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頁
「待一切結束後，外祖父同我回天辰山住一段時日可好相信您和師父他老人家一定談得來。」
他們雖然一個身居廟堂，一個遠在江湖，但云棲晚堅信，這兩人一定非常合拍。
對言玉溪，謝知禮早有耳聞，如今又見識到雲棲晚師兄妹幾人的本領，對他的好奇更是達到了頂峰。
「那就說好了，晚兒今後回天辰山時，一定要記得捎上我這個老頭子。」
當初昭雲帝想讓雲玥拜入渡生門，吃了閉門羹不說，還被狠狠教訓了一番。
如今他有寶貝外孫女在手，不僅不會被拒之山外，還可以直登山頂，多風光。
「外祖父放心，忘了誰也不會忘了您的。」
猶豫片刻，雲棲晚問出了心底不敢觸碰的問題。
「當年的事，外祖父有怪過我嗎？」
屋內瞬間陷入沉默，雖未明說，謝知禮也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一直沒聽到應答，雲棲晚的心瞬間沉入谷底。
在她心理防線快崩塌之際，只見謝知禮語氣兇狠。
「終於敢問出口了？」
從陸承影那知道了這丫頭這麼多年，一直不回雲城的緣由時。
他是既生氣，又心疼。
這丫頭並非武斷之人，當初只聽進去謝瀾安那半句話，除了機緣巧合。
更主要的是，在她心裡，她將自己視作罪魁禍首，不敢回來。
一想到這，謝知禮生氣地在她額頭上戳了戳。
「壞丫頭，藏了這麼久，還不許我晾晾你？」
他氣她有家不回，可他更心疼她，有家『不能』回。
可看到她額頭上的紅印，心馬上就軟了下來。
「剛回來時，為何不問？」
雲棲晚垂眸。
「不敢問。」
外祖母的死，一直是謝府的遺憾，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如今怎麼又敢了？」
「擔心再不問，就沒有機會了。」
雲棲晚這話頓時讓謝知禮開始吹鬍子瞪眼。
「壞丫頭，你這是咒我還是咒你自個兒呢。」
雲棲晚本來想回來，都有。
但是擔心謝知禮氣出個好歹來，只敢在心裡悄悄說。
「外祖父，您為什麼不怪我？」
第453章 就該教些歪的
見雲棲晚仰頭看著自己，謝知禮深深嘆了一口氣。
「傻孩子，外祖父怪你什麼呢？」
那事怎麼算都算不到她頭上，她亦是委屈的那個。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你沒有到謝府，你外祖母或許就不會死？」
雲棲晚雖然沒說話，但她的表情已經代表了一切。
謝知禮摸了摸她的頭。
「但你怎知？即便你不來謝府，你外祖母就會安然活到現在？」
「可至少……」
知道她要說什麼，謝知禮直接道。
「你是想說，至少外祖父心裡會好受一些，是嗎？」
「可是憑什麼？」
且不說痛苦是他自己的，無法轉嫁到他人身上，就算能轉嫁，也不能轉嫁到無辜之人身上。
「你是錯在投生昭雲皇室，成為被報復的棋子？還是錯在投生到謝若木腹中，成為我們的外孫女？」
聽到這一連串的質問，雲棲晚愣住，她曾無數次想過這個問題，可是她想不明白。
「你師娘的事，外祖父也已知曉，雖然你如今不再一心求死，但你還是會時常責怪自己，對不對？」
所以最開始，她想用自己的命換他們的命，只是被他們拼命拉了回來。
此刻的雲棲晚仍舊像個迷路的孩子，卸下所有的偽裝。
「我沒辦法不怪自己。」
所有人都告訴她不要責怪自己，她也想做到，可她做不到。
眼前的迷霧她也想撥開，可目前的她無能為力，也或許有一天她想開了，便能撥開。
「那你可曾怨過外祖父當初沒能及時救下你，讓你走投無路，跳下疾風崖？」
雲棲晚想都不想就搖頭。
「當然不……。」
但謝知禮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
「可我怪自己，若當初我能多留心一些，或許咱們祖孫倆不會一別就是十年。」
雲棲晚的十年，還有雲知檸的十五年，是謝府永遠的遺憾。
「怪我沒教養好那個孽障，讓你受了這麼苦，又或許說，當初我和你外祖母就不該生下她。」
雲棲晚的心像被針扎了一樣疼。
「外祖父，這些怎麼能怪您呢？」
謝知禮定定地看著她。
「那你為何又要責怪自己？」
「我……」
雲棲晚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見謝知禮又道。
「醫者不自醫，渡人容易，渡己難。」
「無論是對於檸兒，還是希兒和瀾安，你總是看得如此透徹，可你看自己時，為何這般模糊？」
她能規勸禁錮自我的謝瀾安，也能規勸輕視自我的謝音希，更能規勸缺失自我的雲知檸，可唯獨無法規勸自己。
「晚兒，你連對昭雲帝和雲珩都能手下留情，為何要對自己如此苛責？」
她能善待別人，卻無法善待自己。
「可外祖父不是從小便教導我，要無愧於人，無愧於心嗎？」
她並非苛責自己，只是想做到無愧於人，無愧於心而已。
但她好像沒有做到，不僅沒有，她有愧的還是最親近之人。
謝知禮原先準備好一籮筐的話，就被雲棲晚這一句話干沉默了。
當年他教導了那麼多話，這丫頭怎麼就偏偏記住了這句，還踐行得這般「好」。
那他還教過這丫頭不要委曲求全，怎麼不見她好好履行？
當初他只是擔心這孩子心生怨懟，滋生陰暗，所以教的都是正義之道。
若是早知道這小樹苗直成這樣，他就該教些歪的。
可他現在總不能說這句話是錯的，因為這句話確實沒錯。
他怎麼忘了，這小樹苗雖然聰明伶俐，但也是個死心眼的。
他該如何告訴她，有些人是可以選擇性愧疚的呢？
見謝知禮眉頭緊緊擰住，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綠，雲棲晚以為他忘了。
「這話當初表哥還罰我和表姐抄了一百遍，外祖父都忘了嗎？」
聽到雲棲晚的提醒，謝知禮鼻腔里哼出來的氣，把鬍子吹得一邊倒。
原來罪魁禍首竟然是謝瀾安這個渾小子，等他回來，看他不打死他。
看著雲棲晚懵懂的小眼神，謝知禮試圖將她往溝里引一引。
「無愧於人，無愧於心，是沒有錯，但晚兒可知道，無愧於人中也包含你自己。」
「相比你外祖母和你師娘，你最愧對的人其實是你自己。」
兩眼期待著雲棲晚頓悟，令謝知禮沒想到的是，他自個兒被引到了溝里去。
「我明白外祖父的話，我知道有愧於自己，不過我今後還有許多時間彌補自己，可師娘和外祖母我再也沒有彌補的機會了。」
謝知禮仿佛被雷劈中一般，懵了。
可這話聽起來好有道理。
被昭雲朝臣尊稱為學識最淵博的太傅，竟然有一天被外孫女教育了。
傳出去，真真是……三生有幸。
努力把雲棲晚給他灌輸的念頭甩出去，不停地捋著鬍子，終於捋清了思路。
「晚兒應該知道，凡事皆有因果，種什麼因，結什麼果。」
雲棲晚乖巧點頭。
「師父曾說過，種善因，結善果，但也可能結惡果。」
雲玥和那老禿驢，可不就活生生種善因結惡果的例子。
「那你師父可曾告訴過你，若強行干預他人的因果，必遭反噬。」
雲棲晚繼續點頭。
「是。」
替她理了理落在肩頭的碎發，謝知禮循循善誘。
「其實當年陛下送信到謝府，想讓我和你外祖母撫養你時，我是猶豫的。」
「並非嫌棄你，而是當時我們剛失去你舅舅舅母，外祖父心裡同你一樣，有怨，也有恨，所以怕教不好你。」
若他自身無法持正，便不能將她引入正途。
「但你外祖母堅持，說你是你舅舅舅母賜給她的禮物，我拗不過，這才給陛下回信，將你從宮裡接了出來，所以這是你外祖母自己種下的因。」
雲棲晚低著頭。
「所以外祖母這也是種善因，結惡果。」
「非也。」謝知禮輕笑。
「她種的因，不僅讓老夫有了外孫女，讓檸兒有了姐姐，還讓墨淮有了相伴一生的人，也讓天辰山有了小徒弟，更讓昭雲有了希望，何來的惡果？」
「反觀謝若木和雲玥，同樣也是她種下的因，那才是惡果。」
「她生下謝若木是因，沒有教導好謝若木是因，對謝若木和雲玥一次又一次的縱容也是因，最後被謝若木氣死便是果。」
當然，那也是他的因，所以他要承受失去髮妻，失去兒女，失去外孫女的果。<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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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雖然一個身居廟堂，一個遠在江湖，但云棲晚堅信，這兩人一定非常合拍。
對言玉溪，謝知禮早有耳聞，如今又見識到雲棲晚師兄妹幾人的本領，對他的好奇更是達到了頂峰。
「那就說好了，晚兒今後回天辰山時，一定要記得捎上我這個老頭子。」
當初昭雲帝想讓雲玥拜入渡生門，吃了閉門羹不說，還被狠狠教訓了一番。
如今他有寶貝外孫女在手，不僅不會被拒之山外，還可以直登山頂，多風光。
「外祖父放心，忘了誰也不會忘了您的。」
猶豫片刻，雲棲晚問出了心底不敢觸碰的問題。
「當年的事，外祖父有怪過我嗎？」
屋內瞬間陷入沉默，雖未明說，謝知禮也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一直沒聽到應答，雲棲晚的心瞬間沉入谷底。
在她心理防線快崩塌之際，只見謝知禮語氣兇狠。
「終於敢問出口了？」
從陸承影那知道了這丫頭這麼多年，一直不回雲城的緣由時。
他是既生氣，又心疼。
這丫頭並非武斷之人，當初只聽進去謝瀾安那半句話，除了機緣巧合。
更主要的是，在她心裡，她將自己視作罪魁禍首，不敢回來。
一想到這，謝知禮生氣地在她額頭上戳了戳。
「壞丫頭，藏了這麼久，還不許我晾晾你？」
他氣她有家不回，可他更心疼她，有家『不能』回。
可看到她額頭上的紅印，心馬上就軟了下來。
「剛回來時，為何不問？」
雲棲晚垂眸。
「不敢問。」
外祖母的死，一直是謝府的遺憾，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如今怎麼又敢了？」
「擔心再不問，就沒有機會了。」
雲棲晚這話頓時讓謝知禮開始吹鬍子瞪眼。
「壞丫頭，你這是咒我還是咒你自個兒呢。」
雲棲晚本來想回來，都有。
但是擔心謝知禮氣出個好歹來，只敢在心裡悄悄說。
「外祖父，您為什麼不怪我？」
第453章 就該教些歪的
見雲棲晚仰頭看著自己，謝知禮深深嘆了一口氣。
「傻孩子，外祖父怪你什麼呢？」
那事怎麼算都算不到她頭上，她亦是委屈的那個。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你沒有到謝府，你外祖母或許就不會死？」
雲棲晚雖然沒說話，但她的表情已經代表了一切。
謝知禮摸了摸她的頭。
「但你怎知？即便你不來謝府，你外祖母就會安然活到現在？」
「可至少……」
知道她要說什麼，謝知禮直接道。
「你是想說，至少外祖父心裡會好受一些，是嗎？」
「可是憑什麼？」
且不說痛苦是他自己的，無法轉嫁到他人身上，就算能轉嫁，也不能轉嫁到無辜之人身上。
「你是錯在投生昭雲皇室，成為被報復的棋子？還是錯在投生到謝若木腹中，成為我們的外孫女？」
聽到這一連串的質問，雲棲晚愣住，她曾無數次想過這個問題，可是她想不明白。
「你師娘的事，外祖父也已知曉，雖然你如今不再一心求死，但你還是會時常責怪自己，對不對？」
所以最開始，她想用自己的命換他們的命，只是被他們拼命拉了回來。
此刻的雲棲晚仍舊像個迷路的孩子，卸下所有的偽裝。
「我沒辦法不怪自己。」
所有人都告訴她不要責怪自己，她也想做到，可她做不到。
眼前的迷霧她也想撥開，可目前的她無能為力，也或許有一天她想開了，便能撥開。
「那你可曾怨過外祖父當初沒能及時救下你，讓你走投無路，跳下疾風崖？」
雲棲晚想都不想就搖頭。
「當然不……。」
但謝知禮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
「可我怪自己，若當初我能多留心一些，或許咱們祖孫倆不會一別就是十年。」
雲棲晚的十年，還有雲知檸的十五年，是謝府永遠的遺憾。
「怪我沒教養好那個孽障，讓你受了這麼苦，又或許說，當初我和你外祖母就不該生下她。」
雲棲晚的心像被針扎了一樣疼。
「外祖父，這些怎麼能怪您呢？」
謝知禮定定地看著她。
「那你為何又要責怪自己？」
「我……」
雲棲晚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見謝知禮又道。
「醫者不自醫，渡人容易，渡己難。」
「無論是對於檸兒，還是希兒和瀾安，你總是看得如此透徹，可你看自己時，為何這般模糊？」
她能規勸禁錮自我的謝瀾安，也能規勸輕視自我的謝音希，更能規勸缺失自我的雲知檸，可唯獨無法規勸自己。
「晚兒，你連對昭雲帝和雲珩都能手下留情，為何要對自己如此苛責？」
她能善待別人，卻無法善待自己。
「可外祖父不是從小便教導我，要無愧於人，無愧於心嗎？」
她並非苛責自己，只是想做到無愧於人，無愧於心而已。
但她好像沒有做到，不僅沒有，她有愧的還是最親近之人。
謝知禮原先準備好一籮筐的話，就被雲棲晚這一句話干沉默了。
當年他教導了那麼多話，這丫頭怎麼就偏偏記住了這句，還踐行得這般「好」。
那他還教過這丫頭不要委曲求全，怎麼不見她好好履行？
當初他只是擔心這孩子心生怨懟，滋生陰暗，所以教的都是正義之道。
若是早知道這小樹苗直成這樣，他就該教些歪的。
可他現在總不能說這句話是錯的，因為這句話確實沒錯。
他怎麼忘了，這小樹苗雖然聰明伶俐，但也是個死心眼的。
他該如何告訴她，有些人是可以選擇性愧疚的呢？
見謝知禮眉頭緊緊擰住，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綠，雲棲晚以為他忘了。
「這話當初表哥還罰我和表姐抄了一百遍，外祖父都忘了嗎？」
聽到雲棲晚的提醒，謝知禮鼻腔里哼出來的氣，把鬍子吹得一邊倒。
原來罪魁禍首竟然是謝瀾安這個渾小子，等他回來，看他不打死他。
看著雲棲晚懵懂的小眼神，謝知禮試圖將她往溝里引一引。
「無愧於人，無愧於心，是沒有錯，但晚兒可知道，無愧於人中也包含你自己。」
「相比你外祖母和你師娘，你最愧對的人其實是你自己。」
兩眼期待著雲棲晚頓悟，令謝知禮沒想到的是，他自個兒被引到了溝里去。
「我明白外祖父的話，我知道有愧於自己，不過我今後還有許多時間彌補自己，可師娘和外祖母我再也沒有彌補的機會了。」
謝知禮仿佛被雷劈中一般，懵了。
可這話聽起來好有道理。
被昭雲朝臣尊稱為學識最淵博的太傅，竟然有一天被外孫女教育了。
傳出去，真真是……三生有幸。
努力把雲棲晚給他灌輸的念頭甩出去，不停地捋著鬍子，終於捋清了思路。
「晚兒應該知道，凡事皆有因果，種什麼因，結什麼果。」
雲棲晚乖巧點頭。
「師父曾說過，種善因，結善果，但也可能結惡果。」
雲玥和那老禿驢，可不就活生生種善因結惡果的例子。
「那你師父可曾告訴過你，若強行干預他人的因果，必遭反噬。」
雲棲晚繼續點頭。
「是。」
替她理了理落在肩頭的碎發，謝知禮循循善誘。
「其實當年陛下送信到謝府，想讓我和你外祖母撫養你時，我是猶豫的。」
「並非嫌棄你，而是當時我們剛失去你舅舅舅母，外祖父心裡同你一樣，有怨，也有恨，所以怕教不好你。」
若他自身無法持正，便不能將她引入正途。
「但你外祖母堅持，說你是你舅舅舅母賜給她的禮物，我拗不過，這才給陛下回信，將你從宮裡接了出來，所以這是你外祖母自己種下的因。」
雲棲晚低著頭。
「所以外祖母這也是種善因，結惡果。」
「非也。」謝知禮輕笑。
「她種的因，不僅讓老夫有了外孫女，讓檸兒有了姐姐，還讓墨淮有了相伴一生的人，也讓天辰山有了小徒弟，更讓昭雲有了希望，何來的惡果？」
「反觀謝若木和雲玥，同樣也是她種下的因，那才是惡果。」
「她生下謝若木是因，沒有教導好謝若木是因，對謝若木和雲玥一次又一次的縱容也是因，最後被謝若木氣死便是果。」
當然，那也是他的因，所以他要承受失去髮妻，失去兒女，失去外孫女的果。<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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