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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年人的世界不是只有愛情。

  原本抗在父母肩膀上的生活突然變成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他的脊椎,又或者借這個契機,像是枯燥的死水裡唯一的救命稻草,季銘澤就由此和許懷洲熟絡起來,雖然一開始也是他單方面跟著許懷洲。

  他跟著洲哥從英國到了京城,他們為了省錢租了一間小房子,一室二廳,坐落於離市中心比較遠未被開發過的老城區。

  京城說大很大,是無數年輕人心裡嚮往的城市和夢想中的生活,可是京城不只是京城,就像倫敦也不只是倫敦。

  燈火通明的霓虹燈照不進他們久久停留的暗巷,也照不進那座陰雨天會滲進水漬的客廳。

  季銘澤從滯澀的往事中抽離出來,他忽得吐了口濁氣,總是漫不經心的聲線也啞了幾分:「年輕那會喜歡你確實是真心,不懂你為什麼選擇了他也是真得生過氣,那時候太幼稚了,總覺得好像生活會繼續這樣順風順水,當一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在乎的大少爺也沒關係。」

  他笑著開口,淺色眸底的光影辨不出幾分真心又幾分假意:「其實後來我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你當年走得那麼訣別。」

  「我們差不多高中就認識了,我想你不是那種性格的人,雖然我也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不過相處一段時間後我總算知道你為什麼會選擇他,沒有人能像他一樣,為了一個看不見未來的人做到那種程度。」

  容貌出眾的青年頓了一下,那鴉羽般濃密的睫羽一根根垂下,再掀起時唇角向上揚起,企圖用張揚的笑容來掩飾話語裡微不可查的苦澀:「我以為以前花了很多真心,事實上連洲哥半分都比不上。」

  「那段時間我真的害怕他把自己累垮了,堂堂法律系高材生,回國過得連狗都不如。」

  「他一開始還能接一些官司,在律所當實習生打雜,但是後來因為拒絕幫一家拖欠工資的黑心老闆打官司,那個老總背後勢力很大,放狠話說所有律所都不能招他,那一行我算是發現了,水深得很。」

  「一個法律系常年第一的高材生,那一年不是幫老太太找跑丟的貓,就是管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又或者誰家小兩口吵架了,誰又丟什麼東西了,我都不知道他跟樓下居委會大爺大媽有什麼區別。」

  季銘澤提起那段混亂不堪的日子就來氣,他心疼洲哥,又沒辦法怪他的好友,到最後只能怪不公的命運,老一輩子總說先苦後甜,先苦後甜,最起碼他前半生還算過得順遂得意,但洲哥真的什麼都沒有。

  他都不知道他怎麼堅持下來的。

  季銘澤低頭猛地灌了口咖啡,把咖啡當啤酒喝一樣,連掛在唇邊的笑容都撐不起來:「再後來有人可憐他,給他介紹了個活,結果過去了卻被一群沒良心的老東西灌了一晚上酒,如果是我,我們家落魄後我也跟著學會了收斂脾氣,但是那天我肯定會掀桌子不干轉身就走。」

  他有些咬牙切齒地憤憤道:「但是洲哥沒有,那群人再怎麼羞辱他嘲諷他他都沒反應沒動作,就站著一直喝,有多少喝多少,最後也確實接下了那個案子,也算因禍得福走出來了名號。」

  「那天晚上他喝到胃出血進了醫院,他當時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氣得我當時真的很想扇醒他。」

  「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所有的尊嚴被人扔在地上像垃圾一樣踐踏。」

  或許是那段回憶太過狼狽,季銘澤扯出了個笑來,語調里幾分調侃緩解了此時有

  些沉重的氛圍:「但是一看洲哥那張帥臉,還是沒忍心下得去手。」

  「那天他在醫院破天荒地提起來你,我猜他當時多少有點意識不清醒,他問我你過得怎麼樣,他說他想你。」

  「說實話我當時真的很想打電話問你,但是你好像連號碼也換了,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狠心,一聲不吭地徹底消失,我也不敢去時夫人那裡問你去了哪,你哥更是一句不說。」

  「那段時間他奶奶還生病了,他跟瘋了一樣不顧身體工作,我們倆合租一間房,基本上我白天晚上都看不見他的人,後來他再也沒有跟我提過你,我也不敢提,怕提起來再出事。」

  「中間他導師來中國看他,教授叫什麼來著?」

  季銘澤隨手抓了下頭髮想了半天,時瑜輕聲接過他的話:「Sandy,法律系很有名的教授。」

  時瑜垂著纖長的睫視線凝聚成一個點盯著撒了一層可可粉的咖啡,那裡隨著粉末的漾開漾起一個小小的圈,她的手還保持著攥著小勺的動作沒動,彎折的指骨卻緊繃出蒼白色的關節。

  窗外冷感的太陽光穿透掛著積雪的樹梢擠進,在女孩輕輕顫動著的睫羽上落下一點細碎的光影,琥珀色眸底幾分晃動過的亮色隨著搖曳的光影斑駁著,很快又消失不見。

  光線柔軟,朦朧的光暈中有空氣里細小的塵埃跳躍浮動著,咖啡的香氣在這一片區域裡散開。

  季銘澤被提醒後像是終於想起來那個名字般恍然大悟,眼尾輕挑著,尾音也跟著揚起了瞬:「對,Sandy,當時教授想來看看他的學生現在在幹什麼,結果來了才發現在這裡干一些類似於居委會的活,老頭子估計氣得不輕,拿起書就往洲哥身上砸,我攔都攔不住,那麼厚一本法律詞典,洲哥硬是沒躲一下。」

  「教授提出要帶他回英國,叫他去他自己的律所待著,當時真的很想洲哥跟著一起走,我那會事業也差不多起步了,他回倫敦當律師,我在這打我的工,好像也還不錯,結果人拒絕了。」

  「後來也不知道他們聊了什麼,教授待了幾天最後還是一個人回國,不過他留下了一筆錢還有一封介紹信,憑著那封信和洲哥之前積累下的名聲,後面的路也算是好走了些。」

  「那天我問他為什麼不跟著回倫敦,你猜他說了什麼?」

  季銘澤幾乎有些咬牙切齒:「他說,這裡是離你最近的地方,他不敢走。」

  季銘澤永遠也忘不掉那個夜晚。

  雨季的京城灰濛濛的帶著沾在皮膚上黏膩又悶熱的潮濕,烏雲被風割裂成絲絲縷縷,牆壁滲出濕潤的水痕,角落裡蟄伏的青綠色黴菌借著潮意向外擴散,好像怎麼也清理不掉。

  那個再苦再累也會挺直著脊背,即使被客戶刁難也不會輕易地展露半分脆弱,有著異於常人的壓抑痛苦能力的青年,第一次在他面前紅了眼眶。

  他的聲音被情緒啞得厲害,額前的碎發隨著低俯下脖頸的動作在眼尾凌亂掃過,將那道滯澀又顫慄的聲線一起晃得破碎。

  尼古丁的味道嗆得人口鼻生疼。

  矮小的書桌使他的腿腳都有些伸展不開,他彎下身子去撿不小心掉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相框,指骨崩得凌厲蒼白,任由尖銳的碎片劃傷指腹也恍若未覺。

  「我以為我們很快就見面了,那天她走的時候,我沒有好好告別。」

  他終於站起身來,小心翼翼擦拭著那張合照,像是瘋了一樣,低俯著光影深沉的眸,一點一點,從頭到尾,病態又偏執,也不知道擦了多久,就那麼來來回回反覆保持著一個動作,終於掀起眼睫。

  那唇動了動,嘴角艱難地勾勒出半分自嘲又落寞的弧度,啞聲自語般呢喃道:「阿澤,我是不是很沒用。」

  京城是一座鋼筋鐵骨般冰冷沒有人情味的城市,中心區高樓林立,金碧輝煌,這個人就那麼憑藉著一顆心在這裡守著耗著。

  愛重要,前途重要,季銘澤想,如果沒有愛的話,那段日子也太難熬了。

  季銘澤抬眼看向面前一直沉默著的女孩,他像往常一樣有些懶散地扯了個笑看向她,而後轉過臉,隔著那扇窗明几淨的四角窗格,穿過車水馬龍的街道,視線所及之處是最遙遠又矗立在最中心的商務中央大樓。

  有的人出生就站在那,有的人孤注一擲也只是在賭一個虛無縹緲的結局。

  他曾經也登過樓頂,從上俯瞰向下能看見整座京城的地貌,可真心在這座城市的紙醉金迷里也是最不值錢的。

  季銘澤收回眸光,弧線銳利的輪廓暈染開窗外的光暈,他啟唇,聲音乾澀沙啞:「時瑜,我都不敢想,他到底要怎麼樣把心掏出來給你才可以。」

  第41章

  等價「我愛你是我認知里需要做的事情……

  從頭到尾,時瑜很平靜地坐在那,她沒說話,也沒出聲,甚至連一些表情變化也沒有,沒有悲傷,沒有難過,也沒有愧疚。

  她的面容依舊那般漂亮,嬌貴,卻又安靜。

  別人眼裡象徵著下午茶享受生活的咖啡,此時在季銘澤這兒像極了深夜八點檔,和朋友聚在街邊大排檔隨手起開瓶蓋,在空氣中炸開白色泡沫的啤酒瓶

  他潤了潤乾澀的嗓子起身,白色木椅在地板上拖拽出細微的聲響,收在褲腰裡的上衣襯得雙腿筆直修長,腰身勁瘦漂亮。

  季銘澤最後低垂下睫羽看向那個幾乎貫穿了他整個青春時期的女孩,他看了兩秒,而後勾唇很輕很輕地笑了:「時瑜。」<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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