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衛生間裡,有一面半身大小的鏡子。

  調查時他看過蘭矜的照片。那是個和傅聲一樣有著淺栗色頭髮、琥珀色眼眸的大美人,歲月對這個omega似乎格外優待,那張令人過目不忘的面容上找不到年歲增長的痕跡,反而平添了一份閱歷雕刻出的溫柔與安詳。

  若非傅聲親口所說,自己根本不會相信,照片裡那個女人,居然和傅聲有著一樣折磨終生的致病基因。

  可也恰恰如此,他們母子二人的命運又是這麼的如出一轍,明明有著最柔軟的心,卻偏偏受到命運最刻薄的對待。

  嚴格來說,他們二人只在對待愛人那溫柔和婉的氣質上頗為相似,傅聲的相貌偏清冷俊秀,他的母親則更柔美多情。

  可現今傅聲蓄起長發,打眼一看,還真的和他母親多了不少相似之處。

  是見血封喉的精準刀匕,亦是純潔脆弱的高山雪蓮花。

  回過神時,裴野的手已然在不知不覺間攥住傅聲的腰肢,隔著單薄的衣料安撫地揉捏著那深陷的腰窩。

  他望著自己懷裡由於焦慮而呼吸困難的傅聲,改為雙手捧住懷中人漂亮的臉,指腹寵溺地擦了擦傅聲的唇角。

  「媽媽是個很溫柔的人,怎麼會捨得讓我和小聲分開呢?別擔心,啊。」

  他溫柔地哄道。

  傅聲被捧著臉,眸光波動,隨即費力地搖搖頭:

  「媽媽生氣了,我,我在那裡勸了她好久,可她就是不同意……」

  「不同意什麼,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嗎?」裴野特意挑了一個曖昧的字眼,「為什麼?媽媽的理由呢?」

  傅聲的呼吸頓時放慢了。

  「媽媽說,小野不是真心待我,讓我有原則一點,有骨氣一點……」傅聲喃喃自語著,垂下眼帘,喘息逐漸再度急促起來,「我不該不聽媽媽的話的,可是,小野沒了我也不行,我沒辦法了,只能讓小野躲著媽媽——」

  裴野的心像變成一張被揉皺的紙團,每一條摺痕都是五味雜陳的褶皺。他挑眉勉強微笑,歪頭把臉湊近傅聲的,溫聲細語地問道:

  「那小聲自己呢?忘了媽媽這回事,也不要管小野需不需要哥哥,小聲自己想不想和他在一起呢,嗯?」

  倏地一下,傅聲的身體忽然不抖了。

  裴野也一怔,放下手,看著傅聲微抬起眼皮,那雙清澈的眸子仍微微顫著,卻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傅聲的喘息里偶爾夾雜著隱忍的嗚咽,喉結反覆滾動,原本毫無血色的臉上竟浮起一絲病態的潮紅。

  半晌,青年慢慢搖了搖頭,痛苦地倒了口氣:

  「我不知道,」他自言自語著,「我沒關係的,可是我怕媽媽失望,怕小野……唔……」

  他忽然身子一軟,癱倒在裴野懷裡。

  裴野環著傅聲細窄的腰,讓他能夠有個借力的承托,傅聲這才得以重新支起身子,唯獨頭還低著,頸後發間開始一陣一陣撲開微甜的雪松香味。

  「疼……」傅聲小口倒著氣,哽咽了一下,「好疼,小野,疼得想死……」

  裴野的笑容登時凝固了,他往後坐了一些,靠在沙發靠背上,把傅聲緊緊摟在懷裡,大手隔著衣服在傅聲身上胡亂一陣摸索:

  「是這嗎?是這裡嗎?小聲乖,告訴我,馬上就有辦法不疼了!」

  懷中人閉上眼睛,緊緊回抱住裴野,喉嚨里溢出破碎的低.喘,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直到裴野的手覆上傅聲的腦後,懷裡的omega忽然一聲難耐的嚶嚀,虛弱地把臉埋在裴野頸窩。

  裴野的手立刻停住了,不敢動。

  「原來是這呀,」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插入柔軟的發間,試探著按揉幾下,「我去讓懷宇買治小聲頭痛的藥,小聲再忍耐一下,好不好?按這裡會不會舒服一些?有緩解一點嗎?」

  他不懂什麼按摩和穴位,只是憑著本能在傅聲腦後小心地按揉,頓時收穫了對方幾乎要鑽進自己懷裡的反應,可愛得裴野心裡那不爭氣的小人兒抓耳撓腮地尖叫。

  於面上他還不得不端著,一副柳下惠的做派,一本正經地給傅聲緩解痛苦:

  「小聲乖哦,以後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都要和我說出來,這樣才有利於治病對不對?我幫小聲把病治好,媽媽就會同意我們不分開了,不是兩全其美嗎?」

  懷裡的人沒吭聲,偶爾因為裴野的動作情不自禁發出舒適的吞咽聲,仿佛平日家裡最要面子的高貴小貓兒終於肯對著主人殷勤地翻出柔軟肚皮。

  他正想笑,忽然看見什麼,手裡動作一頓,僅僅片刻的暫停都引得神志不清的omega十分焦躁,在他懷裡扭了扭,被裴野按住瘦削的肩。

  青年的手挑起一縷淺色的長髮,指尖克制不住地開始顫抖。

  一根醒目的銀絲。

  當初在醫院精神科,他便見過傅聲的白頭髮,他看著刺眼,偷偷將那一根頭髮拔下來,如今這根毫無疑問是新生的。

  裴野震驚得合不上嘴,發抖的手又抓起一縷長發,仔細看去,那本該不摻一絲雜色的、漂亮得不得了的長髮里,赫然多了好幾根扎眼的銀白色頭髮。

  他從小與傅聲相依為命,從站在板凳上的年紀開始就是傅聲專屬的小理髮師,傅聲是不是少白頭的體質他心裡最清楚不過。

  他恍然大悟,原來傅聲口中難言的頭痛,已然成為蟄伏在他體內多日痴纏不去的病魔。

  不到一年而已……為何會變成這樣?

  身上的人伏在他懷裡,喘息漸漸弱下來,睫毛簌簌地顫抖著,喃喃出聲:

  「小野,哥哥可以的,聲哥……保護你……」

  裴野咬了咬牙,輕握著那縷髮絲的手轉而扶住傅聲的腦後,稍稍用力,按著傅聲的頭讓意識昏聵的青年靠在自己身上。

  他扯了扯嘴角,看不見自己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嗯,」他闔眼吻了吻傅聲的額角,「先睡吧,我等著聲哥醒來之後保護我呢。」

  屋裡逐漸安靜下來,偌大的客廳里,慢慢只剩下兩個人交錯的呼吸。

  *

  數分鐘後。

  臥室內,徐懷宇關上門,看著坐在昏睡的傅聲床頭的裴野,欲言又止。

  裴野沒有抬眼,側著身子給傅聲一點點掖好被角。

  傅聲看上去好像只是普通地睡著了,睡顏十分平靜,淺色的長髮在軟枕上鋪散開,頸間經脈隨著呼吸而規律地若隱若現。

  「聲哥身手太好,那刺客又下了死手,我們根本沒機會拷問他的來歷。」徐懷宇啞著嗓子說。

  裴野垂著眼帘,抬起手,拇指指腹蹭了蹭傅聲顴骨的肌膚,又小心翼翼地替他撥開過長的劉海。

  他忽然悶聲笑笑:「不必問。一定是我們主席派來的人。」

  徐懷宇怔了怔:「新黨主席?我以為是,你說的那個,哥——」

  他不知道該怎麼當著裴野的面稱呼他那個有著真正血緣的親哥。

  裴野無所謂地搖搖頭:「裴初知道聲哥還有利用價值,就算他再氣昏了頭,也不會拿聲哥開刀。倒是我們這位佛口蛇心的老主席,一定是得知傅叔叔逃走,下意識以為和聲哥有關,所以才痛下殺手。」

  「那他們以後還會動手嗎?」徐懷宇問。

  裴野再次搖頭:「不會。一來這次刺殺失敗了,二來,裴初會勸阻他的。我哥的話,主席一向聽得進去。」

  說完裴野又不吭聲了,似乎並不顧忌徐懷宇在場,專注地觀察著昏睡的人的面色,又抬手摸了摸omega柔軟的發頂,打著圈兒按揉起來。

  徐懷宇也走到床邊:

  「這次聲哥失常得太突兀了,我來這裡時間也不短了,雖然一早就被告知過聲哥有這方面的病,可從沒見過聲哥這樣。你不知道,在你來之前他根本認不得我,躲在衛生間裡不知道在和誰說話,說到最後還哭了,嗚嗚咽咽的,我聽著都心酸……」

  裴野手上動作一頓,終於抬眼望向好友:

  「你說聲哥哭了?」

  「是啊,」徐懷宇急切地點頭,「聲哥是個有事自己擔著的性子,這對他壓力太大了!別的什麼都還好,唯獨一說到你的事,聲哥都憋不住。有一次我早上給他送藥,聽見他在夢裡都偷偷抽泣來著……」

  裴野的嘴唇微微顫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眸望去。

  他看著青年清俊的容顏,半晌再度抬手,指尖戰慄地輕輕撫上傅聲薄薄的眼瞼,如同在觸摸一件一碰就碎的寶貝。

  「我以為他不會哭呢,」裴野驀地苦笑道,「只可惜,我還不配見到他掉眼淚的樣子——」

  忽然他喉嚨一哽,縮回指尖,轉過臉面向徐懷宇。

  「你剛才說,早上送藥?」裴野蹙眉,「什麼藥,是我買給他的那些嗎?」

  徐懷宇一頭霧水:「不是啊,你不是都說了,聲哥和你鬧彆扭,不吃你送的藥嗎。我給他的是軍部定期送來的藥啊。」

  嗡的一下,裴野腦中仿佛群蜂旋起: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