:「北胡人騙了你,他們根本不是真心想幫你復仇,你難道現在還沒看清楚他們是在利用你嗎?」

  齊蠻沉默了片刻,道:「不會的……他是我舅舅啊……」

  崔蘭因擦了下臉上的雨水,繼續道:「你母親若是北胡公主,那你就沒有聽過,他們兄妹倆正是因為政念不和才分道揚鑣?不然堂堂公主怎麼會只身前往晉土……生下你?」

  「二十年來,你所謂的舅舅都沒有出現,他與皇帝又有什麼區別,你怨恨皇帝,為何卻單單信任舅舅?」

  崔蘭因的話直白犀利,齊蠻低著頭,不由苦笑道:「……這樣,我不是太可憐了嗎?」

  這世上與他本該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沒一個人值得他信賴。

  這下輪到崔蘭因沉默了。

  雨絲綿綿,涼透心扉。

  齊蠻等了片刻,除了面前那一張張衝著他拉開的弓,再沒有其他動靜,他揚起唇角,笑道:「果然,不會來了啊。」

  「父親不在乎我,舅舅也不在乎我,他們都把我當做一顆棋子,這世上沒有人會在乎我……」

  「不是這樣的……」崔蘭因剛張開口,話才說出一半,猛地被齊蠻往前推去,她身子頓時往前撲去,只聽前邊有一道粗糲的嗓音吼道:「放箭!」

  她撲到水裡,膝蓋重重敲在磚石上,頭頂上數枚羽箭呼嘯而過。

  身後「噗嗤」聲,像是有血液噴。出。

  同時她的腳踝上一燙,仿若被濺上了幾點。

  崔蘭因忍著膝蓋劇痛,往回抽著自己腳踝,目光凝視著上面的血,血滴被雨水暈開,又沿著她的腳踝流進水裡,化作淡淡的血絲。

  她慢慢抬起眼睛。

  不遠處,齊蠻坐在地上,小蛾趴伏在他肩頭,雙臂緊緊環著他的頸,在他身前。

  細細的雨絲,氤氳的雨霧,朦朧的月色下男女相擁,看起來竟是如此和諧美好。

  ……若不是那女郎後背上數支羽箭還在顫動,鮮血不斷從傷口蜿蜒而下,在身。下逐漸匯成可怖的血河。

  崔蘭因大驚失色,嗓音像是被人用手攥在了喉嚨里,發不出來。

  她的身體被人從後抱住,她往前努力伸著手,卻再也抓不到小蛾。

  齊蠻愣住了,他的額上甚至還留有剛剛沾到的鮮血,血跡如融化的蠟。油,粘稠地往下墜出長長的痕跡。

  「小蛾!」

  崔蘭因終於哭著喊出了一聲。

  齊蠻也突然醒過神,連忙攬住懷裡這個已經只剩下殘息,身體不住下滑的女郎。

  小蛾又用頭撞了他一下,哽咽道:「誰說沒人在乎你……從前經常給你胡餅的秦媼、給你縫過衣服的江婆婆、給你熬藥的紀醫士……你都忘記了?難道普通人就不值得你記得他們的好了?……」

  齊蠻呆住,愣住,他的靈魂好像已經離開了軀殼,飄蕩在了空中,審視著下方那空洞的身體。

  小蛾揪住他的衣服,哭道:「我們也說好,要好好活著……你為什麼……」

  齊蠻身上一陣陣發冷,他想要緊緊摟住小蛾,目光卻看見她後背上的箭不敢用力。

  即便他再怎么小心,卻不能讓傷重的人好轉,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氣息越來越弱。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齊蠻摟住她的肩膀,嘴裡喃喃道:「我知道錯了,對不起,我只是覺得不甘心,我只是不甘心……」

  其實他早該明白,自己做這些無非在玩火自焚,可是小蛾又有什麼錯?

  她那麼傻,一直試著撲進他這團火里,以為可以救他。

  就如同飛蛾撲火。

  兒時,她總是穿著件灰撲撲的衣,所以被人取名小蛾,後來有個書生告訴她,「蛾」這個字不詳,因為它們總喜歡撲到火里自取滅亡。

  小蛾是怎麼說的?

  她好像說:「我不認為是不詳,它只是喜歡光罷了,誰不喜歡光呢?」

  小蛾最後在他耳邊,輕輕說道:「……你在我心裡,是最……好……」

  你是我的光啊。

  齊蠻的眼睛越睜越大,無比的驚恐。

  「啊!——」

  雨中郎君撕心裂肺的哭聲呼應著天空雷鳴,在場之人無不感受到了一種窮途末路的痛。

  沒有人再能夠救他。

  箭羽落下,夜棲的鳥群也被這可怖的動靜驚飛。

  /

  五日後,天空才徹底放晴。

  籠罩在建康城上的陰雲終於散去,朝官們自被幽禁太極殿一夜後都惴惴不安了幾日。

  終於等到事情平復,這日得以進宮上朝。

  一路上都難免與同僚交頭接耳議論一番。

  「嘖,二皇子真不該走到這一步啊。」

  「要不是北胡攛掇,他又怎麼會如此,說起來還是北胡可惡……」

  「聽聞北胡已經發兵在路上了,謝家還想要重新領兵,可是那五郎不是要尚公主了嗎?」

  「你們還不知道?公主昨夜親自拿了聖旨去謝家門口,要退了和謝五郎的婚事!再與他去前線!還說,大丈夫當先立功再成家!」

  朝會結束後,茂才躬身伺候皇帝洗手,連連偷瞄了幾眼皇帝的臉色。

  「想問什麼!」

  茂才嚇得一個激靈,膝蓋一軟噗通跪在地上,「奴婢不敢。」

  皇帝笑道:「怕什麼,我這宮殿外又沒有樹再鋸,砸不死你!起來說話。」

  茂才抬袖子擦了擦汗,「欸」了聲,乖順地站起來。

  「你剛剛想問什麼?」

  茂才這次不敢不答:「聖人答應謝五郎帶兵,難道不怕讓世家的名望又復起嗎?」

  「你家主子沒跟你知會?」

  茂才驚恐萬分,又想給皇帝下跪,被他一盯,只能站著哆嗦道:「奴婢的主子只有聖人。」

  皇帝笑哼了聲,背著手道:「蕭臨答應為吾重開太學,廣納人才,有才之人不能因他出身世族或是出身寒門而被區別對待,說的不錯,就比如長公子吧,他的確值得重用,若是因為懼怕世族獨大,而要將他棄之不用,反而是因噎廢食之舉。」

  茂才忙不迭奉承道:「聖人英明!」

  啟徽宮。

  齊毅正看著人收拾行李,崔芙寧從外面進來,手裡抱著一張輕弓,問道:「殿下說的弓是指這把嗎?」

  齊毅把弓拿到手裡,把鬆掉的牛筋弦重新綁緊,試著往外拉了下,「不錯,這把弓以前阿敏就很想要,反正我也用不上了,就讓她帶走吧。」

  崔芙寧點點頭,「好,我讓人送去給公主……沒想到聖人居然會答應公主這樣的請求。」

  齊毅無奈道:「因為阿耶知道阿敏很喜歡五郎,她為了這件事連婚都不成了,可見決心……」

  崔芙寧搖搖頭,「我倒是覺得公主是想要成全謝五郎,她其實一點也不刁蠻任性,還是會為人考慮的,她知道謝五郎的心愿,又怎肯讓自己成為那張束縛的網?」

  齊毅低頭沉默須臾,重新抬眼開口道:「阿寧,我也不想成為束縛你的網,但是——我還是想問一句,你會願意嫁給一個雙腿殘廢的人嗎?」

  崔芙寧彎下腰,握住他的手,眼睛裡早盈滿淚水,她用力點了點頭。

  /

  五天過去,崔蘭因仍有些驚魂未定。

  蒙蒙卯足勁在她旁邊又唱又跳,也不能把主人逗開懷。

  陳媼只能靜靜陪著她,在旁邊做點簡易的針線活,順便期待今日長公子能夠早點回來。

  天還沒黑,夕陽的餘暉灑滿天空。

  蕭臨就回到府,第一件事是問崔蘭因願不願意和他出趟遠門。

  崔蘭因道:「出遠門?」

  蕭臨把她拉到身側,耐心解釋:「你曾經不是問過我,為了什麼想要權利嗎?」

  崔蘭因想了想,她好像是問過。

  不過她還是不解,這與他們要出遠門有什麼關係。

  「我並非是為了保護蕭家,而是想要有能夠自己做決定的權力,我當年無法做主回去救那些孩子,去救你,如今我想回到那裡……」

  蕭臨說道:「戰事或許會再起,我想儘可能的去幫助他們遠離戰亂與紛爭……所以我請聖人命我監軍賑災。」

  崔蘭因沒想到蕭臨居然是因此做出了決定。

  「你說過,如果有能力就應該去幫助更多的人,對嗎?」

  崔蘭因用力點頭,拉著他的手,趕緊道:「我願意去!夫君,你真的很好很好。」

  蕭臨望著她的眼睛,笑道:「是你好。」

  崔蘭因一臉好奇又暗喜,眨著眼,問道:「我怎麼好了?」

  蕭臨微微一笑,溫聲說道:

  「因為,你是我失而復得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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