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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溯在煮方便麵,橙黃的荷包蛋在鍋里和面一起咕嘟嘟的顫動,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你家裡怎麼只有方便麵?」游溯不滿道,連面帶湯的盛進一隻大碗裡,「以後少吃這些垃圾食品,剩下幾包我已經給你扔了。」

  虞桀有些愣怔,因為他壓根兒就不知道他家還有方便麵這東西。

  「好了,先吃早飯吧。」游溯將碗遞到他面前,虞桀漠然地看了一眼扭頭就走。

  下一秒,肩膀被人按住,游溯用力將人推到牆上,毫無徵兆地狠狠吻了下去。

  虞桀比兩年前還要更瘦一點,瘦到游溯一隻手就能掰斷他兩隻手腕。

  「我艹…唔!你他媽的…嗯…放…日唔…」虞桀的罵聲被堵的斷斷續續。

  半晌,游溯終於放開了他被吮的通紅的嘴唇,喘著粗氣用額頭抵著虞桀的額頭,啞聲道:「寶貝兒,別拿不吃飯這種事兒跟我鬧脾氣,我是真的會生氣…」

  虞桀兩隻手被游溯死死的按在牆上動彈不得,嘴唇因為充血而微微發麻,不太敢說話。

  他知道,大多數時候游溯都是個好脾氣的人,可就是這種向來不發火的人發起火來的時候最可怕,他見識過的…

  只是一個吻,游溯聲音就已經啞了,緊貼著虞桀的身體滾燙,「不想吃飯咱們就干點兒別的…知道我忍了多久了麼?」

  游溯低下頭,又輕輕吻了他一下,嘴唇剛貼上虞桀的臉頰,虞桀就沒出息打了個寒戰…

  游溯頓了頓,緩緩放開了他,許久,伸手輕輕撫了撫他的臉頰,啞聲道,「乖,吃飯吧…」

  於是,接下來的場景便是虞桀一言不發的沉默著吃麵…游溯挽起袖子擦灰抹地,每打掃完一個房間就拉開一扇窗簾。

  等虞桀一碗麵吃完,屋裡已經煥然一新。淺薄的晨光灑在屋子裡每一個角落,在桌椅投出的影子間雀躍飛舞,在他的眼角眉梢轉動,在睫毛的留下的陰影中流光溢彩。

  盯著在湯碗邊緣打轉的熠熠光點,有那麼一瞬間,虞桀隱約感覺到自己長久的麻木中似乎摻進來了什麼別的東西…

  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因為在那個瞬間他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詭異的畫面——他看到自己躺在開滿白色小花的森林公墓中,躺在夏日和煦的陽光下,天空有鳥兒飛過,有淺綠色的青苔慢慢地爬上他的枯骨,在他腐爛的蒼白皮膚上肆意生長,從耳廓蔓延到唇角…

  就這樣想著,無意識地抬眸,正對上站在陽光里捧著花瓶輕輕擦拭的那個人,襯衫袖口向上挽起幾圈,露出一截結實修長的小臂,陽光將他挺拔的身軀映成完美的剪影,暈出光圈。

  虞桀有些看呆了,被他身上的陽光刺的眼眶酸澀,也還是呆呆的看著他。

  這個人,是他的嗎?

  這麼明亮的,可以坦然的站在陽光下的人,不應該是他的。

  就在他呆呆的望著游溯的時候,游溯也抬起頭來,看到他愣怔的望著自己,輕淺的笑了一下。

  虞桀迅速回過神來,有些慌亂的移開了視線。不自在的低了低頭,轉瞬又變回了那副木然冷漠的樣子。

  碰巧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了個電話,然後穿上外套準備出門。

  「要去哪?」游溯問道。

  虞桀沒有回答。

  「我送你吧。」他放下手裡的抹布,拿起自己的車鑰匙。

  「不用。」虞桀淡淡道,說著就要往外走。

  「等等。」游溯拉住了他,「中午回來嗎?」

  虞桀無奈的嘆了口氣,「不回來。」

  「那把中午的藥帶上。」游溯說著,往他的臥室走去。

  不一會兒,游溯出來時手裡拿著一個用便簽紙摺疊成的方方正正的小紙包,將紙包塞進虞桀的西裝口袋,「中午記得吃。」

  虞桀愣了愣。

  游溯似乎對他吃藥的情況比他還了如指掌。

  虞桀愣怔的看著游溯,游溯也看著他,一陣欲言又止後,只伸手揉了下他的腦袋,輕聲道,「去吧。」

  虞桀也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時他頓了頓,但沒轉身,背對著游溯道,「游溯,說真的,你走吧。」

  「別浪費時間了,咱們從一開始,就不是一路人。」

  游溯沒說話。

  虞桀關上了門。

  游溯一個人在屋子裡站了很久,呆呆的拿著抹布,固執的展開又疊起,疊起又展開,動作認真又笨拙的翻來覆去了無數次。

  沒人知道他到底在幹嘛。他自己其實也不知道。

  可能是有點兒手足無措吧,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那個小狗似得總喜歡在他邊轉悠的無賴小孩兒現在不願意待在他身邊了。

  那個在別人面前囂張的一身刺卻對他特別軟喝醉了喜歡賴在他身上不下來的小混蛋,不再對他撒嬌了。

  那個手執琴弓一身驕傲的讓人移不開眼,在大庭廣眾之下毫不忌諱的對他大喊「游溯我愛你!」的人,剛才淡漠卻認真的告訴他,「我們不是一路人。」

  游溯看的出來,這個笨蛋在努力學著去做所謂的大人。他系領帶穿西裝,沉默寡言不再說愛和要靠拉琴讓他爸刮目相看的夢想。

  他以為這就是長大了。

  可他不知道他單薄的小身板兒穿西裝其實一點兒都不合適,他也不知道真正的成長是學會照顧自己而不是掩蓋舊傷。他現在做的一切在游溯看來其實又可笑又可憐。

  游溯想起來兩年前的那個晚上,還是個孩子的虞桀曾崩潰大哭著質問過他:

  「你們都他媽說我不懂事兒,都他媽說我不會愛,可你們誰他媽教過我啊?!你們誰他媽教過我怎麼做才是懂事兒怎麼做才算會愛啊!」

  是,沒人教過他這些。在他的家庭里,虞志明教過他男人兜里不能沒錢,教過他權利和地位,教過他控制和獨占,但沒人教過他什麼是愛和陪伴。

  可即便如此,他最初遇見虞桀的時候虞桀也不是這樣兒的。他是自我,但他不自私,他是霸道,但他有善良和溫柔,不然張搬家不會那麼喜歡他。

  所以誰把他的小破孩兒變成這副模樣了呢?

  想到這兒游溯心臟狠狠的痛了一下。

  是。是他。

  他一句不負責的「不懂事」,虞桀便一個人跌跌撞撞的去學什麼是懂事;他一句不走心的「不會愛」,虞桀便真的以為自己配不上「愛人」兩個字。

  明明錯的是他,虞桀卻一直在逼自己改。真的是個傻子。

  他承認,他以前確實也暗自埋怨過虞桀的幼稚和不成熟,可他現在才知道,當你真的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會希望他永遠都是個小孩兒。

  …

  虞桀到公司以後其實也沒什麼事兒,無非就是喬江凱見客戶,他陪著,酒桌上喬江凱把項目前景吹的天花亂墜,他聽著。他確實不是做生意的這塊料,跟喬江凱合辦這個公司,無非也就是給自己找點兒事情做,不至於天天在屋子裡乾瞪眼似的閒著。

  公司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喬江凱在打理,其實他沒有外界傳的那麼酒囊飯袋,平心而論,他其實做的不錯。在國外幾年學沒白上,雖然平時吊兒郎當的死不正經,又愛在人前吹點兒牛逼,但辦起正事兒其實並不含糊。

  不過喬江凱確實愛玩兒,幾乎天天晚上都在夜店泡著。有時候其實虞桀挺能理解他的,每個人宣洩寂寞的方式不同,有人選擇深夜裡把自己關在家裡歇斯底里,有人選擇把自己藏在人群里徹夜狂歡。說到底這麼多年他倆確實都沒變,這麼多年過去了,到頭來還是只有他們兩個爛泥一起相互取暖。

  晚上有個酒桌兒,結束的時候喬江凱其實已經有點兒喝多了,但還是嚷嚷著要去夜店嗨一會兒。虞桀有點兒累了,懶得去,但喬江凱死拽著他不放手。

  「走唄,再...再去玩兒...嗝...玩會兒...」喬江凱摟著虞桀的脖子不放手,這丫每次喝大了話都特別多。

  「不去,」虞桀冷漠道,「你自己去玩兒吧。」

  「別啊...幹嘛啊...去唄,陪...陪我玩兒...玩會兒...」喬江凱一隻胳膊搭著虞桀的肩,歪著身子把頭靠在他肩上,粗著嗓子還撒嬌撒的來勁兒。好在剛才一起喝酒的老總們都已經走了,不然看見他這副德行又有的笑了。

  「不去!」虞桀可沒那麼心軟,皺著眉不耐煩的把人扔進了車裡,冷酷的跟司機說道:「隨便把他扔哪兒就成。」說著就關上了車門。

  司機哪兒敢啊,尷尬的笑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喬江凱搖搖晃晃的下了車,踉蹌著還在地上摔了一跤,虞桀冷眼看著沒有扶他,但他很堅強,自己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虞桀...陪陪我成麼?我真的,不想回家...」喬江凱沒再撲上來纏著他,垂著腦袋站在原地,輕輕啞聲道。

  從前,很久很久以前,上小學的時候,他們真的還只是個孩子的時候,喬江凱也常對他說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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