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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說了三遍。傅讓夷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好像在念什麼說出來對方就無法離開自己的邪門咒語。

  然而這咒語又被重複了一遍。

  「我愛你。」祝知希小聲說,「非常非常。」

  後來的幾天,他們幾乎每天都會「標記」,但傅讓夷嚴格遵循醫囑,他不希望自己剛能出院,就被迫讓祝知希承受新一輪的易感期,何況祝知希已經約好了和他的生父見面。

  他計劃好在出院之後飛去首都,速戰速決後回學校上班。但他沒想到,出院當天,祝知希提到的孫秘書就早早地等在外面。

  「所有手續我都已經辦好了。」孫秘書微笑說,「霍先生一大早就來了,現在人在酒店等著,如果今天不是很方便見面的話,明天也沒關係。」

  兩人都有些意外。祝知希是個人精,立刻道:「應該是我們主動過去才對,怎麼好讓長輩過來呢,太不好意思了。」

  「沒事的。」孫秘書笑笑,看向傅讓夷,「霍先生真的,非常期待。」

  傅讓夷靜了一會兒,最後說:「那就現在見吧。」

  兩人跟隨孫秘書上了專車,孫秘書坐在副駕駛,一直扭頭對他們說話:「霍先生還想和你們一起吃頓飯,當然也不是必須。」

  「對了,我們這邊已經聯絡上之前李醫生介紹的主治醫生,霍先生這邊也找了戰區醫院的名醫,針對這個易感期惡性綜合徵的病症,我們開過幾次會議,基本確定了方案了。因為想要儘快展開治療,霍先生來之前,就已經取過一次腺液了。」

  傅讓夷有些意外,更準確說是迷茫和無措。

  祝知希卻很是興奮:「那太好了。霍先生真是大好人,是吧讓夷?」

  傅讓夷點了一下頭:「謝謝。」

  「別這麼客氣。」孫秘書笑著說,「他見到你,會很開心的。」

  專車很大,座位是分開的,傅讓夷的座椅前方有一個可旋轉的屏幕,上面的壁紙是世界地圖。他在不安的時候總會習慣性找個什麼盯著,地圖就很好。

  快抵達時,他伸出手,拉了拉祝知希的手,也將屏幕拉過去給他看,小聲問:「你喜歡哪裡?」

  這個問題顯然難倒了祝知希。他抿著嘴,看了半天,點開好幾個,放大又縮小:「我喜歡……我都喜歡。」

  「你選一個。」傅讓夷說。

  「現在?」祝知希不明白,他看了一眼窗外,都要到酒店了。

  「嗯。」傅讓夷堅持。

  「這個吧。」祝知希點開一個小島,「這裡我一直想去來著,聽說海水藍藍的像果凍,很適合浮潛,有很多超級漂亮的珊瑚。」

  傅讓夷點點頭,盯住了那個名字很長很怪的小島。儘管記憶力很好,但這件事不一樣,傅讓夷打開備忘錄,把小島的名字編輯到《小兔豢養手冊》里——昨晚他悄悄改回了這個名字。

  提問之前,他還隱隱擔心祝知希會選擇赤道的大草原,或者南極,又或者是哪個幽深的峽谷禁地。

  他倒是不介意,但是賓客怎麼去呢?

  珊瑚?珊瑚很好,結婚三十五年就是珊瑚婚。

  小島也很好,適合辦婚禮。

  第81章 遲來婚禮【正文完】

  汽車在盤山公路上盤旋,終於抵達酒店。祝知希是知道這裡的,高官政要來S市下榻時的首選,私密、安全。

  在一行人沉默包圍之下,他們來到套房。祝知希本不想進去,想給多年未見一面的父子空間,可傅讓夷卻拉著他的手腕,不說話,也不鬆手,仿佛小孩,他則是小孩緊張時抱在懷裡不肯撒手的安撫玩偶。

  「好吧好吧,我陪你。」於是祝知希也一起進去了,穿過套房的玄關、客廳,來到會客書房。

  孫秘書在前面,推開門:「霍上將,他們到了。」

  書房裡拉著窗簾,燈光暖黃,某個瞬間猶如一個溫馨的冬日夜晚。這位上將穿著最樸素的衣服,在開門的瞬間站起身,繞過桌子向他們大步走來,幾步後,卻忽然停下,靜靜地望著他們的方向,眼睛迅速紅了。

  他伸出手,沉聲說:「坐,快坐吧。」

  祝知希怕冒犯,並沒有長時間地直視他臉上的疤痕,但只是一瞥,就好像看到了驚心動魄的戰場,烈火中死裡逃生的人影就這樣浮現在腦海。一定很痛。

  脫險之後,好不容易回到祖國,得到的卻是摯愛慘死的消息,該有多麼生不如死呢。

  「霍先生,你好。」傅讓夷禮貌地開口,介紹,「這是我的愛人,祝知希。」

  祝知希認認真真鞠躬,抬頭時笑盈盈的:「霍先生好。」

  霍平點了好幾下頭,微笑著,抬手擋了擋自己燒傷的那半邊臉,又放下,說:「本來是考慮要戴個口罩,或者帽子,怕嚇到你們,但又覺得這樣不夠鄭重……」

  祝知希很是意外,沒過腦子就擺起手來:「怎麼會嚇到呢,這是您的勛功章啊。」

  霍平略微一怔,最後笑了出來,朝傅讓夷瞥去,發現他垂著眼在笑。

  第一次的見面很是生疏,父子倆性格也很像,話不多,偏偏雙方的經歷都很坎坷,聊天也都很小心,怕觸及彼此傷口,但祝知希能看得出來,為了讓這個分離三十年的孩子對他有好感,霍平真的做出了很多努力,毫無架子,甚至有些初為人父的不知所措。

  吃過飯後,他們一同在酒店的後花園裡散了步。天色已晚,外面有些涼,祝知希打了個噴嚏,傅讓夷就停下腳步,要去給他取毛毯。

  一旁的霍平背著手,笑笑,他被陳傷覆蓋的臉埋沒在陰影中,另一半還能看得出往日的英俊,和傅讓夷的確非常相似。

  「看得出來,你們感情很好。」他聲音溫和。

  祝知希笑了一下:「他是很好的人,霍叔叔,您別看他話少,好像有點冷淡,其實他只是有點不適應,以後多見面,慢慢地您就會看到他其實是特別柔軟特別善良的人,他也會對您很好的。」

  霍平望著他,即將落幕的天光灑在他堅毅的臉龐。

  「看到你們這樣,我總會想到自己年輕的時候。」霍平輕聲說,「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那些了。」

  祝知希猶豫再三,還是好奇詢問了父輩的往事。

  他知道這是沉重又痛苦的記憶,因此也說:「您可以不用說的,我只是想知道他的父母是怎麼相愛的。」

  然而這位上將卻很慷慨。但相愛的過程並不多,三言兩語道出的,幾乎都是別離。

  他這才知道,原來傅讓夷的父母幼年就相識,從小一起長大,後來一個參軍,一個成為了政客。那次戰役打了很久,在奔赴戰場的前夜,霍平終生標記了他,並承諾,自己一定會活著回來娶他。

  但這一走,就是整整一年。一年裡能發生的實在太多,政變,暗殺,家族被陷害。而戰場上也一度傳出霍平犧牲的消息。

  最後,他帶著奇蹟與軍功回來,看到的卻是愛人的殘片和懸案。

  祝知希聽完,內心不禁湧上一陣悲慟:「所以,您和您的伴侶,其實都沒有結婚……」他說不下去了。

  霍平卻很平靜,臉上甚至還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結婚嗎?我和他的骨灰盒辦過一場小型的儀式,就在他家的後院。」

  祝知希最終還是落下了眼淚。他側過臉,悄悄擦去。

  霍平繼續道:「我一直以為,他什麼都沒有留下。現在看到讓夷,我一方面很開心,因為這是他的孩子,他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流著他的血,另一方面,我又很心痛,這意味著我不在的時候,他吃的苦,比我想像中還要多。」

  「我之前一直想不通,他躲了那麼久,根本沒有露出蹤跡,後來怎麼會突然出現。現在我明白了,是為了這個孩子。他獨自分娩之後,知道自己遲早會被盯上,所以在安頓好孩子之後,故意暴露行蹤,拿自己作為保護他的誘餌。」

  在極端危險的情況下,只有避免任何人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他才會是安全的。

  祝知希甚至不敢去想像,傅讓夷的媽媽當時心會有多痛。喪夫,棄子,自己也將不得善終。

  這一家人都太苦了。

  霍平道:「看到他長這麼大了,他應該也安心了。」他說罷,輕輕嘆了口氣,抬眼望了望天空,「我把他找回來了,我們的孩子和你一樣聰明,是個很優秀的考古學教授。」

  不多時,傅讓夷就回來了,他把毛毯披在祝知希身上,裹好,又塞給他一瓶溫牛奶。

  霍平見了,臉上掛著笑意,可下一秒,他就愣了愣,因為傅讓夷又從臂彎拿起一張深灰色的羊絨毛毯,遞給了他。

  「您也保重身體。」傅讓夷低聲說。

  「好,好。」霍平的語氣都變了,垂在身側的手握了握拳,又抬起來。

  祝知希卻撞了撞傅讓夷:「你給爸爸披上呀,笨。」

  父子倆都愣住了,昏暗的花園裡,只有祝知希一個人在笑,笑聲清脆、明晃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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