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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對游時宴轉過身,冷漠的臉上浮現出薄薄的紅暈,「游時宴,我們一起睡在地上。」

  游時宴不想睡在地上,嘟囔道:「可是是我花的錢,憑什麼我要睡在地上。」

  這也太不公平了。游時宴憤憤不平,不滿道:「那你們兩個先住這間,我再找一間。正好去外面打聽一下拍賣行的事情。」

  微塵君從床上變回人身,「義父,你睡床,我可以站著睡覺。」

  你們兩個就這麼不想在一起嗎?游時宴很難理解,但好歹有床睡了,湊合道:「那先這樣吧。」

  燭火搖曳後熄滅,柔和的暖光一寸寸消逝在黑暗裡。游時宴不敢脫衣服,和衣而臥剛躺下,就看見微塵君龍眼亮了起來,像兩個大燈籠,在夜裡無比閃亮。

  ……忘了龍天生警惕,眼睛會在夜裡發光了。

  游時宴嘴角一抽,捂住眼睛往被子裡鑽,假裝不知道,但卻能明顯地感受到微塵君在看自己,銳利的目光反覆打量。

  游時宴從床上爬起來,揉了揉頭髮,吼他,「你再看我試一試,桌上有荷包,你拿著出去玩!」

  微塵君聽出他發火,致歉道:「義父,可我一直有這個習性。」

  他默默把解釋的話咽回肚子裡,拿著荷包走出去了。

  屋裡,游時宴躺平休息,脖頸上紅線傳來一股致命的窒息感,他悶哼道:「微塵君,你快回來!」

  微塵君早走遠了,沈朝淮十指緊扣,抓住門上的帘子,喘著粗氣掙扎道:「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去找他回來。」

  沈朝淮披上大氅,沿著微塵君的紅線去找。游時宴根本沒法睡覺,走到窗戶上,推開黑夜,看見了微塵君靜靜地站在樓下。

  寧州的夜漫長而熱烈,夜市商販的買賣要吆喝聲砸在耳邊,像一首終夜不眠的曲調。風呼嘯而過,游時宴驟然看到他,微塵君便也靜靜看回去。

  他回望游時宴,神情寂寥而平靜,夜色闌珊到了極致。在這零星的燭火里,微塵君卻依然不肯移開目光。

  那目光不算熾熱,也不算多麼真摯。只是毫無顧忌、肆無忌憚地看向游時宴,就像知道游時宴不會過來,也知道游時宴在想什麼,是一種平靜的守望。

  微塵君舉起了手中的燭火,千年的韶華像掌心中流逝的雲煙一眼,溫和而冷淡地照亮了游時宴的臉。

  柔柔的風拂在了游時宴的心間,游時宴看見那一縷燭火,燙到了眼底,揉皺了眼底的波瀾。

  他眼前一熱,忽然想到了微塵君最最安靜的一次。

  那時他攻打虎域,重傷難治。微塵君一言不發,將心頭熱血餵給自己,緊緊把自己抱在了懷裡。

  少年人聽見微塵君胸膛里一聲聲劇烈的心跳聲,仿若驚濤巨浪。他嘗到了一股熱淚苦澀的味道,暈染在煞白的唇邊。

  暈染成一場盛大而無聲的告白。

  長厭君咽下血,顫著長睫半夢半醒。微塵君抱著他,沒有哭也沒有笑,柔順地輕撫著他的長髮,反反覆覆,直到心頭血徹底流干,直到自己跪在長厭君床邊,一聲都沒有說出。

  他沒有指望長厭君能活過來,而心頭血流盡了,待到長厭君死了,便跟著共赴黃泉。

  微塵君分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想的,面前人乖張而桀驁,是天生不懂情愛的靈物,可他真的喜歡。

  人間驚鴻客,雪下少年一腔熱血,甘願為自己折腰。所有的愛恨,所有的一切,就全都寓居在無言的靜謐中。

  正在此時,長厭君突然靠了過來,輕輕貼向了他的額間。

  長厭君的額間是一片密布的冷汗,靠向自己的時候不停顫抖,像秋風時凋落的落葉,卻仍然帶著春天般的爛漫,「小微塵。」

  他低聲說道,「如果我能活下來,我永遠也不會讓你出事的。」

  微塵君不想聽,竟然腦子一熱,吻向了他。

  長厭君嚇了一跳,或許覺得莫名其妙,迷迷糊糊想要推開他的時候,卻又聽到了微塵君的心跳聲。

  微塵君的愛,大概嘴上說的總是假的,真正的愛,寓居在心跳中,寓居在長厭君的眼底,寓居在風中雪中還有——少年人永遠真摯的心裡。

  心頭血流在二人交纏不清的長髮上,囁嚅濕了一片,正像此刻纏綿多情的紅線一樣。

  游時宴時隔多年戀愛腦差點又犯了,久久無法評平息心緒。微塵君偏偏開了口,淡淡問道:「義父,再見到喜歡的人,有不心動的可能嗎?」

  他眼睛乾澀無比,仍舊不肯放棄看向游時宴,「在我這裡,是不可能的。」

  游時宴不知道怎麼回答,訥訥道:「你說得很對。」

  微塵君發現他根本不想思考,執拗道:「我還是雲逍的時候,你問過我,擁有喜歡的人是什麼感覺。為什麼?為什麼不敢再選我一次?」

  游時宴很認真地回答他,「因為上次你把我殺了。」

  微塵君冷靜地解釋著,「義父,我後來自刎了。」

  游時宴撐著臉,突然沖他比了個大拇指,「那你更是這個。」

  微塵君愣了。游時宴把窗戶關上,打了個哈欠,眼角那一滴淚順理成章地落下,消散在風裡。

  太麻煩了。游時宴顫了顫長睫,微塵君和雲逍都太麻煩了,單純理一下前世今生義父養父的關係,就不是紅線能解決得了的了,不如就這麼算了。

  什麼愛恨,不如微塵君放下心思,好好睡一覺吧。

  反正夢裡什麼都有。

  微塵君仍然望著關閉的窗子。沈朝淮看完了一切,冷著臉道:「你裝什麼?」

  微塵君道:「與你無關。」

  沈朝淮回憶了一下酒龍人界傳說的故事,竟然道:「他是不是喜歡昭明太子。」

  微塵君眯了眯眼睛,「你為什麼這麼想?」

  沈朝淮憑直覺,「因為你們那個鏡花鏡,他第一個界面就是昭明太子。而且上面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事情。」

  微塵君沉吟道:「詳細說一下?」

  他們兩個人私底下討論了一下。沈朝淮終於把這個故事聽完了,無波無瀾道:「我覺得我與你無關。」

  微塵君不要他覺得,「你與我共享紅線,生死已一體。哪怕你如何逃避,這一切都存在。」

  沈朝淮哦了一聲,「先睡覺了。」

  他轉身就走,夜間燈火闌珊,徒留微塵君靜靜地往前走。

  微塵君道:「沈朝淮。他得到長生劍,為晏顯白塑魂後,還要劈掉過去殘留的魂骨。這一切,也與你無關。」

  沈朝淮被他隔應了一下,終於回過頭正式看向了對方。

  他長得與微塵君一模一樣,二人互相對視,經常有一種照鏡子的荒誕感。沈朝淮的長髮垂在側臉上,矜貴而自持,「他這個人,一直和我有關。從見面到現在,從來都是。」

  神經病。微塵君和他對望了半天,兩個人站著一動不動。

  微塵君道:「有點生氣,不如不睡了。」

  沈朝淮覺得也是,「嗯,我們兩個以後還是少說話。」

  微塵君很支持,「嗯,對。不如去打聽一下拍賣行的事情。」

  沈朝淮無所謂,「天亮了我露個臉就好了,拍賣行不可能不讓我進去。」

  微塵君閉上了嘴巴,眼裡閃過三分不悅六分冷淡一分嫌棄,「那等義父醒吧。」

  左右護法分列在門口,游時宴早上起來的時候,對這兩位黑白雙煞沒什麼好臉色,「幹什麼,我早飯還沒吃上就要吵架嗎?」

  其實兩個人已經不吵架了,又重新回到了一種詭異的尷尬感。游時宴穿上衣服出門,打了個噴嚏,訥訥道:「怎麼回事,真的一句話也不說了。你們不會互相給對方下毒,把對方毒啞了吧?」

  沈朝淮和微塵君僵持著不語,各自頂著一張死人臉,一個戴著籮筐一個帶著破帽。

  寧州的拍賣行奢靡而華麗,從晨日開了便人聲鼎沸。門口的小二拿著掛牌,一個個盤算遞號。

  沈朝淮準備露臉,企圖把籮筐拿下來。

  微塵君率先拿下了破帽,頂著沈朝淮的臉,「給三個位置。」

  游時宴一驚,高看了微塵君一眼,「你這樣搶臉,只怕是臉都不要了。」

  沈朝淮確實沒臉見人了,「如此行事,簡直過分至極!」

  游時宴贊同地點點頭,臉也氣紅了,「可惡。大少爺我待會陪你罵。看到了嗎?這位就是沈家的大少爺沈朝淮,還不快給他號碼。」

  微塵君微微一笑,「嗯。」

  門口的小二討好著沈朝淮,「許久未見,滄瀾公子氣質更是好了,比起之前,更是俊朗非凡!」

  微塵君眼睛一閃,「義父,他說我更好看。」

  一股碧螺春的味道緩緩蔓延,游時宴沒得說他了,「我就說小視頻多刷刷有用。至少能學會自拍看看自己長什麼樣。」

  沈朝淮把籮筐扯下來,黑著臉道:「夠了,你再看一遍誰更好看?」

  第七十五章

  拍賣行上很熱鬧。更熱鬧的是游時宴這邊獻殷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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